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言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收起笑容。
李槐翻了个白眼:“二哥,你看,姐姐好不容易笑一个,你又给暗放冷箭了。”
梁见空颇感无辜:“我没做什么。”
许轻言觉得越来越难脱身,当机立断对李槐说:“实在抱歉,我晚上还有事。”
李槐毫不掩饰地失望,梁见空站起来,倒也不勉强她:“下次吧。”
许轻言却心头一紧,还有下次?她飞快地抬眼,恰好对上梁见空的目光,看他依然风平浪静的样子,是她多心了吗?这个下次,应该只是社会交际之间普通的客气话。
自从认识梁见空之后,许轻言的生活说没有变化是假的,她变得敏感多疑,害怕与这个人有更多的接触,担心自己平静的生活被这种外力打破。
李槐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机会难得,赵大师的演奏会一票难求,姐姐跟我一起吧,别管我哥,你就当他是空气,不存在,好嘛好嘛。”
他这句话恰好给了许轻言台阶下,眨巴这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对着许轻言卖萌。
许轻言又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大师的演奏,上一次现场欣赏,还是十年前。”
那头李槐还没来得及欢呼,梁见空看了看表,突兀道:“我饿了。”
许轻言吃完午餐已经快2点半了,现在真的完全不饿。但架不住梁二爷日理万机,错过午饭时间,李槐又在那花言巧语,许轻言对糖衣炮弹很有免疫力,但李槐的嘴巴说出来的话如同泡过了蜜罐子,甜蜜蜜,不油腻,简直要泡软了许轻言的耳根子,好几次都忍俊不禁。
结果她被李槐连哄带骗地拉出店门。
“你也要吃?你下班了吗?”梁见空拦住自家跃跃欲试的小弟。
李槐一脸二哥你没弄错吧?许医生是看在我面上去的,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是蹭我的热度好吗?
梁见空向来比较纵容这个弟弟,倒也没计较,慢吞吞地跟在他们身后。
李槐跟许轻言介绍起附近的餐厅,许轻言很想说,想吃的不是她,但这位小弟太热情,连她都觉得有点不太好打断他。
“这附近有家西班牙餐厅,姐姐喜欢西餐吗?”
“我看这里就不错。”
后头的某位爷插了一嘴,前面的两人停下脚步,齐齐朝右边看去——农家小炒。
“……”
李槐已经嫌弃到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二哥了。后头,梁二爷已经抬脚入店,李槐一声叹息,还在帮忙挽救:“抱歉啊,他平时品位也不至于这么差,今天估计饿晕头了。”
梁见空曲起大长腿,不在意地往矮凳上一坐,却说:“我们这种人经常有上顿没下顿,能吃上就好。”
他点了几个家常菜,许轻言只要了杯水。阿豹他们在隔壁桌,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
梁见空和李槐在说,许轻言大部分时候是听众,把一杯水都喝完了,菜陆续上来了。
“看起来不错。”梁见空掰开筷子,顺便朝对面问道,“你确定不来点?”
许轻言正襟危坐,面对梁见空时刻都是保持警惕的状态:“我不饿。”
梁见空下筷开动,许轻言发现他点的都是辣菜,很能吃辣,还记得以前没少和沈月初吃饭,但他是个吃辣无能,加一点辣酱就被辣得一脑门汗,常被许轻言嘲笑小儿科。
梁见空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也不拘泥形象,扫了半桌子的菜,梁见空眉眼一弯,似是被这顿饭取悦,心情很是舒畅。
梁见空心情好了,便开始主动说话:“你别总板着个脸,别听他们瞎说,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李槐呛到,抓过许轻言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梁见空斜过眼,看着他,李槐被看了好一会,猛然反应过来:“抱歉抱歉,我拿错了,姐姐,我重新给你换一杯。”
许轻言倒是不太在意,自己起身重新倒了杯,还给李槐也倒了一杯。
梁见空自然地拿过李槐那杯喝了起来,李槐瞪着他,他放下杯子奇怪道:“不是给我的吗?”
许轻言:“……”
她只好又起身去要了杯水。
见梁见空又加了勺辣酱,李槐看一眼都忍不住冒汗:“哥,你胃受得了么,老吃这么辣。”
“死不了。”梁见空淡淡道。
医生的天性让许轻言本能地想劝诫一句,但想想他一身的伤,小病小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梁见空右手摸了摸下巴,话头调转到许轻言身上:“许医生,你知道我身上最大的伤疤在哪吗?”
许轻言恰好想着他那一身的伤,头脑中第一时间反应出他裸身的样子,然后本能地就回想起他腹部的一道刀疤。
但她能回答吗,这会不会是他的一种试探。
“你不用这么小心,如果我故意针对你,根本不需要试探你,你对我有威胁吗?”
梁见空能捕捉到她脸上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变化,更可怕的是他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这个人会读心术吗?
许轻言如实答道:“腹部的刀疤。”
梁见空一脸高深:“你果然都记得。”
“……”
许轻言张了张嘴,竟是无语,说好的不试探呢?
“二哥,你问这干嘛?”
“判断下我被看去多少。”
许轻言:“……”
李槐:“……”
似乎他们俩的表情愉悦了梁二爷,二爷大方地说:“我相信许医生也不会在外面随便多嘴的。行了,现在你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
一旁的阿豹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要不是顾及自己一向沉稳的形象,他差点惊得掉下巴。而坐在他对面的美国佬Mark已经惊得一脸痴呆,一张嘴足以吞下鸵鸟蛋。
梁见空,你说他脾气好,呵呵,他确实脾气好,反正对家人对敌人他都是笑,只不过当你知道他脾气不像想象中那么好时,你已经投胎去了。他的强势是很隐蔽的,大多数人不会也不敢在他身边多嘴,他身上有传奇也有隐秘,但凡探寻他秘密的人都不知去哪了。所以,好奇害死猫,不要轻易向他提问。
许轻言对梁见空有一种说不透的抗拒,这份抗拒源于他本身的吸引力。他和她想象中的黑色人物差太多,他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虽然藏得很深,但她能在某些微小的时刻闻到,有点像被阳光晒过后棉被上散发出来的干燥的味道。他的微笑与冷漠总是交替出现,让你分辨不出他是温柔还是残酷,那是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这个疤,是什么造成的?”许轻言指了指眼睑下方。
这个地方的疤痕异常凶险,未失明已是万幸。
梁见空抬手,修长的手指擦过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微笑道:“为了保护大哥,替他挡了一刀。”
听他语调平缓地讲述原因,那头的阿豹已是冷汗淋淋。这段过往在当时掀起了轩澜大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梁见空虽然是李家人,但他的地位还是比较微妙。后来他救了李桐一命,听上去是件好事,但这把双刃剑即让梁见空奠定了地位,也让有些人诋毁梁见空演戏,不时遭人诟病。那一刀是最具意义的一刀,李桐对他的信任达到了空前的高度,以至于梁见空势力渐长,甚至超过了李桐,李桐多隐于二线,却丝毫没有打压之意。
如今,无人敢明目张胆拿这件事说事,但在暗潮汹涌的今天,暗地里做文章的有心之人,悄悄抬头。
许轻言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再次惊讶于梁见空所处世界的凶残。
“你很惊讶?”
许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们都不怕死?”
“怕。”
梁见空说着怕,但看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任何恐惧。
“二哥,你以前不是说自己从不怕死吗?”
李槐挺乐于拆自家二哥的台,想着二哥过去的狠劲,实在看不出怕死。
“我也怕。”梁见空淡定地拿过水杯,晃了晃,“不过,不是有医生么,比如像许医生,会救我的。”
许轻言顿时呼吸一窒。
沈月初那时总是大伤小伤,许轻言看不下去的时候会骂他早死早超生,省得祸害社会。他笑得完全没当回事,怂恿她说,你别学什么琴了,学医吧,这样,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不径相同,却深深刺到了她心里最痛的地方。
许轻言久久无法言语,梁见空挑眉道:“难道不是吗?”
许轻言清楚地记得,当初她是怎么回他的。她气得把医药箱丢到他怀里,说,我不是神仙,你想死,谁都拦不住。
许轻言垂下眼,放下所有情绪,有点冷淡地回道:“梁二爷高估我了。”
李槐皱着眉,还是一脸想不通:“姐,你以前有学过音乐吧,后来为什么转学医了?”
许轻言看着这个还算是男生的年轻人,他一脸真挚,她不由耐下心说:“我的音乐,我的钢琴,需要用生命去感受,但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感受生命,感受音乐,我拿什么去弹?”
梁见空静默片刻,不赞同道:“生命处处有希望,你太悲观了。”
许轻言没去辩驳,对于看惯生死,甚至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而言,无所谓生命。
梁见空见许轻言未把他的话当回事,想了想,说:“换句话说,活着,总会有希望。许医生,听我一句,活在过去的人永远没有未来。”
许轻言倔强地偏过头,略显凉薄地说:“我不需要。”
Mark第一次见有人对二爷如此态度,刚装上的下巴又掉了下来。
梁见空像是看闹别扭的小朋友般,宽容地淡淡一笑:“以后你会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梁二爷:水杯是好随便混着喝的吗?
李老幺:是是是,我不能,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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