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默默地往自己的宿舍走。她每迈出一步,都更兴奋一点。庞清说自己的存在,让她感觉到了压力。这让冯小满惶恐战栗,却又忍不住欣喜激动。从什么时候起,她也成为了别人需要正视的对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有一团火在心中燃烧。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庞清同场竞技了。这一世,她渴望别人用平等的眼光去看待她。
从上辈子起,她收获的大部分善意,几乎都是源自于怜悯。而怜悯,往往是给弱者的。她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少女,她渴望来自成人世界的正视与肯定。
这个晚上,冯小满睡得非常好。她发现,她需要来自外界的肯定。这种肯定是方方面面的,可以是朋友的鼓励,长辈的安慰,也可以是对手的正视。
在梦乡中,她没有在冰上继续起舞,可是她觉得脱离了冰场,她更加轻松自如了。
短短的一个礼拜转瞬即逝。很快,全国大奖赛就要正式开始了。跟在法国时的大奖赛一样,这一次,他们依然要经历正式训练,看台赛,以及正式比赛三个步骤。
薛教练颇为兴奋。这一次比赛规格可谓全国之最。来自十三支省市自治区的代表队,一百多名运动员同场竞技。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国内艺术体操未来的希望。
冯小满认认真真地进行着正式训练,参加看台赛,希冀留给台上的裁判一个好印象。她渴望在成人组赛场上,证明自己。她迫不及待了,她不能始终躲在小女孩的面孔下。
看台赛上,冯小满的表现相当出色。她将每一个成套都演示了几遍,不少过来观看的观众都为她鼓起了掌。也许他们并不懂艺术体操的规则,也许他们也不知道她完成动作是什么名称,也许他们更加不清楚这些动作有多少难度分。可是美是共通的,任何人都能够欣赏到美。
场上的少女翩翩起舞,比起之间的成套,这一次,她的球操显得活泼了不少。开场就是两腿之间滚球,一段轻快的舞步,奠定了整个成套俏皮可爱的风格。然后一连串肩臂滚球,看得不少人小声地惊呼,生怕球从她的身上掉下来。然而神奇的是,她的球始终运用自如,仿佛她的身上自带吸引力,永远都牢牢地在她掌控之下。
当地体育频道的记者采访现场观众:“阿姨,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个小姑娘看,究竟在看什么呢?”
观众耿直地来了句:“我想看看她的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道道儿,为啥球老是不掉呢。”
周围发出了一阵笑声。
旋即记者采访了国家队的主教练。
陆教练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我们国家的艺术体操事业发展极为迅速,涌现出了一大批好苗子。比方说像全年亚运会冠军庞清,今年连着拿了两个国际少年组冠军队冯小满,都是非常有潜力的运动员。这一次的全国大奖赛,我们的目的一是练兵,为下个月的大运会做选拔,另一个就是九月份的世锦赛了。我们需要争取奥运会的入场券。”
镜头下,冯小满还在舞动着,她的整个成套就是一支舞,依靠着舞步衔接起所有的动作。反胯鹿跳后屈时,后背夹球,双脚落地后,球又从后背经过滚回到上臂。她的胳膊呈现出波浪状,姿势舒展而漂亮。
镜头掐回到演播厅,主持人赞叹道:“小荷才露尖尖角,期待着我国艺术体操新秀在国际舞台上的表现。”
电视机前的林丹丹,愤怒地砸碎了手边的遥控器。她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手术过后伤口感染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疯了。反反复复,每次快要好了的时候,就又开始淌黄水,所谓的专家主任来了一拨又一波,个个都没个准确的说法。
全是一帮废物!
林丹丹愤怒地恨不得摧毁整个世界。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去解决这个问题。原先她去老太太面前哭一哭,老太太还摸着她的脑袋疼她一回。结果有一次被老太太看到她腿上淌出来的黄水,她就进不了四合院的大门了。
大伯娘满脸同情地出来送看她,唉声叹气:“老太太心善,看不得孩子遭罪。你还是跟着你妈回去吧,省得她老人家又伤心。大热的天,可不得病倒了。”
林丹丹的母亲说要留下来伺候老太太,也让大伯娘送出了门。她温言软语道:“孩子要紧,丹丹现在这样儿,我们谁不心疼。老太太那儿还有陈阿姨她们呢,我仔细盯着,绝对不叫老太太不痛快了。你还是好好照顾丹丹吧。我们都还等着丹丹拿世界冠军呢。可怜天见的,哪个专家不说丹丹是天生为艺术体操而生的。”
没有了为艺术体操而生的林大小姐出现在赛场上指点江山,这一届的艺术体操大奖赛进行地相当顺畅。冯小满结束了看台赛,又参加了省队的赛前动员会以后,悠哉哉地回了自己的寝室。她今天不打算给自己加训,她想美美地睡一觉,明天好上赛场跟国家队的主力们一决高下。
冯小满刷牙洗脸冲澡完毕后,刚要上床,就听到了电话机响。她有些惊讶,自从她上次跟陈砚青不欢而散之后,电话机就一直安静着。
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冯小满有些奇怪,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陈砚青又主动找到了自己。这个点儿,她不是正在追《大汉天子》么,她已经被黄晓明演的刘彻迷得不要不要的了。
陈砚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促,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其他情绪。电话一接通,她就嚷嚷着:“小满,小满,出大事了。”
今天傍晚时分,工人小区驶入了一辆120急救车。担架从楼上抬下一对母女,医生当场宣布母亲死亡,女儿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冯小满闻声惊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姜黎可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陈砚青跳脚:“你听我说完,现在警方怀疑姜黎是自杀。她连遗书都写好了。”
今天一早,单位领导就接到了姜黎的电话,她表示不舒服,要请一天假在家里休息。
中午的时候,周文忠还担心妻子一个人在家,会饮食不周,特意从食堂打了清淡的饭菜送回。然而姜黎胃口不好,几乎没有动饭菜,便又回房间休息了。
周文忠知道妻子心情不好,只好暂且回单位上班去了。等到晚上,他从芭蕾舞学校接回了女儿周霏霏。两人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煤气味。
周文忠吓得赶紧开窗换气,周霏霏则是跑进卧室里找妈妈。然而这个十岁的女孩却惊恐地发现,她怎么也无法推动她的母亲。
“今天不是有个大型超市开业么,请了那个什么歌星过来演出。大家都去看热闹了。周文忠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房间把老婆孩子给搬出来了。他好容易爬到了门外,敲对面的门。结果他昏过去了,对门老太也没开门。后来还是大家看完了演出回来,闻到楼道里的煤气味儿,才发觉地上躺了个人。”
周文忠因为脱离煤气及时,医生做了简单的处理措施后,他就自己走着下楼上救护车了。姜黎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医生当场就给下了死亡诊断书。至于周霏霏,因为停留在房间里的时间太长,吸入了过多的一氧化碳,是被抬出来的,现在还在医院里抢救。
陈砚青大呼小叫:“我刚从那边回来,就碰上死人了。我赶紧给你打电话。我的天哪,我真没想到,姜黎居然会自杀。”
冯小满的第一感觉却是,姜黎是绝对不会自杀的。
她是那样一个内心强悍的女人,怎么会选择自杀呢?尽管冯小满非常讨厌姜黎,却不得不承认,姜黎强大的内心世界,是一般女性难以望其项背的。就是在上辈子,妈妈讲述的梦境中,周霏霏已经沦落到了那般不堪的境地,痛苦的姜黎也没想过一死了之。
作为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她怎么会选择自杀呢?
然而陈砚青却强调,警察已经登门了。种种迹象表明,姜黎就是自杀。
冯小满结束了与陈砚青的通话,反复思量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奇怪。反正,就她的认知而言,姜黎是不会自杀的。即使全世界都唾弃她,与她为敌,她也不会自杀。她热衷于精致的生活,她孜孜不倦地追求着优渥的物质条件。她有一个自己的小世界,里头的社会法则由她自己制定。她不厌世,也不会被外界干扰。
从来不会有自责情绪,所有事情都是别人不对的姜黎,怎么会自杀呢?
冯小满叹了口气,摇摇头。姜黎死了,周霏霏在医院抢救。这一切听上去,充满了一种荒诞的意味。她本能的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绝非表面上看到那样简单。
不过,这些也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又不是帮着正室母亲斗倒恶毒小三母女的不受宠长女。要说她最不满的地方就是,周文忠怎么不多吸几口煤气,直接躺进去算了。冷酷地想,这个时候他没了,她反而省心。否则要是等到她年满十八周岁,有了独立生活能力之后,还得负起赡养这位生父的责任,想想就觉得怄得慌。
冯小满往床上一躺,翻了个身,无比庆幸自己已经早早的,从那个泥沼中,脱离了出来。她跟母亲现在拥有了新的生活。
正式比赛整整持续了三天。再一次站上国内比赛舞台上,冯小满的眼光跟一年前相比,已经提高了很多。最明显的表现在于,她现在能够轻易地判断出两位选手之间到底有着多大的差距。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冯小满在预赛的时候,以总分第二的成绩进入了个人全能赛。她与第一名庞清之间,只差了023分。
比赛结束以后,庞清跑过来,弹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子,笑道:“小东西,现在得意了吧?瞧你厉害的,逼着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冯小满得意洋洋,笑嘻嘻地歪着脑袋做鬼脸:“还没有追上呢,等我追上再说。”
孙岩跑过来揪她的耳朵:“哦,你现在得意了,是不是?整整比我高了一分呢!”这还是裁判看在她的东道主优势上。
冯小满“嗷嗷”叫,表示她是精灵族,就靠着耳朵彰显身份呢,还请女侠手下留情。
薛教练在旁边,显得相当高兴。她倒不是得意于冯小满与庞清的差距在急剧地缩小,而是因为现在的冯小满呈现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从少年组到成人组,她衔接自如,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她的身上,没有表现出跟高手过招时的紧张。相反的,庞清这个刺激因素的存在,令她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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