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满出现在全国赛的赛场上时,引起了艺术体操迷们的一阵阵惊呼。直到此刻,大家依然惊惶不定,不敢确信她是真的要参加比赛,还是只参加闭幕式或者是开幕式上的表演。现在大众对她的要求已经低到只要她全头全尾地参加奥运会就行了,别再闹出任何事情就很好了。
大家都没想到,冯小满会老老实地代表南省艺术体操队出战了全国赛。在比赛之前,南省队的教练对此事的态度始终是含含糊糊的。因为冯小满的组织人事关系并不在省队里头。
冯小满小声跟丁凝说,这亏得不是全运会,没有奖牌任务,不然的话,肯定又要起一场纠纷。
丁凝翻翻白眼看她:“你好好比赛去吧,大家可是期待你很久了。”
冯小满笑了笑,跟丁凝吃过了早饭,一块儿去体操馆了。她做完热身运动后,就上场开始比赛。这一天的比赛进行的非常顺利。从某种意义上讲,冯小满在整个亚洲艺术体操界都是孤独求败的地位。这也是她近年来基本上不参加国内比赛的最主要原因。
这一次,她主动提出要参加全国赛,不仅是国家队,就连薛教练都惊呆了。虽然冯小满笑嘻嘻地告诉薛教练她是冲着两万三千块钱的比赛奖金来的,这可是国内比赛头回设置奖金;但是薛教练并不相信。她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道:“这也好,总该软和一点儿,别硬杠着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冯小满跟国家队彻底闹翻了的话,如果她将来模特儿事业没有大起色,转过头来搞艺术体操学校带学员,她教出来的学生基本上也没希望进国家队啊。没办法参加正规的国际比赛,还谈什么个人成绩呢。
冯小满笑了笑,没说什么。比赛成绩出来后,没有任何悬念的,她拿到了大团体赛中个人成绩的最高分。比港城代表队的徐大帅足足高了近七分。
徐大帅挺认真地点点头,跟薛教练道:“裁判打分还挺地道的,就照着这个风格打分的话,奥运会上我应该能进决赛。”
冯小满哭笑不得:“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再看吧,在赛场上,你好好发挥就行。不说偏向吧,一般这种情况下他们大部分情况不会刻意压东道主的分。”她没说出口的是,如果他们只打算给亚洲国家两张决赛入场券的话,那么徐大帅跟钱苗苗之中,究竟会选谁就不好说了。
最终大团体赛的结果出来了,非常可惜的是,尽管冯小满一枝独秀,南省艺术体操队依然没能摸到奖牌的边。
自从薛教练走了以后,南省的艺术体操在发展上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因为有上一次全运会的团级金牌做底子,跟丁凝一批的老运动员们基本上都趁着那一届结束后就退役读书去了。现在队里头的新人身体条件委实差了点儿,成套编排跟艺术表现力根本就不行。以冯小满苛责的眼光来看,这完全就是业余组的水平。
这事儿真有些悲哀,人人都知道冯小满是从南省走出来的。她是整个亚洲艺术体操的一块金字招牌。冯小满还记得当初全运会之后,南省的体育官员们曾经信誓旦旦地要将南省打造成中国的艺术体操之乡。他们有好底子也有人才跟资金,不怕这事儿不成。结果才三年不到的时间,她家乡的艺术体操队却成了现在的模样。
薛教练叹气,对于自己的老东家也是情绪复杂。当初她被李主任赶出国家队以后,南省艺术体操队也装死,完全不肯接收她。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怎么说呢。唯一让这对师徒欣慰的是,这一次在B组比赛中看到了刚刚满十岁的朵朵。这个小丫头从看到冯小满起就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她现在已经成为了省队的正式队员了。
当初冯小满遭遇禁药事件被迫退役之后,朵朵父母一度决定让女儿就走业余路线,不练专业的。结果冯小满复出以后,朵朵又吵着还是想继续练艺术体操。她父母拗不过她,只能又将她送去训练了。
看着朵朵亮晶晶的双眼,冯小满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总是会有好的苗子不断涌现出来的。至于这些花骨朵一样的幼苗,将来会成长成为什么模样,那只能看时间,看造化了。
到最后,她也只是跟朵朵强调不要放松了文化课学习。因为艺术体操比的除了身体难度跟技术以为,还要看艺术感染力。这些都需要自身修养的沉积。她摸了摸朵朵的脑袋:“未来的路还很长呢。我只能告诉你,努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努力不为你做过的任何事后悔。”
冯小满没有参加开幕式以及闭幕式的表演,但纵然如此,艺术体操迷们依然相当欣慰了。她参加了大团体赛跟个人全能赛的项目,大家能够连续连续看两回冯小满的现场表演。在近年来的国内赛场上,已经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况且因为她的不间断直播,对艺术体操有所了解的观众也知道,她的身体负担非常重。她的确没有参加国家队的队内模拟比赛,但是不断地修改成套动作,意味着她需要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这对她的身体来说,一点儿也不小。
冯小满其实并不是故意不参加闭幕式表演的,她甚至想过要在闭幕式上跳烟花跳。她是快要上场的时候,脑子里头突然间又有了灵感。她终于意识到她的带操成套中,有哪里没有处理好了。所以她便一个人闷在边上,不停地在脑海中模拟那个场景。
闭幕式上的表演是各个省队出节目。南省的教练看她没有动的意思,也就不再要求她做什么了,直接喊其他姑娘们去表演飞天舞了。于是享受着特权的冯小满便安安稳稳地坐在边上,不时闭着眼睛沉思。
这样奇怪的画面,大家竟然也已经习以为常。冯小满就是这样,她可能随时随地就获得灵感,然后随时随地需要好好思索。也有可能他是累了,所以需要休息。那么我们不要打扰他就好了。
珞珞都觉得神奇,原来大家都是抖M啊,冯小满这么能折腾的人,居然没有被大众给骂死,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冯小满琢磨了一上午,等到闭幕式结束的时候,她脑子里头关于要修改的地方也差不多有数了。她没有回房间,而是在体操馆里头继续练习。有不少老艺术体操迷们看到她的行动之后,都有种不知道说什么的感觉好。不成疯魔不成活,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人吧。
原本临时由篮球馆改造而成的艺术体操馆是要拆装成原样的。现在也会奥运备战让路,王部长亲自跟场馆方面协商了,先保持原样,等冯小满练习完了再说。冯小满朝王部长匆匆点头,投去感激的一瞥,就开始做热身准备,而后尝试着新动作。
一开始计划要在深城好好逛半天的朵朵也不肯走了,她就待在体操馆里头看小满姐练习她的新成套。珞珞在边上无奈地看着她,这个时候的冯小满是大家都拦不住的。也没有人想要拦她就是了。
陈美过来找王部长有事,见状就转头看钱苗苗:“你不是一直都迷惑你究竟比冯小满差在哪里吗?看看吧,你缺了她那股肯沉进去的疯劲儿。这劲儿徐大帅有,所以她在比赛中就能压住你。”
冯小满试着一次次地将彩带给抛出去,用抛出去的力道来控制带型,然后脚彩带,拉带抛。她总觉得身体这里应该用一个柔韧姿态会更好。
朵朵就看着冯小满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完全没有停下来的力气。她现在似乎能够理解妈妈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了。你想要达到你小满姐那样的境界,你的生活就得全部围绕着艺术体操转。所有的一切,都是为艺术体操服务的。
冯小满练了整整一下午,天都彻底黑透了,依然对成果不满意。她摇了摇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见朵朵这小丫头还傻乎乎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笑了:“你赶紧去吃饭吧,我估摸着食堂可能都要关门了。”
朵朵摇摇头道:“不,小满姐,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话的。”
冯小满有点儿茫然,她说过的话挺多的啊,这丫头到底说的是哪一句啊。
她没有吃晚饭。每次训练结束后,其实她胃口都不算好,因为实在太累了。珞珞告诉她房间里还有酸奶跟杨梅、番石榴,她就决定靠这个当晚饭了。
冯小满喝完了一小杯酸奶,吃了一颗杨梅又跟珞珞分食了一颗番石榴之后就解决了一顿晚饭。观看冯小满直播的众人都忍不住咋舌。累了整整差不多六个小时,她居然就吃这点东西。冯小满还表示,别学她,这样对身体不好。只是人沉浸入一项伟大的事业中的时候,总是难以自拔的。
她睡得非常早,几乎是八点钟不到就往床上一躺,开始休息了。她得趁热打铁,让她的成套在脑海中好好跳起来。她老怀疑自从她脑震荡之后,脑子没有之前灵光了,所以愈发在意这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从脑海中的人还是跳舞的时候,冯小满就觉得她身体依然发僵。她悲伤地想着,果然二十岁的老胳膊老腿了,身体不比以前灵活。她脑子里头灵光一闪,对了,如果不是人而是猫的话,那么表现出来的结果会是怎样?她之前在复出之后曾经以黑猫的姿态尝试过圈操。
冯小满索性将自己的身体拟猫化,然后开始演练自己脑海中的成套动作。一遍又一遍的,冯小满看着那只猫不停地舞动着,后面它似乎累了,不高兴地冲她喵呜了一声,然后尾巴一甩,特别傲娇地走了。
她乐坏了,就这么嘴巴咧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在睡梦中,那只猫咪时间变成了美美,一时间又变成了黑猫,一时间又成了她自己。冯小满觉得有趣极了,她的身体里头还真是藏着各种动物啊。
正当她睡的香的时候,手机突然间响了,然后冯小满就被吵醒了。她一看时间,顿时火冒三丈。凌晨两点钟,谁跟她打电话,起床气相当大的冯小满都要跟他翻脸。她愤怒地抓手机,只恨自己昨天晚上睡觉之前,为什么忘记了关机?
等看到来电显示是奥斯蒙?布兰科的电话后,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懂不懂得尊重人,他那里是悠闲的午后时光,隔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她这里可是半夜!
冯小满抓着手机躲进卫生间去接电话的时候,语气完全好不起来:“亲爱的布兰科先生,我希望你能够有正经事,我作息规律,不过夜生活。”
她的话还没有嚷嚷完,就被布兰科焦急的声音给打断了:“阿普诺尔,你现在还好吗?”
冯小满差点儿跳脚,谁大半夜的睡得迷迷糊糊被人吵醒,能够好起来?姐都想揍人了,好不好!
哪知道奥斯蒙听她冷冰冰地说“不好”之后,居然非常紧张:“你现在状况如何?手机还有信号,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吗?”
冯小满莫名其妙,她下意识地报了自己居住的酒店,然后又后悔,强调道:“亲爱的布兰科先生,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没有什么比赛可观看了。我刚参加完全国赛,我非常疲惫,我们集中行动,我没有办法陪你逛一逛还是什么的。”
这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绯闻事件的热度下来了。她可真要求这位大神了,千万别再来了。她真的不想跟他传绯闻。她不想成为世人眼中靠睡男人上位的女人。
听了冯小满啰里啰嗦的一大串话,奥斯蒙?布兰科居然比她还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因为今天下午发生地震了,网上翻译的地名不是很准确,他以为她在地震所处的地区。所以这才打电话问她的情况。
冯小满莫名其妙:“什么地震,什么时候的事情?”
奥斯蒙?布兰科将网页新闻上的内容读给她听。冯小满这才赶紧从卫生间里跑出来,上网去查看。这一看,她惊呆了,原来是汶川地震。
在看到这条新闻之前,冯小满真的已经将这件事情彻底给忘记了。她上辈子就不是一个非常关心时事的人。准确点儿讲,因为抑郁症的严重困扰,她一直生活在痛苦当中,无暇关心太多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心理医生建议她不要看负面的社会新闻,尽可能通过运动以及看一些积极的报道来改善心境。她真的已经想不起来汶川地震了。
距离上辈子的地震,到现在,已经跟她隔了整整十六年了。她只残留着一点儿模模糊糊的印象,地震的范围很广,有很多人因此丧生了。
冯小满结结巴巴地朝着奥斯蒙重复了一遍:“天啦,地……地震了。”
她紧张之下,甚至忘了说英语。奥斯蒙只听到了她惊慌失措的声音,试图安慰她道:“阿普诺尔,你还好吗?我可以帮你做点儿什么吗?”
冯小满嗓子发干,咽了咽唾沫才勉强镇定下来:“不,我没事,我很好。”
奥斯蒙连忙朝她道歉:“非常抱歉,我不该打扰你休息的。不过我搞错了地名。”
冯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连忙表示这是自己的错:“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我的态度太糟糕了,我向你道歉。”
奥斯蒙又反复问冯小满所在的地区,确定它距离地震区非常遥远,不会被波及,这才放心下来。他安慰冯小满道:“放松一点儿吧,上帝会保佑他们的。”
冯小满心道这事儿上帝他老人家估计忙不过来。她又一次谢过了奥斯蒙的关心,这才挂了电话,重新躺回到床上去。
她心里头有点慌慌的,努力回想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在四川。不过她想来想去好像都没有,她的亲人当中除了母亲以外,其他所有人她都完全不在意。她们的情况,她自然也不会关心。至于朋友,她努力回想着自己的队友当中有没有四川人?想了一圈,好像也没有。她这才稍微轻松了一点儿。说到底,人对事物的认知还是与感情亲疏相关的。
被半夜电话吵醒了,冯小满此刻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睡着了。在她印象当中,模模糊糊地有隐约的印象,这一次的地震事件持续的时间不短。她没记错的话,好像一直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当地还在紧急的救援抢险当中。学校的操场上摆着募捐箱,她把原本准备充饭卡的两百块钱都捐了,安慰自己说少吃一点儿减肥。但实际上没效果,她不过是将饭菜的质量降低了而已。
冯小满想来想去,觉着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那还是捐钱吧。这个时候,灾区什么东西都缺,但是贸贸然捐东西过去不方便不说,人家敢不敢取用也是问题。冯小满自己并不敢组织捐款活动,涉及到钱的事情,简单的也会变复杂,搞不好就会闹出一堆事情来。这也是当时奥斯蒙建议她建立自己的基金会,却被她婉拒的原因。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跟国情的特殊性,冯小满几乎没有看到过一个民间基金会不被质疑。
她是个懒惰且怕麻烦的人,她没想过要从这件事中占便宜,同时也不想惹得一身腥。她琢磨着,自己就把钱给捐出去好了。但是这钱该怎么捐,又应该捐多少就是个得好好考虑的问题了。
冯小满忍不住又从床上坐起来,开始盘算自己有多少钱。
珞珞在她手机响的时候就被吵醒了,但是人始终迷迷糊糊的。此刻她没睡踏实,看冯小满起身,忍不住打着呵欠问:“出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好像听到了earthquake,是地震吧?”
冯小满见她醒了,干脆下了床查看自己的身家,点头道:“是的,四川地震了,就是今天,哦不,是昨天下午的事情,电视台都播了。”
珞珞一听是四川地震,也惊惶不定,赶紧开始打电话联系她几位在四川的好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
冯小满想起了自己粉丝会的成员,赶紧又在网上联系他们,看他们当中有没有谁需要帮助。按道理说,他们现在应该人在福建继续护跑奥运火炬,只怕有个万一。
两人忙忙碌碌的直到天亮,联系到了一位粉丝会的主要成员家在四川。不过,他家距离震源比较远,受到波及也小,目前情况还比较稳定。
冯小满叮嘱他们千万要小心,后面很有可能还会有余震,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她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闲钱,只有不到五十万。原本这段时间她就没有什么新的代言跟商业活动。虽然国内的厂商对她有兴趣,但是冯小满方面不得不严格进行筛选。毕竟身为超模,她不能随意接低档品牌的代言,否则就是自毁长城。此外,她有投资房产的习惯,基本上一有闲钱都被她拿去买房子了。这笔钱她原本也是打算用来在江省艺术体操基地附近买套房子的,那里环境好,以后可以跟母亲一块儿去度假。
这回这事也不用想了,直接捐出去吧。她有点儿愧疚又有点儿不安,她这个重生人士真的没能派上任何用场。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完全记不得,更加不可能提什么预警之类的。她想,人果然是趋利性生物吧,她能记得房价会飙升,是因为房子跟她的生活利益相关。她不记得汶川地震的事情,是因为即使那件事情再严重,实际上对于她的生活影响非常小,所以她没有印象了。
珞珞挂了电话,抬头问冯小满:“你说,咱们要不要组织捐钱啊?”
冯小满摇摇头道:“暂时别动了,我们没有基金会,组织起来很散乱,很容易被人钻空子。咱们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一到这种天灾**时,自以为圣母的人就遍地跑,他们想的不是自己捐钱,而是逼着别人捐钱,而且人家无论捐多少都嫌太少。恨不得有钱人全部捐到倾家荡产才满足他们“劫富济贫”的心。事实上,他们自己是一分钱也不会掏的,他们巴不得别人捐钱给他们才好。
珞珞叹了口气道:“这年头做好事都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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