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一开始按照薛教练原定的计划,主要练习地毯基本功,强化基本动作训练。
九月下旬才开始世锦赛,按照薛教练的意思,等到八月底再上确定好的成套也来来得及。然而,这严重违反了赫主任的要求。这简直就是出工不出力的典型!
赫主任现在成天不辞辛苦地呆在体操馆里,也不嫌热,也不嫌闷,就这么兢兢业业地盯着所有人,逼着大家,一遍又一遍的来成套动作。庞清她们准备热身三个小时,简直都能让赫主任崩溃,何况冯小满这样成天不上成套的人。
冯小满苦不堪言,这跟她平常的训练节奏,严重相悖。况且,她有做基本功训练的时候,修改成套动作,进一步进化的习惯。赫主任的要求,彻底打乱了她成套动作进化的步骤。在赫主任看来,训练的时候就应该心无旁骛,一板一眼完成训练任务。什么带着脑子练习,带着脑子比赛,那都是开小差,思想不集中的表现。
相形之下,庞清跟孙岩她们的情况还好些,她们毕竟要参加八月份的大邱大运会。时间紧,不间断的重复成套动作,倒也能勉强说得过去。
冯小满惨了。她在拉伸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球操里头一个转体拍球的动作可以改成脚吸球。
她这一琢磨事儿,就被赫主任逮了个现行。赫主任一口咬定了冯小满不好好训练。后者逼着她,非得她立刻将那套球操全套展示出来。主任倒是要看看,这有多惊天地泣鬼神,震惊天下人。
冯小满只得硬着头皮上阵。拼着被赫主任不住地催促,勉强做了一刻钟的准备活动就开始了那套她刚有点儿意向,没来得及在脑海中充分熟练强化的成套。
结果到了那个动作的时候,身体跟脑袋没有完全配合上。她脚底一滑,崴到了。一股剧痛从脚踝往上冲。
冯小满是个相当神奇的运动员,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运动损伤。她的踹燕技术在国内可谓是一流水平了,却没有腰背损伤。薛教练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也是冯小满在队里备受宠爱的原因之一。大家觉得这小丫头自带着福气。
伤病是运动员的大杀器。而且几乎难以完全避免。很多条件非常出色的运动员甚至来不及再赛场上充分施展出十八般武艺,就因为伤病的困扰,不得不提前退场。
冯小满受伤了。
薛教练当时就脸色煞白,孙岩更是急得直掉眼泪。脚踝作为重要的支撑关节,对于艺术体操运动员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冯小满是个相当能忍的人,一般的疼痛,她都不会当回事。可是现在的她,冷汗淋漓,大家都很担心刚才那一下子,直接骨头错位骨折了。
赫主任还在表示不满:“这点儿小伤,你们就这么夸张。人家林丹丹躺在病床上,髋骨裂了,还想着赶紧回来参加比赛呢。”
薛教练咬着牙,没有理睬这位主任。队医赶紧过来帮冯小满做了冷敷处理,然后把脚抬高了,送她去了医院。
冯小满自我安慰,现在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像庞清她们那一批的欣姐,训练时脚疼,好,忍着。从脚疼到发现有脚骨碎了一直在磨着韧带,足足过了五年时间。发现时欣姐也不能治疗,因为亚运会的任务在等着她们。只能每一场比赛之前就打一针麻醉剂再上场。不打封闭的原因是,封闭针已经对她没有任何作用了。
冯小满就靠着这么自我安慰,一路忍痛进了医院。好在拍片子的结果显示,她只是急性踝关节扭伤。因为她当时本能地脚动了一下,只是内翻,并没有伤到骨头跟韧带。要是外翻的话,麻烦就真的大了,没有三四个月压根就不能恢复体育锻炼。
教练组这下子绷紧的神经才松弛下来。陆教练跟薛教练都委实吓得不轻。
闻讯赶来的庞清也摸着冯小满的脑袋安慰她:“没事儿,我们小满就是个小福星。”
然而即使如此,这一下子扭伤,她也起码得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真正完全恢复训练。否则运动损伤加剧的话,以后脚踝会习惯性扭伤,相当麻烦。
冯小满有些着急。一天不上地毯练习,就起码得花三天时间补回头。这就是艺术体操的残酷性。她看着肿得跟猪蹄一样的脚,唉声叹气。
陆教练跟王部长,一起找赫主任谈了,委婉地再三表示,强行让小孩子们,不断的重复成套动作,太容易造成损伤了。眼看着世锦赛在即,今年还得争取奥运会的入场券,还是悠着点儿训练吧。
赫主任觉得自己的面子被驳斥了,很不高兴。可冯小满的脚,的确看着吓人。主任又不能说其他的,只好悻悻的,甩袖而去。
受伤以后,冯小满连能做的基本功训练都受到了限制。薛教练怕她血液循环不畅,影响了恢复,对她管理的相当严格。冯小满只能自己偷偷的在宿舍里面练习。
她不敢松懈,一旦松懈的话,她的身体会发沉。虽然到现在,她的月事还没有来,可是冯小满觉得,按照上辈子的经验,也没有多少时间了。现在,她要不趁着脂肪没有迅速在皮肤下囤积,骨头也不是那么硬的时候,赶紧上国际大赛赛场上展现自己的话,等到真正的发育关过来了,她能不能扛过去,真的很难说。
每年都有很多少年组的出色运动员转去成人组后,销声匿迹了。
她的急迫,连薛教练都觉得奇怪。她不明白,冯小满明明才刚开始艺术体操生涯,怎么跟最后一次参加世锦赛一样。简直就是破釜沉舟的气势了。
冯小满无法解释这些事。她只能默默的,小心翼翼的,进行恢复训练。她最擅长的跳步、转体现在都不能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彻底僵硬下来。
林医生还为她找来了一位老中医进行针灸。按照中医的理论,冯小满的脚伤属于寒湿之气入侵,如果不清除干净的话,会影响她后面的艺术体操生涯的。
冯小满听了,吓得不轻,赶紧乖乖的每天扎着针灸。老中医给她下针的时候,她的手也不歇着,不是练习指尖转球就是练习交替棒。她现在主要训练任务就是视线外器械熟练。
原本按照队里的规划,冯小满也是要跟着出发去大邱的。一方面是尽早熟悉大赛氛围,多看看高规则的选手比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薛教练分身乏术,好孙岩跟她两头兼顾着看训练。
可是现在冯小满脚扭伤了,她就只能留在江省的体操基地进行恢复治疗。
临出发之前,队里每个人都过来摸了摸冯小满的脑袋,安慰这个可怜巴巴的家伙。好好在家待着,别养出肥肉了。不然等她们回来以后,就能提前看杀年猪了。
冯小满只能泫然欲泣地目送大家离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赫主任也跟着去督战了。
冯小满受伤以后,最不高兴的不是生怕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薛教练,而是深觉她小题大做的赫主任。
在赫主任看来,运动员带伤简直就是理所当然。否则连记者采访都没有内容可以写。带伤拼搏,才是伟大的运动员的写照。冯小满不就是一脚踝扭伤么,太正常不过了。比赛之前,打一针封闭,接着上场比赛的比比皆是,也没有谁像她这样娇气的。
赫主任觉得很有必要呀,压一压这个小姑娘。现在的艺体队好无规矩可言,就是一群自视甚高的教练的一言堂。张口闭口国外怎么样,当年小米加步枪,照样赶走美国佬。这就是对老外的迷信。冯小满这个小丫头片子纯粹是被这帮人惯坏了。小小年纪,拿了点儿成绩,就尾巴翘得老高,娇声娇气的,一点儿也没有运动员艰苦奋斗的精神。
不过赫主任工作繁忙,深深忧虑自己不能一人当成两人用,只能在严肃批评了一顿冯小满之后,满面风霜的跟着去了大运会。
赫主任此人,估计是宦途不如意,被下放到了艺术体操这个冷门项目来。所以主任愈发憋了口气,斗志昂扬地想要努力证明自己。
冯小满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当领导的消极怠工也是幸事了。起码那样的人有自知之明,不瞎指挥乱捣蛋啊。个个都像赫主任这般意志坚定目标明确,且丝毫不假手与他人,那才真是叫人崩溃呢。
留在体操基地的冯小满就持续着一边针灸,一边恢复性训练的日子。她们这些运动员,最惨的事情不是饿了不能随便吃,渴了不能随便喝,而是生病手上了都不能随意用药。因为害怕尿检会呈阳性。兴奋剂的种类有那么多,万一不小心中招了,哭都没地方哭去。所以很多时候,伤痛她们也只能忍着。
好在咱们中华文明博大精深,还有神奇的针灸术帮助人体自愈。冯小满苦中作乐,自我安慰,看样子,这是老天爷怕她没办法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自己的成套动作。所以,干脆让她彻底的休息。现在她每天有大把的时间花在冥想上面,不断地细化脑海中的那几套操。
可惜的是,她思来想去,最想要的,还是之前想到花样滑冰比赛时,出现在脑海中的那种感觉。奈何即使赫主任已经走了,主任之威犹存。体操基地的电脑房管理人员,干脆给自己放了个暑假,已经怀揣着钥匙,欣欣然地回家去了。
冯小满连看那个比赛视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主任已经吩咐过了,严禁她出体操基地一步。用主任的原话来说就是:省的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就在幺蛾子体质的冯小满一筹莫展的时候,不速之客孙喆,捧着相机,笑嘻嘻地出现在她面前。
冯小满非常惊讶。现在“**”已经过去了,积压下来的工作应该让四五月份闲成猪的孙大摄影师,现在忙成汪汪汪才对。他怎么又悠哉悠哉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孙喆倒是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心满意足地扫了一眼冯小满还有些不利落的脚,老怀甚慰一般的点点头:“嗯,不错,你这回可真得消停了,不敢再乱动了吧。”
冯小满叹了口气,她很无辜的好不好。碰上一个自以为是的领导,她也很无奈啊。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现在急着的是比赛录像的事。她迫切地需要自己的灵感源。
孙喆详细问了运动员的名字,赛事名称跟时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你别着急,你先请我吃午饭,完了我就去外面的音像店找。放心啦,找不到,我也会给你想办法变出来的。”
冯小满哈哈大笑,揶揄道:“那您老人家赶紧拔根寒毛,吹口气,变一个给我看啊。”
孙喆哭笑不得,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丫头片子,专门会说怪话。走吧,你请我吃午饭去,孙哥我总不能白跑腿吧。”
冯小满笑嘻嘻的,带着孙喆去了食堂。
孙喆说让她请客,就还真没客气,点了一大堆江省的特色菜,心满意足地表示,一路上走来,他都快被街头小吃馋死了。幸亏他忍住了,这回吃食堂,就不用他掏钱了。
冯小满幽幽地看着他,心道,要脸不?一顿饭吃光了姐五顿饭的餐费啊!
孙喆美滋滋地一道接着一道品尝,还不时对着冯小满发表一下品尝感想。
冯小满一边看一边吐槽他:“我告诉你,你这样真的会胖死掉的。”太残忍了,那些好吃的,其实她也想吃,然而,可怜的姑娘只有看的份。
孙喆得意洋洋地干掉了一条清蒸鱼,笑嘻嘻道:“我来了,就想跟你说一句话,别理他们。”
冯小满惊讶地扬起了眉毛,一脸懵:“他们是谁呀?”
孙喆愣住了,待到仔细问完情况以后,他才哭笑不得。原来无形之中,那位赫主任做了大好人,成了冯小满世外桃源的保护人。
赫主任对整个体操基地的管理,那是相当严格,完全不允许任何来自外界的事物打扰了这些运动员们。冯小满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在台风肆虐的环境中,躲到了台风眼里,一点儿干扰也没受到。
孙喆简单的说了一下目前的情况,然后不等冯小满有反应,便盖棺定论:“这事儿,明显的有人在带节奏。把姜黎的死因归咎于,因为当不好人人称颂的后妈,而备受心理折磨。这些人也真够搞笑的,这种鬼理由他们也能相信。”
冯小满丝毫不觉得奇怪,人类具有盲从性啊。不然网络时代,水军公司为什么那么红火啊。因为舆论可以引导,可以成为被运用的工具。
她犹豫了再三,说出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我觉得,姜黎是不可能自杀的。我跟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多年,自问对她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她是一个内心非常强大的人。对她而言,即使地球毁灭了,她也不该死。这样的人,会得抑郁症?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因为自责这种情绪,姜黎从未有过。”
孙喆也点了点头。他跟姜黎打过几次交道,对这个女人,最强烈的印象就是,她的周身似乎笼罩着一道看不见的墙。这道墙牢牢地保护着她,让她压根不受外界的干扰。这样一个并不在意外人眼光,活得相当自我自私的女人,怎么会因为外界的流言蜚语,就自杀呢?
冯小满接着分析着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最可疑的就是那瓶安眠药。因为姜黎相当注重养生,她从不吃安眠药,害怕会形成依赖性。这对她而言,是绝不允许的。那瓶药的出现,本身就非常古怪。
当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安眠药是姜黎自己买的,她需要营造出一个娇弱无辜备受外界压力迫害的形象。她因为流言困扰,只能靠安眠药入眠。这个形象的主要受众,应该是周文忠。
孙喆点了点头,然后问冯小满:“那么,据你所知,姜黎有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呀?这一次,她那份所谓的遗书,就是出现在日记中的。”
冯小满笑了,她心中隐隐约约的,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事,然而她不好说。少女答非所问一般,轻声道:“其实,日记也可以是写给别人看的。况且,你不觉得,她的日记里头有些话,是脱胎于那位真正被抑郁症困扰离世的国际巨星的遗书的么。这非常奇怪。”
孙喆的眼睛在冯小满的脸上,滚了几滚,然后才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狐狸猎鸡,猎人猎狐狸,可究竟猎人跟鸡是什么关系,就难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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