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跟一个圆滚滚的人头对视了,季听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在之前的世界里,她手上不是没见过血,只是斩杀的那些都是奇奇怪怪的妖物,她只当是大型游戏体验了,哪像现在一样,突然就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没了命。
就这她还是胆子大的,只是愣在了原地,而旁边的胖姑娘已经尖叫一声昏厥过去,其余没有昏倒的姑娘们也是如吓破胆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拥到了一起——
这就显得她这个跟人头面对面的人格外冷静了。
“把头拿过来。”申屠川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季听愣了一下,看着下方的头有点下不去手,好在这话也不是对她说的,因为有小太监立刻滚过来拿头了。
不用跟头颅小哥面对面了,季听着实松了口气,也敢偷偷抬起头瞄上方的人一眼了。刚才进来时只匆匆一瞥,只看到他穿了黑色蟒袍,别的却什么都没看到,现在再看他的脸,发现比之前每个世界的都要消瘦,眼底黑青、印堂泛黑,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看起来一副短命相。
……可不就是短命么,就出来两百字,没活过二十五便被男主给杀了。
可即便憔悴病态成这样,也比平常人好看,只站在那里便夺走了人全部的心神,季听没看过这本小说改编的电影,也不知道是哪个小鲜肉演的这个角色,但肯定那人绝对没有申屠川好看。
季听唇角微微扬起,眼底满是对他的爱慕,然后看到他对人头做了什么后,眼睛瞬间睁大,原先的爱慕顿时被震惊取代——
他他他在做什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是拿着剑剥了人头上的脸皮吧!!!
季听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快被眼前这一幕吓die了,接着就看着申屠川用剑挑起一张沾血的面皮,嘲讽的笑了一声:“这些刺客脑子愈发神经了,竟然想到用人皮面具装大臣来行刺,也不想想孤岂是能轻易被刺杀的。”
季听:“……”所以这人是刺客吗?
“陛下英明!”殿内宫人下跪欢呼。
季听立刻把头低下,再不敢去看他。虽然他剥下来的是人皮面具,但上面红色的血肉可不是面具,所以还是有够惊悚的。
然而她不看申屠川,申屠川却要看她了,毕竟她在一群鹌鹑的衬托下可是相当显眼。申屠川手里的剑还在滴血,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素白纤瘦的身影上,目光在她的发旋一路往后扫去,最后停在了她不堪一握的细腰上。
“这些是干嘛的?”申屠川扬起下巴,眼底满是探究。
领季听等人来的太监见他问起,急忙瑟瑟答道:“回陛下,这些是这批秀女中的优异者,特送来觐见陛下。”
“又要选妃了?”申屠川语露不耐,“孤之前那些妃子呢?”
“……回陛下,各、各宫娘娘都已经殁了,如今是一个娘娘也没有了。”太监在回答这句话时,都快要吓哭了,生怕他们陛下一个神经就把他也砍了。
申屠川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谁许她们殁的,害得孤又要重新选秀,去把她们挖出来曝尸三日,孤不得安宁,她们也休想安宁!”
季听:“……”如果她之前被普及得没错的话,那些贵妃应该都是他杀的吧?
估计在场的都跟她一个想法,但没谁胆子大到跟一个手里拿着剑的暴君讲道理,于是太监屁滚尿流的去办了,而在场的秀女一听到这个命令,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的恐惧,又晕过去了俩。
季听微微朝鹌鹑们侧目,眼底满是担忧,眼下加上她总共就六个秀女,现在已经晕过去仨了,她担心会引起暴君震怒。
正在她担心时,一点冰凉的锋利抵住了她的下巴,季听愣了一下,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她浑身僵硬的随着冰冷的触感被迫抬头,和申屠川对视的一瞬间便看清了,挑起她下巴的剑正是刚才砍杀刺客的那把,上面还沾着刺客的血迹。
想到刚才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季听浑身发麻,只想原地去世。
“你叫什么名字?”申屠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
季听稳了稳心神,努力把注意力从剑上转移开:“回陛下的话,民女名唤季听。”
“季听?”申屠川撩起眼皮,手上的剑漫不经心的往下滑去。
剑尖顺着她的喉咙往下时,季听有种皮肉仿佛被划开的刺痛感,濒临死亡的错觉让她后背刷的出了一层汗。好在剑尖并未在她喉间停留多久,很快便顺着衣领划过胸口,在她身前丰盈上停顿许久。
剑尖划到哪,申屠川的目光便停在哪里,此刻他的眼睛盯着季听脖子往下两寸的位置,眼底闪过的恶意叫季听心惊:这傻哔该不是嫌她胸大,要亲自进行物理缩胸吧?!
是的,只这短短的一瞬间,季听已经擅自把他从心上人、变成了残暴恐怖大傻哔,且变心变得毫无心理负担。反正来这个世界之前,申屠川本人就告诉她离他远点了,想来也是因为知道这个世界的暴君是什么德性,所以才提前警告她的。
申屠川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许久,剑才缓缓往下划去,不等季听松一口气,便停在了她纤瘦的腰上,季听下意识的吸气,免得有小肚子出现惹恼了他。
“腰不错。”申屠川难得说出一句人话。
季听干笑:“多谢陛下夸奖……”
“看起来很好切的样子。”申屠川把话说完。
季听顿了一下,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切’吧?
“你猜孤这一剑下去,能否将你斩成两半?”申屠川亲自证明了,她的想法是正确的。
季听:“……”您这话我没法接啊。
申屠川勾起唇角,眼神中满是让她毛骨悚然的邪气,然后季听便感觉腰间一轻,瞳孔中倒映出剑离开她的腰后高高扬起,又朝着她挥来的动作。
季听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她的余光清楚的看到旁边的鹌鹑们惊恐的表情,也能看到太监们一脸‘又要擦地板’的无奈加恐惧,而最清晰的,则是申屠川砍向自己的相当坚定的手。
……艹啊啊啊他是认真的!他真的要试试能不能一刀把她砍成两截!
季听想过在执行任务中可能会死,但绝对没想过自己要被腰斩,说时迟那时快,她咬牙朝申屠川扑了过去,躲过他的剑的同时,也因为惯性倒在了申屠川怀里,双手下意识的抱住了他。
然后四周的时间仿佛突然流动正常了,大殿之上一片死寂,许多人人在看到这个场景后,忙颤巍巍的跪趴在地上,生怕待会儿申屠川杀人的时候溅他们一身血。
沉默许久,季听小心的把埋在他腰间的脸仰了起来,谨慎的睁开一条眼缝想看看他的表情,却猝不及防跟一双黑沉的眼睛对上了。
她怔了一下,忙从申屠川怀里退出来,膝盖在地上连退几步后才停下,在申屠川毒蛇一样的目光下讪讪开口:“陛、陛下龙虎威风,自然能将民女轻易斩成两半,此事就不必陛下亲自验证了,否则好像民女不相信陛下一般。”
众宫人:“……”刚扑完陛下还有勇气狡辩,当真和一般人不同。
季听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旁人眼里恐怕已经是死人了,因此压力无端的更大,再看申屠川,此刻还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但似乎并未动怒。
季听心头一动,又跪着朝他走去,小心的从他手里捏住了剑身:“陛下,这剑已经脏了,千万别脏了您的手。”话里的意思,是要把剑拿走。
申屠川眯起眼睛审视的看着她,直到她的鬓角开始出汗,他才松开了手。季听感觉捏着剑身的手指一沉,当即松了口气,然后脑子一抽,想也不想的把剑扔远了。
众宫人:“……”好好的命留着多吃几碗饭它不香吗?
季听也是本能反应,等剑落地的清脆声响起,她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多傻的事,只能对着申屠川干巴巴一笑:“那剑血腥味太重,莫要熏着陛下了。”
申屠川眼皮微撩,看向身侧的人头分离的刺客。
季听:“……”
申屠川又扭头看向她,见到她把‘要死了要死了’几个字写在脸上后,眼底闪过一丝玩味:“你身上倒是香。”
涂了香粉的季听:“……”
“今日穿的衣裳也衬你。”
想到某个白衣被血染红的贵妃的季听:“……”
“若是糊上白泥烧成瓷器,定然能将美貌长久的保存下来。”申屠川慵懒的说完,看到季听一脸呆滞,可眼底却不见和旁人一样的深入骨髓一般的恐惧,不由得轻声一笑。
季听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烧成瓷器多无趣,若是留着民女的命,民女不仅美貌,还能跟陛下说话解闷不是。”
“你说的……”申屠川沉思三秒,随后点了点头,“倒也有几分道理。”
季听悬起的心刚放下一半,就听到申屠川开口:“可孤不需要人解闷。”
“……还是需要的,若陛下想听笑话了,总得有人讲不是。”
申屠川看着她的脸嗤笑一声,转身朝王座上走去。能在申屠川身边当值超过一月还活着的,都是脑子灵活的人,见申屠川无意杀季听,立刻有小太监滚出来转移话题了:“陛下,那这些秀女……”
“跟从前一样就好。”申屠川坐下后,脸上出现倦怠之意。
小太监忙应了一声,便弓着身子叫了几个人,把这些晕倒脚软的秀女们架起来往外走。本来还有人来扶季听的,可季听先一步站起来了,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跟在人群后面,却还是一不留神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站住。”申屠川的声音幽幽从身后传来。
本来正往外走的人们瞬间定住,佝偻着腰又转过头来,原本在最后面的季听瞬间成了第一个。
“季听是吧。”申屠川眼神莫测的打量着她,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只让季听感觉浑身湿冷,再一次清楚的认知到,这回的男配跟之前的不同。
在她绷紧了精神,以为他要对自己做什么时,就听到他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给孤等着。”
什、什么意思?这是要跟她杠上了?季听顿时头皮发麻,当然她也不敢问,闻言立刻跟着大部队溜了,一直走到御花园里,才脚软的停下歇息。
她一停,所有人都停了,宛若太阳升起那一瞬的向日葵,齐刷刷的扭头朝她看来。
季听:“……我就是歇一下,你们慢慢走,我会追上你们的。”他们不是走在她前面吗?是怎么做到她一停下就立刻觉察到的?
“娘娘,前面不远处便是凉亭了,不如奴才背您过去?”一个资历比较老的太监殷勤道。
季听忙摆手:“不用了,我就在这里歇歇就行。”
“这边坐没坐的地方,妹妹你在这里肯定休息不好,还是去凉亭吧,要是你不想被他们背,我也可以啊,我力气大。”已经缓过来的胖姑娘急忙朝她走来,眼看着就要背她。
季听连连后退:“不、不用了!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各宫娘娘或许也累了,还是一起去凉亭歇息吧。”那个太监又开口。
他话音未落,这几个姑娘便点头如捣蒜一般,看着季听的眼睛里有敬畏有佩服,甚至还有一丝惶恐。
季听迟疑片刻,面对众人不正常的殷勤还是妥协了,于是一行人到了凉亭里休息。刚坐到石凳上,便有年纪较小的姑娘长舒一口气,随后意识到了什么,立刻闭嘴紧张的看向季听。
季听失笑,不动声色的跟她们闲聊,三两句便卸下了她们的戒心,又变得和在马车里时一般了,甚至彼此之间还有了一种共患难后的革命友谊。
“我刚才真的以为你要死了,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着,真的快要吓死我了。”胖姑娘心有余悸的开口,倒不像刚才一样奉承季听了。
季听颇为无奈:“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她刚才甚至在申屠川要杀自己时,偷偷召唤了读者怨念,却得到了一个读者怨念值不足、不能轻易把她调离任务世界的结果,也就是说,要想离开这里只有两种可能,她经历一次死亡或者任务成功。
“不管怎么说,咱们今日算是平安活下来了,不管以后怎么样,至少还有几日好活的。”胖姑娘说着,又乐观起来。
其他姑娘也七嘴八舌的互相开解,无非就是在这个月十五之前,都不用担心自己小命会没了。季听越听越觉得不对,不由得打断她们:“听你们的意思,陛下是不召人侍寝的么?”
否则怎么会这么笃定,在下一次请安之前绝对不会死?
胖姑娘对她的无知已经见怪不怪了,闻言也只是仔细回答:“陛下平日又最烦女人,不仅不召人侍寝,还连后宫的门都不进,要不怎么说若是做了宫女,只要是在离陛下远的宫里伺候,便能保全自己呢。”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合着是个仇女症,季听表情有点惨不忍睹。
几个人又在一起说了几句话,歇够了便各自跟着指引的太监去自己宫殿了。季听跟着的是方才资历最老的那个太监,一路上听了无数的吹捧,她只能强撑着奉承,直到进了自己的凤栖宫宫门才算摆脱。
她一进门便有几十宫女太监朝她行礼,她按照礼节训导过他们后,便随着贴身宫女翠儿在宫殿里转了一圈,结果越转越满意。
“陛下饮食精细,御膳房每日里都致力于研究菜色,对各宫娘娘便有些不上心了,不过贵妃娘娘不要担心,咱们宫里的小厨房可是最好的,娘娘一定会用得舒心。”翠儿殷勤道。
季听点了点头,带着翠儿一起在宫里巡视,等全部转一圈,了解了宫中事宜后,已经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到了自己的寝殿时脚都酸了,一进门便看到一张相当大的雕花木床,还有上面一看就知道软腾腾的大棉花被子。
季听控制住想扑上去的想法,扫了翠儿一眼后还未开口,翠儿便机灵的行礼了:“娘娘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奴婢这就让人把早已经备好的水送来,娘娘沐浴后便歇息吧。”
“……好。”比她想的还周到,那她就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翠儿转身离开后,很快就带着人进来了,将屏风后的水池里倒满了温度适宜的水,一时间有热气腾腾的白烟从屏风内溢出来。
水倒好后,翠儿走到季听身边:“娘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你们下去吧,我不喜欢旁人伺候。”
“是。”翠儿也不坚持,立刻带人离开了,还相当体贴的从外面把门给关上了。
季听立刻起身去了屏风后,等泡进飘满花瓣的热水中后,立刻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大脑也变得清明些了。
这个世界的任务,是让暴君得一个善终,满足读者因为‘反派太帅却死了’的怨念心态,可经过今天的短暂的见面,她非常清楚的认为,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
就算是那么爱申屠川的她,在跟这个暴君相处几刻钟后,都有一种想要刺杀他的冲动,更别说其他深受其害的人了。她顶多能做的,就是在男主刺杀他时大喊一声‘有刺客’,其他的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季听轻叹一声,不知不觉中有了睡意,便趴在池边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池中水渐渐凉了下来,她蹙着眉头把身子缩到一起,却依然没有醒,直到一只手将她搭在池边的手推下去,没了支撑的她瞬间被水没过口鼻,她才猛地睁开眼睛,在水中挣扎着扑腾起来。
她在水里失去平衡,越是慌乱就却是无法站起来,呛水时眼睛看到池边一个黑色身影,忙朝他伸出手去。
申屠川做完坏事悠然把手收了回来,看着水里还在扑腾的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你倒是会演。”还未及腰的水,又怎么可能把人淹着。
季听耳朵里全是水,哪听得清他的声音,见他袖手旁观后咬牙抓住了他的脚,直接借力趴到了他的脚边,猛地吐了一大口水出来,正巧吐在了申屠川的脚上。
申屠川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目光却落在了她光洁的背上,然后便是自腰部开始,就被花瓣牢牢挡住的位置。
季听还没咳完,就感觉到后背上多出一道灼热的视线,饶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暗骂一声,接着默默滑向水中,将身子彻底隐在花瓣下面后,才无辜的看向他:“陛下怎么有空来了?”不是说暴君从不踏足后宫吗?为什么刚说了拜拜就又见到了?
申屠川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接着再看向她。季听嘴角挂着僵硬的笑,死活不肯顺着他的目光去看。
申屠川沉默一瞬:“孤的脚被你弄湿了。”
……所以要怎样啊,你都快把我淹死了,我把你鞋弄湿了又怎么了?!做人不要太双标哦。
申屠川见她模样可怜,竟也勉强大度起来:“不如孤饶你一命,只砍了你的双脚来如何?”
……不如何,但是听听不敢直说。季听干笑着往水里缩了点,强行转移话题:“陛下方才不是累了么,怎么突然来民女这里了?”
“你如今是孤的女人,该自称臣妾。”申屠川提醒,模样像极了正常人。
季听却不敢有一丝松懈:“臣妾知道了。”
“孤方才不是说了,要你等着,”申屠川说完看一眼她,只觉得这一池花瓣有些碍眼,“出来。”
“出、出什么?”季听一脸懵。
申屠川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耐烦:“孤叫你出来。”
季听肩膀缩了一下,瞄一眼申屠川身后屏风上的衣衫,壮起胆子道:“可否请陛下帮忙拿一下衣裳?”
申屠川沉默一瞬,表情古怪的看向她:“你在使唤孤?”
“不不不臣妾不敢,臣、臣妾只是请陛下帮个忙而已,”季听干巴巴的笑,“毕、毕竟陛下是臣妾的男人,臣妾只能仰仗陛下了。”
他是她的男人……这种话倒是新鲜,申屠川还从未从哪个女人对他说过这些,再看她微微泛红的脸,那双明艳又暗藏秋水的眼眸,突然觉得还挺有趣,于是顺手便将衣裳递给了她。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季听已经把一袭薄衫披到了身上。
她身上还湿着,衣裳也跟着被浸湿大半,紧紧的贴在身上,露出了玲珑的曲线。或许是因为紧张,她的眉头微蹙,红唇也不自觉的微张,一双美目紧紧的盯着他,仿佛一只绷到了极致的兔子。
可这张脸,怎么也该是只狐狸才对。
“陛下?”季听见他迟迟不语,不由得叫了他一声。
申屠川懒倦的盯着她:“干嘛?”
季听:“……”这是该她问的问题吧,一个大男人又有仇女症,没事杵在她澡池子跟前干嘛?
申屠川看到她无语的眼神,不由得心情大好,转身便绕过屏风出去了。季听松了口气,停留片刻后才赤着脚往外走,结果刚绕过屏风,便看到本以为已经离开的某人,此刻正堂而皇之的坐在她期待很久的棉花被子上。
季听:“……”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真当孤不会砍了你的脚?”申屠川冷眼看她,开口便提醒了他还没忘报一鞋之仇。
季听顿了一下,目光落在他的脚上,结果发现他还穿着湿漉漉的鞋子……这暴君就不会自己脱了吗?是不是个傻子?
她无奈的叹了声气,小步朝他走了过去,细白的脚踩在干净的地毯上,出乎意料的赏心悦目。不等季听求饶,申屠川便不想砍了。
“陛下您也真是的,都到床边坐下了,为何不将鞋子脱了,当心脚会生病。”季听到他脚边蹲下后,一边温声与他说话,一边伸手抬起了他的脚,动作温柔的帮他脱鞋。
既来之则安之,哪怕任务成功的机会相当渺茫,也是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不然以暴君的性格,又是腰斩又是砍脚的,恐怕没等到男主前来刺杀,她就已经先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任务,而是好好讨好暴君,以期自己能平安活过三集。
申屠川撩着眼皮看她,眼底满是探究。虽说讨好他的人多了,可这种看不出一点惧色的讨好,到底是不太轻易见到,至少二十五年来的人生里,没有哪个宫女或太监能做到像她一样,能这么从容的近身伺候,这可真是叫人——
叫人想对她用些刑罚,看看她的底线在哪里啊。
季听只觉得后背一凉,下意识的抬头看向申屠川:“陛下?”
“无事。”申屠川漫不经意的伸出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虽说玩起来必然有趣,可不怕他的人就这么一个,若是给玩坏了,不知要过上多久才能遇到下一个,还是先叫她多活几日,等哪天厌烦了再说。
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季听:“……”他是拿自己的脑袋当拐棍了吗?
她嘴角抽了抽,低头继续帮他脱鞋袜,当袜子被褪下的瞬间,她在看到他的脚后抿了一下唇。这双脚虽然白皙,能看得出是个养尊处优的,可是实在是太瘦了,就好像暴君本人一样,总有种即将油尽灯枯的感觉。
她蹙眉握住了他的脚,瞬间入手一片冰凉。季听对申屠川的心疼顿时大过了对暴君的避之不及,她捧着他的一双脚,放在了自己小腹处捂着。
脚下一片柔软的温暖,原本已经凉到麻木的脚似乎有了知觉,申屠川表情微动:“你在做什么?”
“……陛下的脚好凉,应该很不舒服吧,都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将陛下的鞋袜弄湿的。”季听一脸愧疚的开口,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就那点水还不至于让他的脚凉到这种地步,估计是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才会四肢冰凉,她这么说无非是给他留点面子而已。
而申屠川相当脸大:“是啊,若不是你,孤也不会脚冷,所以孤砍你一双脚,你可服气?”
……服你大爷。季听脚蹲得麻了,便抱着他的脚直接坐到了床上。申屠川被动的由坐着变成半躺着,但由于此刻脚被捂得暖洋洋的实在舒服,小腿和脚踝也因此不再胀痛,便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季听安静的抱着他的脚,看着他眼底逐渐浮现的倦色,不由得小声说了一句:“陛下若是困了,便睡一会儿吧。”
申屠川眯着眼睛看她,半晌冷淡道:“孤不困。”就算是在他最习惯的那张床上,他也不知有多久没好好睡过了,更别说这座一次都没有踏足过的宫殿里,这张陌生的床。
若不是方才脚湿了,他连这里都不会坐。
季听浅笑一声,也跟着褪了鞋袜,坐在他脚边的位置帮他盖上被子,顺便也把自己的腿脚都盖了起来,自己则是继续抱着他的脚倚在床尾:“陛下不困也盖着吧,臣妾这里有些凉,仔细不要生病。”
申屠川轻嗤一声:“怕不是你自己觉着冷了,所以找个借口给自己盖上吧?”
季听笑容不变:“正是臣妾冷了,所以才担心陛下也会冷的。”他穿了一层又一层,她身上却只有一件单衣,怀里还有一双冰冰凉的脚,不断的对她释放寒意,怎么可能会不冷。
申屠川对她的坦诚已经见怪不怪了,加上这会儿愈发懒怠,便直接没有搭理她,闭上眼睛准备眯一会儿。
季听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原先紧皱的眉头渐渐缓了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只要找准了点,这个暴君的毛其实是很好捋顺的。
这么想着,她打了一个哈欠,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更何况还抱着这么一床厚实的被子,简直叫人情不自禁的放松啊……
原本只打算眯一会儿的申屠川,这一眯就是两个多时辰,等他幽幽转醒时,寝殿里已经点燃了蜡烛,此刻正发出哔剥的轻响,而他的脚暖融融的,稍微一动还能触及一片柔软。申屠川目光沉沉的看向自己脚边正沉睡的女人,许久眼睛眯了起来。
……
季听被踹下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坐在地上许久都没缓过神来,再看床上的男人,此刻一脸恶意的笑:“叫你给孤暖脚,谁准你睡觉的?”
季听:“……”
她恍惚半晌,才想起自己如今在的这个世界,要帮助的男配是暴君——对,就是床上这个行为恶劣、不知好歹的王八蛋暴君。
她木着脸看他,想起今天一整天不是在担惊受怕,就是在担惊受怕的路上,此刻更是睡眠不足就被踹起来,如果地上没有铺地毯,恐怕她这会儿就头破血流了。再看这位男配,表情嚣张丝毫不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干了多过分的事。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申屠川看着她眼底压抑的怒气,总算生出一点意外来:“你在对孤发脾气?”
季听看着这倒打一耙的昏君冷笑一声,黑着脸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的爬上床从他身上翻过去,直接到内侧躺下盖被子一气呵成。
申屠川眯起眼睛:“季听,你当真是嫌命长了?”竟敢无视他的话不说,不经过他的允许,还直接到他身旁躺下,他实在看不到这女人一点求生欲。
季听给他的回答是一把把他按在床上,接着八爪鱼一样把人抱住,脸埋进他怀里后斥了一声:“闭嘴!睡觉!”
申屠川:“……”
诡异的沉默之后,申屠川表情古怪的说了一句:“孤睡不着。”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就睡着了!”季听语气不好,反正也破罐子破摔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她此刻只想睡觉。
申屠川再次沉默,许久之后幽幽道:“孤睡不着时,就喜欢杀人泄愤。”
季听睁开眼睛,默默收回了巴在他身上的手脚。
“最好是女子,泡过花瓣浴的,杀出来血都是香的。”
“……陛下,臣妾也睡不着了,不如陪陛下聊天?”季听一脸温婉。
申屠川侧目看她,半晌露出一个微笑:“好啊。”
然后便是沉默,季听只好努力营业:“陛下想聊什么?”
“孤不想说话,你随便说什么吧。”申屠川慵懒的闭上眼睛,他精神一直不好,只是也睡不着,所以每次假寐都只是让眼睛休息而已。
季听咬牙微笑,努力挑起话头:“那陛下为何睡不着?”
“孤若是知道,又何至于……”申屠川话说到一半突然睁开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季听。说起来,这还是他这几年第一次睡这么久,搁往常哪有一次睡足两个时辰的福气,莫非是因为……
……
半个时辰后,季听看着自己寝殿该有一张大床的位置、此刻是空无一物,就连她喜欢的大棉被也被整床抬走了,再想起申屠川临走前说的那句‘孤在这张床上睡得很好,若床搬到孤的寝殿,孤或许会睡得更好’,她终于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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