葬礼上,除了他之外,来的人一共有十二个。
这些人开车而来,个个不凡,穿着西装领带,目中无人,脸上的表情看谁都是夹杂着一丝不屑。
就连基本的花圈都没有送上一个。唯一个还是范元送过来的。不像是来参加葬礼的,倒像是一个个赶来庆贺的。
沈衔的棺材放在中央,密封着。沿着棺材往上看去,是一张黑白遗像,他年轻俊秀的脸被裱在相框里。
相框里,他在笑,只是一个很浅的微笑,不知为何看久了之后,范元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因为那笑意,居然透露出丝丝邪气。
那人就好像在相框里死而复生,视线穿过人群,直勾勾的盯着他。
过了一段时间,在沉默的氛围下,葬礼进行到要跟死者告别的地方,每个人都得跟死者说上一句真心话。
最先上去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死得好!死得好啊!”男人叼着一根烟走到了他的棺材旁边,暴躁的踢了踢他的棺材,阴狠的笑道:“废物,你早应该就死了的。”
男人碎碎骂一阵后下去了。
第二个人走了上来,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眉宇间还和沈衔有着三分相像。
女人高傲的抬起下巴,冷视着眼前的棺木,语气怨毒地道:“败家的东西。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言罢,她将手里送给死者的花扔在了地上,用高跟鞋踩到稀烂后,冷脸转身离开。
第三个男人持着一朵白花面带微笑的走了上去,他的言语和神情显然要比刚才那二位要好得多,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直截了当。
“弟弟,一路走好啊。谢谢你给我们留下来的股份。”
接下来第四个第五个第十个……他们陆续跟沈衔告了别,告别的话语都喊着怨恨,一个比一个嘲讽,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下去。
范元无奈的垂下了眼帘,心里一阵发涩。
这沈衔生前是活得有多可悲?
该他了,范元持着花走了上去,呆楞楞的看了他的棺木一阵后,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留下两个字:“走好。”
跟死者告别结束没多久,大家想跳过步骤把沈衔埋了,一个个的等得不耐烦,但是又不敢亲自动手,只得打电话叫人来埋。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浑然不知空气里悄然弥漫起了一股诡异的玫瑰香。
那花香甚是浓郁,闻久了让范元有些头晕目眩的,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察觉到这丝异样,一个个大着嗓门在葬礼上争执着什么,争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他心脏不好,非常不喜欢这样吵吵闹闹的地方,而且对这种浓郁的气味格外敏感。虽然对不起沈衔,但是他必须离开了。
范元站了起来,朝着灵堂的几个人礼貌的鞠了个躬,说道:“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适,就先走了。”
一人问:“你跟他什么关系?”
范元想了想,说道:“朋友。”
灵堂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别逗了,那个神经病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又一个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要走赶紧走。少一个分股份我们巴不得呢。”
“说什么朋友,讲道理还不是为了老爷子的股份来的。现在老爷子和小疯子一死,什么东西都能来凑热闹了。”
“……”范元被他们呛得皱了皱眉,停留了两秒后,沉着一张脸拿起了椅背上的西服就准备离开。
这时,灵堂门口背光走进来一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兔子先生的燕尾服,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牵着一串鲜红色的气球,迈着笔直的腿就走了进来。
范元跟他碰了个照面。
他的脸上带了一个雪白的兔子面具,盖住了上半张脸,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他面具下一双如沼泽一般死气沉沉的黑眸。
片刻,那双眼睛,在见到范元那一刻起,闪烁起了暗光。
范元愣了愣,经过刚刚的闹剧,他现在已经对这个葬礼适应了,见怪不怪的压了压唇角,此刻就算出现一只恐龙他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男人摘下了头上的爵士帽,绅士的朝他鞠了一躬,接着带着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灵堂所有的门和窗户全部都重重关了上。
不止范元慌了,在场的十个人通通站了起来,面面相觑一阵后,齐刷刷看向范元身前的兔子先生。
“喂……这,这怎么回事?”
“为什么关了门窗?”
兔子先生没有搭理任何人的意思,面具下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范元的,仿佛除了他,那对星眸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
他微微弯下一米八几的个子,伸手递给范元他攥着的气球线,笑着说:“给你。”
范元并没有伸手接,打量了这男人一眼后,不悦道:“放我出去。”
“你不要啊……”兔子先生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收回了半空中的手,同时那对闪着暗光的眼眸也沉了下来,恢复了没有生气的暗色。
“我……”范元想说什么,但是脑子里突然一懵,接着整个身体软了下来,双膝一弯就要倒在地上。
男人及时的托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搂入了怀。
范元吃力的睁眼,但是眼皮却格外沉重。
男人身上浓郁的玫瑰香刺激着他的感官,席卷着他的意识。
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那锋利的唇线裂开了,挂着一抹邪意,对着他一张一合,但那张嘴里说出来的话,他一句也听不见了。
范元双眼一黑,晕倒在了他怀里。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个人轻轻的吻了他,那吻极其温柔,温柔到仿佛在轻吻一个易碎的瓷瓶。
范元挣扎着醒来,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被人搂着,如梦似幻的瞬间,那人带着他在旋转,优雅的跳着一支华尔兹。
滴答滴答……
一滴滴湿润的水滴打落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沿着他光洁的下巴滑落,接着一股腥味夹杂着玫瑰香钻进了他的鼻腔里。
范元疑惑的伸手一模,凝眸看向指尖,这一看,让他整个人彻底惊醒。
那哪里是水!
那是一滴滴粘稠的血液!
他豁然抬头往上望去,就见一具具被钢丝勒死的尸体,悬挂在了房梁上,摇摇晃晃,瞪着血红的眼球对上了范元的视线。
所有参加葬礼的人都挂在了上面!
“宝贝,你醒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沈衔取下了面具丢在了一旁,暴露出面具下一张俊美年轻的容颜。
范元的双眼陡然瞪大:“是你!你没死?”
“我为你准备的这场宴会如何?”他咧嘴笑了,嘴角勾起的邪意与相框里的笑容重叠。
“这些人……是你杀的?!”范元几乎是颤抖的问出了这句话。
沈衔没有回答他,只是停下了牵引着他的动作,而后,扣住了他的腰吻了下来,探着灵活的舌头,侵略着他的口腔。
“你干什么……唔……”
“放开我……”
“你个疯子……”
无论范元如何骂他,那人无动于衷,一对死气沉沉的黑眸里,充满着一种到极致的温柔,温柔得让范元如溺进了大海。
不知为何,范元忽然心悸了一下。
那诡异的心跳,回响在耳膜里。
细思极恐的一瞬,竟然压过了他体内的恐惧感,视线里除了那对温柔如水的眼眸外,他在看不到其他。
沈衔对他现在的表情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意,接着继续引领着他跳着华尔兹,每个动作都是无比优雅。
范元浑身没有力气,想推开他却又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任由他跟牵木偶一样,在这个葬礼上跳着象征死亡的双人舞。
沈衔紧紧的扣着他的腰,漆黑发亮皮鞋踏在血泊里,溅起一道道血花。
地上血流成河,染红了范元送来的花圈,尸体们悬挂在上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不甘的看着他们,成为了他们这支双人舞唯一的观众。
双人舞拉下了帷幕。
沈衔单膝跪了下来,在他回不过神的时候,抬起了他的右手,烙下一个吻在他的手背上,接着,一把冰凉的手/枪递到了他的手里。
身后的大门缓缓打了开,强烈的白光从大门里照射了进来。
范元身体开始恢复力气,他哆哆嗦嗦着身体往门口退去,红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那眸光温柔的男人。
如当时在巷子里一样,他似乎是笑了,对他道:“开枪,杀了我。”
“我……”范元的声音都在颤抖,沉甸甸的手/枪握在手里仿佛有千斤重,手也不受自己的控制颤抖的举了起来,对准了沈衔的心脏。
沈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范元的视线里,沈衔在笑,笑得如阳光一样灿烂,却又像一个浴血的死神,在黑暗里朝着他一步步逼近。
“不要……”
“不要过来……”
“我叫你别过来!”
“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穿着燕尾服的绅士缓缓倒地,范元似发了疯的逃出了这场充满血色的葬礼。
警笛声在远方呜呜而来,阵阵爆炸接连响起,导致灵堂被冲天的大火湮灭,把房子炸到了塌陷。
范元急促的喘息着,站在离葬礼不远处的草坪里。
沈衔最后的笑容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使得他的心脏狠狠的抽痛了起来。
范元面容扭曲的跪倒在地,左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心脏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瞬,口水也抑制不住的从嘴里一滴滴留了出来。
他想伸手掏口袋里的心脏药,但是他的手却根本停止不住颤抖,导致药瓶从手中滑落,滚在了地上。
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再去捡药瓶了,随着心脏一阵猛烈的抽痛,他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最终,这场葬礼,谁也没有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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