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她妈显摆,她现在手上有三万多块钱了。比赛奖金跟拍广告的酬劳加在一起,足足有四千美金,兑换成人民币差不多三万来块钱的样子。她日常有运动员津贴,又住在队里,基本上没什么开销。所以这钱,可以全部拿出来买房子。
冯美丽看到这笔钱,吓了一跳。她想让女儿收起来,以后自己花。买房子是她的事情,哪儿能让女儿掏钱。
冯小满跟她妈强调,必须得马上买房了。现在房价比起半年前已经又涨了。如果现在不赶紧买房的话,以后会涨得更厉害。
冯美丽有些犯难。她这几个月做小吃生意挣的钱,加上女儿几次拿回家的钱,总共一起不过七万块钱。她也找房产中介打听了,像她们现在这个小区,一套房子一平方米有三千五,一套小房子下来也得二十多万。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冯小满催促着她妈赶紧选房子去,现在首付款够了就好,剩下的钱问银行借。反正,她们又不是老赖,欠钱不还。
冯美丽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下来。
冯小满乐得差点儿要在床上倒立。她就知道,日子总会越过越好。她现在有妈妈,她们马上就要有属于她们的家了。
在家吃了一顿中午饭后,冯小满就回学校上课去了。期末考试大杀器寒光凛凛,少女想摸鱼都没机会。
学校里也是日月无光北风瑟瑟。一群原本欢快活泼的少男少女们都忙着期末复习,生怕自己沦为过年时被宰的猪羊。
可怜冯小满同学,一个学期下来,在学校上课的时间都不超过两个礼拜。尤其是集训比赛阶段,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成套动作编排学习上头,分给文化课学习的时间寥寥无几。眼看着快要考试了,她真是恨不得能一天变成四十八个小时来学习。
童乐安慰她:“行了。你公平一点儿好不好。我们学一个学期,你补课一个礼拜,然后你成绩比我们好?天理何在!”
冯小满翻白眼,相当傲娇:“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天才吗?”
童乐冷笑:“知道。天才,你自求多福吧。”
冯小满只差要抱学霸的大腿:“大人,小的错了,求赶紧的,化学复习走起来。”
现在她连省队都顾不上回去了,成天泡在书山里头勤为径;晚上还分别去赵老师跟封老师处补习。唯独一个化学,暂时没找到合适的补习班。化学老师的复习,也不是十分能戳中冯小满的点。童乐立刻得意了,他可是从上化学这门课开始,考试就从来没有丢过分。
冯小满这种节操碎满地的人,哪里有不赶紧抱大腿的道理,立刻求着学霸带她飞。
童乐觉得冯小满改了名字以后,性格也变了不少。以前的沉郁一扫而空,显得欢快活泼起来了。他高兴极了,这样的她,才感觉更加像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
陈砚青两眼发直地从书堆里抬起头来,痛苦地哀嚎:“你俩够可以了啊。尤其是你,冯小满!你都拿世界冠军了,能不能放我们一条路,不要所有的路都抢光了,行不?
冯小满大笑,相当无耻:“不,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好少年,我要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陈砚青一听,立刻将吃剩下来的紫菜包饭盒子往她面前一推:“去,先劳动起来。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已经放弃了五讲四美。对了,集体跟个体的关系是什么来着?要死了,我昨天才背的。”
冯小满一脸懵,一边翻书一边哀嚎:“要命啊,我真完了。我早自习才背下来的。我觉得,我的脑子被转晕了。我现在脑袋里想着的都还是各种转体动作。背个书完全丢三落四。”
童乐哈哈大笑,相当之幸灾乐祸:“你以为冠军是那么好拿的吗?你看看你,一年之内三级跳,从全省第三直接变成全国季军,然后飞跃成了世界冠军。天哪,你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冯小满立刻强调不是,那个算不上世界冠军。只有世界三大赛奥运会、世锦赛跟世界杯的冠军才能被称为世界冠军。中国现在没有世界冠军。
陈砚青乐了,坏笑道:“我们可不管,现在大家就认你这个世界冠军。”
虽然那份体育报纸将林丹丹吹了个天花乱坠,矢口不提冯小满拿到少年组冠军的事情,可是发行量更大的《江南晨报》却一直追踪报道了那场国际俱乐部邀请赛。少女夺冠时的英姿,也被相机镜头永恒地保存了下来。
冯小满都觉得,孙喆是人物封面拍多了,一张普通的比赛时照片,硬生生地被她拍成了艺术大片,相当有视觉冲击感。
等到她归国回家乡以后,《江南晨报》还专门给她做了一期人物专访,标题就是“地下室里走出的世界冠军”。冯小满觉得挺囧的。她想解释地下室跟储藏室不是一回事,结果采访是她放学后,屋子里黑乎乎的时候。被说成是地下室,她也很无奈啊。
好在记者写出来的报道并没有通篇卖惨,反而是着重刻画她们母女在艰难的生存条件面前,相依为命的温馨。冯美丽的豆花摊子还一并入了镜头,算是免费做了一次大广告。
冯小满这种现实主义者,一看她妈的生意因此好了不少,立刻又同意了接受另一本反应初中生生活杂志的采访。反正对她来说没影响,她被孙喆的相机给锻炼出来了,可以在镜头下旁若无人地继续写作业。
省实验中学对于这些采访也持欢迎态度。像是高老师、封老师他们给冯小满补课,童乐跟陈砚青和冯小满一块儿写作业复习功课;都是学校学习氛围浓郁,师生团结友爱的最好写照啊。
陈砚青看着冯小满快速地干掉了一张数学复习卷子,忍不住愁眉苦脸地抱怨:“你怎么写的那么快?我看你脑子也能跟陀螺一样转。”
她原本也在赵老师面前补数学,但是她爸妈商量后觉得,一对多的教学模式肯定没有一对一的好,于是他们家专门请了一位985高校数学系的学生给她补课。
陈砚青也不知道效果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那位小老师上课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挺明白的。只是一到考试了,那些说过的题目,她又无从下笔了。
冯小满劝陈砚青:“教学还是讲究方法的。我觉得你的家教成绩好,不意味着她能把你给教好了。情况真的不一样。人家觉得理所当然的步骤,咱们还得琢磨半天。她看你不可思议,你看她一脸懵逼。你还不如直接找赵老师补课呢。石凯现在都跟着赵老师补课了。”
童乐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冯小满的脚,示意她还是别劝了。赵老师再深入浅出都没用。有些人就是迷信名校名师。赵老师一位小学退休老师,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看在旁人眼中也就是搞小饭桌当孩子保姆的路数。
冯小满看陈砚青默不作声的,也适时闭上了嘴巴。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妈也在赵老师的补习班里头帮忙,她甚至在去洗手间的时候,听人议论,她给赵老师找一个学生会拿多少回扣。算了,既然陈砚青认准了她的家教好,自己还是不要当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专门杀熟了。
期末复习阶段总是过得特别快。短短的一个礼拜,就像一本书,哗啦啦地翻过去了。现在书本收起来,好啦,不要再抢最后几秒钟了,同学们,开始考试了。
冯小满愁眉苦脸的爬起床,极度迷信地吃了三根长面条一个鸡蛋,谁让他们第一天上午考语文跟数学,满分是120呢。
她背着书包去学校,进行期末大屠杀。初三了,毕业班的孩子都顶着一张肃杀的脸。
冯小满拿到试卷后,先挑自己会做的题目做。她有点儿惆怅,她原本被高老师赞美过的语文知识基础功底已经是吃老本了。现在做地毯基本功训练的时候,她也不再背书或者是记单词,而是用来想象成套动作的编排。唯一还能听着MP3背书的摸鱼时间,也就是每天体能训练,一边跑步或者俯卧撑,一边心中背课文。
如此一来,自然不比期中考试的时候底气足。最崩溃的是,名句默写四道题,无论前后是哪一句,她的第一反应都是(不如)自挂东南枝。至于括号里的那两个字存还是去,完全看究竟是五言还是七言。
能怎么办呢?这是自带魔性的,她也很绝望啊。
一场考试下来,冯小满生无可恋。本次考试的考场安排看的是期中考试排名。童乐从第一考场跑到第三考场,过来给冯小满送水。小店矿泉水做活动,买一瓶送一瓶,他觉得不能浪费。
少年听说了冯小满的遭遇后,哈哈大笑。他安慰道:“这次考试挺魔性的。大家都觉得卷子出的偏了点儿。没事,说不定所有人都考砸了,反而映衬出你考得不错呢。”
冯小满直接做面瘫死人脸状,表示人生真是处处惊心动魄。
结果等到语文卷子改出来以后,冯小满居然爆冷单科排进了全年级前十。她最后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好不容易想起来的名句默写,居然一个也没有错。当然,她以自己参加体操比赛经历为蓝本写的作文破天荒地拿到了高分,才是她语文逆袭的关键。
高老师特别高兴地在班里又表扬了一次冯小满,夸她的作文有真情实感,朴实而充满了哲理。
冯小满在座位上做谦虚状,面对同桌卢佳佳艳羡的眼神,她也各种高森莫测。哼,她才不会承认她实在写不出华丽的作文来呢。每次都写排比流,她也很烦的。
等到下课后,英语课代表过来跑腿,英语老师有请。
冯小满立刻下意识地要缩脖子。她是真没多少时间复习英语,感觉背书都背得快要吐了。老师,求放过,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等冯小满缩头耷脑地进了教师办公室,英语老师倒是没有骂她反而笑容可掬地示意她坐到自己边上,翻出了她的考卷,指着上面一个单词问:“这是什么意思?是写的太潦草了吗?我没认出来。”
冯小满凝神一看,суббoта,顿时好想捂住单词不让老师看。她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是俄语,安息日,嗯,就是礼拜六的意思。本来我是要写Saturday的,结果脑子犯轴了。”
英语老师颇有兴致的样子,笑着追问:“你还学俄语?”
冯小满点点头:“我们的外籍教练说俄语,所以我想学一些,这样跟教练学习沟通都方便。”一时间,她脑子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感情,她想证明,他们这些体育生并不是混日子的,他们需要学习的东西同样很多,付出的时间与精力,一点儿也不比普通学生少。
“队里会给我们安排很多课程。比方说我们艺术体操队,音乐、美术、服装设计、舞蹈、美学修养这些,都是有大学老师过来上课的。”
英语老师点点头,夸奖道:“老师知道你非常努力。还没有恭祝你拿到冠军呢!你好好加油,争取文武双全。下次考试时,注意点儿,不要再把单词给记混了。”
冯小满立刻小鸡啄米一般点头。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她还准备学法语。因为陆阿姨给她传过来的不少关于艺术体操的资料,全是法文原版的。陆阿姨自己事情就多,她总不能还要人家帮自己翻译好了吧。
等到冯小满拿着自己的卷子回教室去以后,封老师笑着道:“这孩子,还是很上进的。”
英语老师笑着点头附和:“是啊!一点儿不比普通学生差,甚至更努力。她人在国家队训练,晚上自学的时候碰到题目不会,还打电话回来问我。能有这种劲头,都不容易。”
封老师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了肖老师,发现对方依然神色穆然,似乎对于同事的话,毫无反应。
这一次冯小满载誉归来,也没能动摇肖老师对她的印象。而这个女孩好像也完全不在乎了,一点儿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数学课代表曹魏还为着这个,私底下找过冯小满一回。他的意思是,肖老师上次都已经做到那份上了,冯小满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趁着拿到冠军的机会,给肖老师送张日本带回来的明信片之类的。
冯小满微微一笑:“我们比赛期间管的很严的,不是出国旅游。大家统一行动,赛场跟酒店之间两点一线,没有时间出去逛街。”
曹魏有点儿尴尬,没能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冯小满,压根不在乎肖老师怎么想她了。她总共还在这所学校里待一学期,而这一学期里头,起码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她是处于国家队集训状态的。后面高中,她会不会在省实验中学读下去也是个未知数。既然如此,注定过客,她为什么还要在肖老师身上浪费心神。她的现实做派,让她选择了跟肖老师平安无事就好。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是省实验中学一年一度的美食节了。这座城市以素质教育见长,学生们都相当能闹腾。比起外国语学校跟师大附中,省实验中学已经相当含蓄内敛,以抓学风闻名了,但依然少不了游园会跟美食节。
学生们几个人一组,自己支起摊子,售卖各种自制美食;得到的钱由学校统一捐赠给本市的福利院。这也算是学校德育教育的一部分内容。
冯小满跟陈砚青还有卢佳佳三人搭档,准备卖豆花跟紫菜包饭。这三个小姑娘自然不会做,全部靠冯美丽给她们准备好。
冯美丽特别高兴女儿在学校里能交到新朋友,特地骑着三轮车,给她们送了一大桶的豆花跟满满一保温泡沫盒的紫菜包饭。冯小满看的都肉痛了,这得好一笔开销了。
童乐过来帮忙搬豆花,听她嘀咕就笑:“你可真够葛朗台的。”
冯小满瞪眼:“你们这些有钱人是不理解穷人的忧伤的。”
童乐却点头表示他理解。因为他奶奶已经在抱怨自己退休工资快赶不上小学老师了。
冯小满乐了,现在就抱怨啦!等到以后工资改革,这样的碾压比比皆是。
大约是冬季寒冷,大家都想吃点儿热乎的东西。冯小满的豆花摊子生意相当不错。不少人买了一份吃完了,没饱,又折回头去接着排队买第二份。
冯小满得意洋洋地跟自己的小伙伴们炫耀:“我妈的豆花果然一绝吧。大家都是吃了还想吃。”
她看到有位男生已经是第三次排队的时候,忍不住推销生意:“要不你一下买两份吧,会不会一份不够吃呀。”
男生似乎有点儿紧张,支支吾吾道:“先买一碗吧,如果不够我再接着排队买。”
陈砚青在后面帮忙打包,翻白眼。冯小满这个傻缺,那些男孩子们之所以选择一次又一次的排队,还不是想趁着买豆花的机会,跟她说两句话,近距离看她一眼。她还不知道自己这个校花有多红么!
班长刘兴过来视察本班生意情况,一见这火爆场景,立刻开心地不行:“哟,豆花西施啊!赶紧的,我们那边的包子卖不出去。你过来帮忙吆喝生意啊。”
冯小满哭笑不得,完全不明白这些小男生在想些什么。刚好豆花跟紫菜包饭都一扫而空了,她便建议排到的顾客:“我们班的包子也不错,要不你过去买包子吧。”
结果男生特别委屈地开口:“他们都吃了好几碗了,到我怎么就没了。”
冯小满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一脸委屈的高个子男生:“孟超,你怎么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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