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能知道,临安公主会有这癖好?
不过,叶卓华的话却让顾夭夭来了兴致,“我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说着,便取下了头上的簪子,“我帮你亲自毁,并在这上头,写一个丑字。”
叶卓华赶紧赔笑,“这,倒是大可不必吧。”
顾夭夭立马变脸,“那你就别来寻我了。”转身,直接将门关上。
叶卓华看着紧闭的屋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后,便出去吩咐周生,让宫里的人将临安公主看的紧些。
出了春日宴的事,可见皇帝对临安公主跟上辈子一样,看没有那般严格。
不过也是,无论如何,临安公主到底是皇帝的妹妹,皇帝不可能同看死囚一样看样临安公主,既如此,便就莫要怪自己亲自,动手!
吩咐完周生之后,叶卓华便折了回来,他拽了把椅子放在门口,坐上去后,抬手轻轻的拍了拍门,“夫人,为夫知道错了。”
话说的好听,可声音却也没有,半点诚恳的感觉。
周生都吩咐完回来的时候,看着叶卓华还在那喊,听着叶卓华的声音,似乎都有些嘶哑。
周生扫了一眼那门,只觉得,既然这么想进去,去踹开不成?
叶卓华瞪了周生一眼,自然想让他赶紧离着远些。
只觉得,周生肯定是不懂的,这不是进不进去的问题,这是能不能让顾夭夭撒气的问题。
原本,这种事到底也不是叶卓华的错,顾夭夭借题发挥发泄一下她心里的怒火,作为夫君自然是要包容的。
说白了,就是在这一直等着给顾夭夭台阶,什么时候,顾夭夭想下台阶了,他随时做好准备。
叶卓华看着喊的厉害,可耳朵却听着里头的动静,直到他听见里面,有人轻轻的拨动门的声音,而后便传来,顾夭夭似是在痛苦的低吟一声。
叶卓华立马站了起来,用力的拍打着门,“夭夭,你怎么了?”
那门,自然不会立马就开了,原本里面销子只剩下一点拦着,叶卓华用力晃荡几下便就会开。
既不会显得就好像刻意的被放开,又不会真的需要人将门给踹坏了。
门打开后,叶卓华一眼便瞧见了躺在榻上的顾夭夭,瞧着她的嘴唇有些发白,叶卓华快步的走了过来,坐在榻上拉着顾夭夭的手,“夭夭,你这是怎么了?”
顾夭夭用力的甩开叶卓华,手指向大门,“谁让你进来的,出去,给我出去!”
叶卓华自然是不肯走的,他手很自然的放在顾夭夭的额头上,“夭夭,我知道你生气,可是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玩笑,等你好了,我任由你打骂。”
说完,便又站了起来,“虽说没起烧,可却马虎不得,我这就唤府医过来。”
“回来!”话音刚落,便被顾夭夭叫住了,“我不过是来了月事,惊动府医做什么?”
听了这话,叶卓华自然赶紧让人,去熬上红糖姜茶给顾夭夭端来。
叶卓华在这忙前忙后的伺候着顾夭夭,就当没有瞧见顾夭夭妆奁盒上打开的东西。
而顾夭夭,也仿佛不懂,在自己去动门的时候,叶卓华那停下的敲门声。
彼此,给对方个台阶,也都下便是了。
夜里,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便听着外头有动静。
叶卓华在宫里的已经用上了,宫里有什么消息,便会第一时间传到叶卓华这来。
叶卓华披在外衣出去,没一会儿便回来了,进来瞧着顾夭夭起身坐着,赶紧将被子拽到顾夭夭的跟前,“你怎么还起了?”
“我也睡不着。”顾夭夭摇了摇头,“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叶卓华叹了口气,“不是临安公主那边的,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太上皇的身子不好了,据太医瞧着,怕是,活不过半年了。”
听了这消息,顾夭夭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卓华将顾夭夭揽在怀里,“抱一抱吧,国丧期间,怕是得分塌睡了。”
这同正常驾崩的皇帝不同,好歹不说先帝去了,新帝登基也会是大喜,可如今去的是太上皇,没什么喜事冲,估摸国丧会有三个月。
这三个月,不婚嫁,不同房,不办宴。
当然,最要紧的是宫里头,外面的人也就做做样子,你只要不在这期间怀有身孕,谁人会知道,吹了灯之后,被窝里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提起分塌来,顾夭夭也只感叹,“帝后还是新婚,三月时间。”
下头的话自不必再说了,她都同叶卓华成婚快一年了,这一日日只要俩人在一起,尤其是叶卓华,那便是黏在身上下不来了。
估摸,帝后也该一般。
听着顾夭夭为冯知微担忧,叶卓华不置一词的扯了扯嘴角,而后将人揽着重新躺在塌上。
顾夭夭都快睡着的时候,听着叶卓华突然来了句,“以后,估摸你会常进宫去。”
顾夭夭突然睁开眼,“我进宫做什么?”脑子突然一闪,她进宫自然是因为冯知微召见。
似乎在这一瞬间,顾夭夭明白了过来,“你是说?”
叶卓华点了点头,“嗯,他们肩上的担子太重,这一日,无可避免。”
顾夭夭眉头紧锁,几次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夜里睡的有些晚了,叶卓华起身的时候,顾夭夭还在睡着。
叶卓华轻手轻脚的出门,周生还在打着哈切,“主子,今怎么起这么早?”
周生多是早些过来等着的,总不能比主子晚,平日里多是要等上一会儿才能见着叶卓华,今日刚站这,便瞧着叶卓华出来了,不由的问了句。
“今日骑马,绕道先去冯家。”叶卓华大踏步往前,片刻不耽搁。
到了冯家,正好是冯泽骑马上朝的时辰。
冯泽一出来便瞧见了叶卓华,两人倒是没像以前那般,一见面便讽刺彼此,而是难得的点了点头,很是正常的同彼此打上一个招呼。
“昨夜的事,你是不是也听说了?”两人并排骑着马,冯泽先挑了个头。
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太上皇的事宫里自然不会故意瞒着,但凡是有点门道的人,估摸都知道太上皇不太好的消息。
虽说,太上皇身子坏了也有段时间了,可是太上皇也不是个例,虽说提前去了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再活个三年五载也不是没有可能,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快到眼前了。
叶卓华点了点头,“嗯,夭夭惦记着皇后,我便你给你提个醒。”
冯泽听后长长叹息,“我怕明慧惦记,也没敢跟她提,可是,这种事旁人也是没有法子的。”
他心中厌烦,可却没有选择。
天道如此。
叶卓华看了冯泽一眼,亲兄长都说没办法了,他一个外人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说帮着他教训皇帝吧?
只能是,在冯泽需要的时候,他在旁边拉上一把。
今日皇帝还没来的时候,朝堂上都在议论这事,太上皇快不行了,其实于朝堂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只是,皇帝为孝子,该是给太上皇守孝,这一守孝,很多事情便会被耽搁。
果不其然,当皇帝来的时候,以韩相为首的一众人,便提出了,请皇帝纳妃的提议来。
自来,皇帝登基后,便要大封后宫。
按照皇帝现在这个年龄,侧妃通房得有好几个了,可偏偏皇帝深情,跟前只有冯皇后一人。
若皇帝还是恭王,正妃入门之后,再纳侧妃,自然也是说的过去的。
可偏偏,他已经是皇帝了。
你不仅要治理江山,你还要让江山后继有人。
这种事,光冯皇后一人肯定是做不到的。
那么,广纳后宫才是正事。
太上皇如今身子不行了,皇帝仁孝,等着太上皇大去了,三年内必然是不会大选后宫的。
皇帝盛年,有些事明着是不用想的,可是却也不能不做准备,世上总会有万一的,万一出了意外,冯皇后没有身孕,这皇帝位该有谁继承?
如今太上皇病重,完全可以从京城中挑选合适的秀女进宫,一来为了江山社稷,二来也就当是给太上皇冲喜了。
“朕与皇后不过新婚。”有今日,皇帝自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皇后娘娘是国母,必然会为国考量。”韩相一句话,便堵住了皇帝的嘴。
冯泽在旁边冷哼一声,“韩相这么通情达理,依着本将军来看,这后位该你韩相来坐!”
冯泽说话,自然是损的很。
韩相气的用手指着冯泽,“泼皮无赖,求皇上为臣做主。”
皇帝轻轻的咳了一声,“那个,冯卿不过是一句戏言。”
冯泽赶紧往前拱了拱手,“还是圣上英明。”
而后又看向了韩相,“皇后正值大好年华,也许嫡子便就在腹中了,选秀乃是大事,自该要从长计议。”
冯泽说完,皇帝连连点头。
韩相冷哼一声,“嫡子出世,自是我大佑之喜,可谁人保证,出来的必然是皇子呢?万一是公主呢?万一这皇后一直生的便是公主呢?这江山该有谁人来继承?冯将军身为皇后母族,深得圣恩,自该为君分忧!”
这种事,韩相说的也在理,这世上便就有人,怎么也生不出儿子来。
旁人可以耽搁,可皇家耽搁不起。
太上皇宠幸纯懿太后,除了成年的这三位皇子,其他皇子均年幼,且身子骨都弱,生母出身低微,难堪重任,所以,做未来储君的人,只能是皇帝所出,赵家无其他人,可当重任。
“公主如何?朕若只生的公主,那便是朕的命,朕,便立帝姬为储,又有何不可?”皇帝听着韩相,一口一口公主如何如何了?便心中不喜,公主又如何?只要是从冯知微肚子里出来的,那自然都是他掌心的宝。
“圣上!”韩相猛的跪了下来,“圣上当以废太子为戒,莫要将赵家江山,拱手让人!”
什么叫立帝姬为储,女子到后来都是要嫁人的,她所出的孩子,自是要跟着人家姓的,这赵家江山便就是要就此断送了。
有废太子这个先例,一看皇帝竟起了这个意思,众人心里都一阵发寒。
他们好不容易盼到了明君登基,断不能走废太子的老路。
若是没有废太子在前头,皇帝今日所言,或许下头的人,会想法子劝诫便是,可现在,好像皇帝不答应他们,便就与废太子一模一样。
所以,这事,他们不答应!
哗啦啦的,跪了一地的朝臣。
叶卓华的人看了一眼叶卓华,犹豫再三,还是跪了下来决定暂且不顾及叶卓华。
他们为官,自是要做忠君之臣。
而且在这些人中,所有人都觉得,皇帝纳妃才是正道。
再说了,冯家那是什么家室,即便是新人进宫,皇后的位置也没人能动的了。
于皇后,没什么可损失的。
在大家眼里,这种事就如同喝水一般简单,着实不明白,皇帝为何不答应。
一众朝臣,站着的,就只有冯泽同叶卓华。
这两位,公然说过,此生不纳妾的人。
皇帝缓缓的闭上眼睛,“下朝。”
“圣上三思,圣上三思。”下头的朝臣还是不放弃。
而后,一众人又去外头跪着去了。
冯泽看了叶卓华一眼,无奈的摇头。
圣上是明君,明君自然是要做该做的事,他既不能驳斥韩相,也不能斩杀朝廷重臣。
这四四方方的院子,何尝又不是一座,让人怎么也挣脱不开的牢笼。
不过,冯泽出来的时候,还拍了拍叶卓华的肩膀,“我们家都有数。”
从封后那天起,谁也没说,可谁都知道,冯知微注定了,不能同顾明慧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不过,现在反对,也只是拖一天便是一天。
顾夭夭起身后,觉得不放心,等叶卓华回来后,听得朝臣们果真提出纳妃的事来,顾夭夭便坐不住了,立马让人备了马车,赶去宫门。
冯知微爱热闹,在她难过的时候,便去守着冯知微。
到了宫门外,正好碰见了刚到的顾明慧,一猜便知道,顾明慧肯定也是来看冯知微的,便约了一道入宫。
到了皇后这边,宫婢直接将人领了进来。
“你们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挑挑。”冯知微不等她们见礼,便招手让她们过来。
顾夭夭抬头看去,便瞧着冯知微的桌子上,放了许多姑娘的画像。
“这是皇上给娘娘的吗?”顾明慧憋着火,不由的问了句。
冯知微摇了摇头,“是母亲给我的。”
她嫁人的时候,冯夫人便张罗的这些东西,左右,无论是恭王还是皇帝,身后定然不能只有冯知微一个女人,与其让一些个乱七八糟的女人进宫,倒不如自己挑选个慈眉善目的,以后也好相与。
看着冯知微挑这些东西,顾明慧的眼眶,瞬间红了。
这般,像极了她当初嫁入冯家的一幕,无可奈何,却也只能忍着心痛。
看顾明慧快哭一样的表情,冯知微却笑了一声,“嫂嫂莫要心疼,世上女子皆是这么过来的,便是父亲,身后也有几位姨娘解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手,敲了敲桌子上的姑娘,“我进宫之后,椒房独宠地位稳固,即便有新人入宫,我亦要的是,那个独一份!”
冯知微眯着眼睛,不只是初一十五要在皇后这,她要皇帝至少一半的时间,都念着她的好。
后妃佳丽再多,这个规矩也永不能破。
若是皇帝变心,自己那时候有了嫡子上位,有兵权在手,拥护幼子登基也不是什么难事,即便没有嫡子,那也有庶子,寻个听话的上来便可。
男人嘛,听话的就留着,不听话的,除了便是。
顾明慧原还心疼冯知微,听这话说的,心突突的跳,生怕传了出去,这可是大不敬的罪,“你这孩子,怎什么话都说的。”
都道是长嫂如母,顾明慧虽然没比冯知微大几岁,可是在她眼中,冯知微始终是孩子。
听了顾明慧这话,冯知微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嫂嫂,我心悦他,愿意为了他,忍痛装大度,他若心里也有我,必然会疼我惜我,愿意永远给我独一份的宠爱,可若是他心里的感情淡了,我冯家,也不会贱骨头的祈求着他来爱!”
话,说的格外通透。
我们携手并进,彼此成全,在这深宫内院,相互慰藉。
纵然,生活中会有许多无奈的事,可因为有彼此,一切没什么难捱的。
可若是一人先放了手,那么,一切,便归零,重新开始。
都道是,虎父无犬子,虎父也生不出猫女来,冯家女,杀伐决断,必也走不到,软弱被人欺负的地步。
像废皇后那般,被人蹉跎年华,永世都带着遗憾。
被冯知微这么一说,床榻之事,再提出来,仿佛有一种小题大作的感觉。
外头,朝臣们跪了好半响,不见皇帝说话,韩相便让人去请太后主持公道。
太后听了下头人的禀报,笑着摇头,“哀家不过是一介内宅夫人,上无伺候太上皇之苦劳,下无让皇家枝繁叶茂的功劳,着实不好开这个口。”
她于太上皇的姻缘,其实也同散了没有区别。
而且,不能枝繁叶茂却也是事实,毕竟她的跟前,也只有皇帝一子,临安公主都是收养的。
韩相听了这话,自然觉得这是太后推脱之言。
若是连太后都支持,皇帝说的什么立帝姬为储的话,那皇帝还会有什么顾忌?
思来想去,韩相决定带着朝臣,去求皇后。
让皇后,做个表率,吐个话。
顾夭夭她们正陪着冯知微闲聊,便听着朝中大臣,在外头跪着了。
冯知微撇了撇嘴,“都是些忠臣。”
为了大佑,可真真是操碎了了心。
她这一得了消息,便领着左右的人出去,因着顾明慧怀了身子,怕下头的人冲撞到她,便让顾夭夭守着顾明慧便是。
她身为皇后,还能怕了下头的人不成?
韩相以为,皇后怎么也会端着架子,不出来见人,没想到,很快殿门大开了,皇后在众位宫婢的簇拥之下,缓缓的走了出来。
“众卿,这是何意?”待人站定,微微的抬声,那声音却没有飘,深沉的好像能敲在他们的心底。
端看这架势,下头的人都觉得,冯知微这个皇后,比废皇后还有纯懿皇太后都要强。
不过,韩相赶紧提起了精神,皇后再强,也强不过江山社稷,便将今日他们过来,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冯知微听后,微微迟疑,而后才又抬头看向众人,“可本宫记得,我朝有条例,后宫不得干政。”
“娘娘圣明,这虽是能关系到江山社稷,可却也是内宫之事,自该有娘娘做主。”韩相一听,皇后的态度竟比皇帝的还要好,以为有戏,赶紧说些好话。
听得韩相的话后,冯知微不由轻笑出声,“既是后宫内院之事,自有本宫决断,干众卿何事?”
一摆手,斥得他们速速离去,而后转身回了自己殿中。
虽然,冯知微心里是要答应的,可是面上却不能这么痛快。
若是下头人一求,便能得逞了,以后有什么事,不就都会来求皇后,大度的人,是会有个好名声,可却也是会累。
回到殿中,冯知微也还让顾明慧同冯泽送个话,在前头该闹要闹一些,闹的大些也不要紧,但是别闹的太过,闹的太真,冯家的权利,以后可记着,那是一分也不能让出去。
这,是冯知微永远能挺直腰杆的底气。
顾明慧慎重的点头,“娘娘放心。”
冯家,永远会站在顾明慧的身后。
几个女人在这商议的什么,皇帝倒是不知道,自己躲在御书房生闷气,而后便听着下头人禀报,说是朝臣去闹皇后了。
皇帝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赶紧往后宫去赶。
终归,还是皇帝出面,将朝臣撵走的。
瞧着皇帝来了,顾明慧同顾夭夭便起身告退。
冯知微抬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而后指了指腿,“有些发酸。”
“朕来给你揉一揉。”皇帝赶紧蹲了下来。
在人后,皇后从未给皇帝行过礼不说,现在,便直接将皇帝当下头的人用。
皇帝蹲在地上,没有任何怨言。
“皇上这是,没用早膳?”捏了几下,冯知微明明都舒坦的闭上了眼睛,可嘴里却是不饶人。
这是在说,皇帝的力气小了。
皇帝无奈的摇头,只能加了手劲。
只一下,冯知微便猛的坐了起来,“你这是同我有仇?”
皇帝只能继续,用他那像没吃早膳的力气,给冯知微捏着。
“你,想当皇帝多久了?”冯知微慢慢的闭上眼睛,屋子里头安静的,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而后,冯知微突然轻声问了句。
就像是,平地响起了一道闷雷。
有些事,没人说透并不代表都不懂,靖王废太子,好像都是在自己作死,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顺应心意的事。
怕是,有心人盘算。
能布局到这般地步的,必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自己问完,听皇帝久久不语,冯知微勾了勾嘴角,“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登帝,我该如何?”
就那么,如同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般,在这深宫内院,日日盼望着,花丛之中的夫君,能得空来瞧自己一眼?
皇帝张嘴,想说从未有过这般念头。
可如今纳妃在即,迟一日早一日,其实都会有这么一天。
如今他能说的,不过是一句,元后罢了。
冯知微突然被皇帝的态度闹的心里生了厌烦,摆了摆手,“滚吧!”
这几日,下头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圣上纳妃的事,皇帝被恼的苦不堪言,可是作为明君,他只能忍着。
下头的人看皇帝不应允,便就开始想旁的法子。
甚至有人,成日里堵着冯家人,好像是冯家人,压的皇帝不让皇帝开口一般。
倒是冯知微那边,与寻常没什么变化,甚至想要外头的吃食,更加频繁。
且近来,口味也起了变化,总爱吃些个酸的东西。
顾夭夭总是惦记着,莫不是冯知微的胃口不好,需要吃这些东西,调调?
可陪着冯知微的时候,瞧着她精神状态很好,那半大的橘子,都能吃三五个。
玉琉殿内,外头再闹腾,都同这里没有任何的关系,安安静静的,只听着下头的人走来走去的声音。
临安公主坐在铜镜前,双眼空洞的看着眼前的自己。
太后都不来了,还有谁来看她?
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原本该是花一样的年纪,此刻,她脸色蜡黄,看起来比顾夭夭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
如今,皇帝下了命令,她便是死也别想嫁给叶卓华。
人生,好似没有希望,不能嫁给叶卓华,只能跟一个自己看不上的男人成亲,而后不过是一日日的等死罢了。
好像,一眼,便看到了人生的尽头。
临安公主这几日都不让人再为她梳发鬓了,常言道,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所求的那个人,永远不能迎娶自己,那么,再打扮又有什么意思?
三千秀发,随意的散着。
临安公主在铜镜前坐了好一会儿,便站起来准备重新回到塌上。
宫婢们对于临安公主所为,已经习惯,跟前的人蹲在临安公主的脚下,等着临安公主上塌后,给临安公主脱下绣鞋。
可这一次,临安公主并没有坐下,抬脚换了方向。
走到了她的书案跟前,拿出了下头的人给她的那副,叶卓华的画。
手,放在叶卓华的面上,一点点的挪动,似乎这样,便可以挨着叶卓华有些近了。
“昨夜,我梦见父皇大去了。”良久,临安公主收起了画轴,抬头,突然说了句。
因为许久没有说话,临安公主的声音,沙哑的就如同那门摩擦的声音,粗狂中带着几分尖锐。
许是自己也听了出来,临安公主招手让人,给自己奉上茶水。
玉琉殿内,因为前些日子临安公主发了狂,下头伺候的人小心翼翼,临安公主不爱说话,她们便也少言。
从临安公主出事后,这还是玉琉殿内,头一次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梦都是反的,这是公主给太上皇祈福呢,太上皇定然能大好。”宫人小心的回答。
对于自己那个父皇,临安公主也没什么印象,左右进宫也不用她去拜见。
如今已是盛夏,外头的太阳,热的刺眼。
可是,临安公主却想出去了,沉寂了这么久了,总是还活着。
活着,也许蹦跶蹦跶就有希望。
太上皇怎么还活着呢,若是死了,自己作为女儿自然要出席他的丧事,这样,是不是便可以出去了,是不是,就可以再看一眼叶卓华了?
下头的人不知道临安公主心里只有失望,只挑着吉利的话说,好像那个病恹恹的太上皇,真的能长命百岁一般。
临安公主垂着眼,什么做梦,都是编的,她都不记得父皇长什么样子,怎能入梦,只不过前些日子一在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听见下头的婢女,念过几句太上皇罢了。
那个时候,自己只想这么不死不活的待着,让太后心疼,所以也并未多想。
如今,太后看样子是不会心疼自己了,这才寻思起了旁的来。
画轴放回原处,临安公主到底还是回到了塌上,“父皇真的能长命百岁吗?”
这么些日子没活动,身子有些发虚。
宫婢利索的点头,“这是自然,虽说前些日子晕倒了,可现在,奴婢听闻,最近很是精神。”
晕倒了?
临安公主微微皱眉,这才仔细盘问。
皇帝现在忙的焦头烂额,也没下什么命令,说是有什么话不能同临安公主说的,下头的人便将事都告诉临安公主了。
便是,连下头大臣,都让皇帝选妃的事,也都说了出来。
临安公主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冯知微平日里多嚣张,可那又如何,在祖宗规矩跟前,冯家再大的权势,也改变不了。
也,无可奈何。
这还真的是,让人愉快的消息。
临安公主又坐了起来,让人拿了唇脂,这么些日子来,头一次对着铜镜上妆。
只是因为这些日子的蹉跎,临安公主脸色惨白,这上了唇脂的她,只觉得那唇艳的像是血一般。
“你们,退下吧。”临安公主躺在榻上,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交代了句。
临安公主睡下的时候,不喜欢跟前有人守着,她跟前伺候的宫婢明白的,便都弯腰退了下去。
等着跟前没有动静了,临安公主这才睁开了眼睛,而后,慢慢的坐了起来,一眼望去,屋子里头空荡荡的,她掀了被子起身,慢慢的几乎是挪到了铜镜跟前。
而后,拿起了她放在妆奁台上的簪子,轻轻的走了回去。
她的身子本来就轻,再加上这么小心翼翼的走着,外头根本没人发现。
等着重新躺下,临安公主看了外头一眼,而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慢慢的抬高,将那簪子对准自己,而后,扎了下去。
血,一瞬间涌了出来。
下头的人坐在门台上,如今天气太热,有什么活,她们都喜欢等着,背阴天的时候做。
此刻,她们坐在那,热的昏昏欲睡。
过了一会儿,瞧着时辰不早了,其中一个宫婢便站了起来。
临安公主在封地长大,很是怕热,一般这个时辰,冰块化的差不多了,她们要重新添上一些。
“啊!”
只是,宫婢捧着冰块进去的时候,看见塌上倒在血泊里的临安公主,大叫了一声,手中的冰块也全都掉落。
一瞬间,玉琉殿内乱做一团。
临安公主迷迷糊糊的,好像跟前有很多人走来走去,好像她看见了自己,坐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院中,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
然后,让下头的人给自己端了一碗药来。
微风,吹着那药,起了几道涟漪。
而后,自己含笑着喝了下去。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只有叶卓华一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概只能用这句话来形容叶卓华,他是自己,年少时,求而不得的心上人。
一生,痴痴念念的心头好。
等着睁开眼,也不知道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赵临安,你到底要做什么!”耳边,是皇帝愤怒的声音。
临安公主慢慢的抬头,看着年轻的帝王,恍然间反应过来,原来,竟是梦醒。
看临安公主视线再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回答自己话的意思,皇帝面上愈发的不耐,“你莫要找了,朕,自不会让这种事,惊动了母后!”
不会,让太后心软。
临安公主抬了抬胳膊,突然扯动伤口,疼的她吸了一口凉气。
“殿下这两日,可千万注意,莫要扯动到伤口。”为临安公主包扎的太医还未离开。
听着皇帝训斥临安公主,头垂着尽量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直到,临安公主扯动伤口,因着医者本心的缘故,到底没忍住出了声。
听着太医说话,皇帝到底没再训斥,紧紧的抿着嘴,强忍着自己心头的怒火。
抬手让左右的人都退下去。
“圣上,公主的身子虚弱,万万受不得责罚。”临出门的时候,太医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句。
前些日子,临安公主闹绝食,身子本就折腾坏了,这些日子,又故意不死不活的待着,吃东西也就是维持活着便就罢了,现在,又失了那么多的血,总是受不住的。
如今,前头百官逼皇帝逼的紧,皇后娘娘也耍了脾气,皇帝心里头憋着气,难保不会冲着临安公主发脾气,是以,太医才又特意嘱咐一句。
“你现在出息了是吧,为了一个男人,都学会自戕了?”等着跟前清静了,皇帝到底还是开了口。
临安公主瞪着皇帝,“你说的轻巧,赵家人痴情,父皇为了纯懿皇后,闹的君臣不睦父子不和,废太子皇兄,为了一个男人丢了他到手的江山,靖王兄长,为了顾氏,生生被叶卓华斩杀于剑下,而你呢?我们的皇帝圣上,为了冯皇后,你不惜与整个朝堂为敌,比起你们,我又算的了什么?”
说到底,不也还是,一个情字?
她,身为赵家人,流着同他们身上一样的血,痴情一些不也很正常。
皇帝被临安公主的质问,几次张口,却也才说出来,“朕与皇后,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光明正大,日后必得长久,可你呢,你的痴情,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为何偏偏他叶卓华就不行?”临安公主抬高了声音,再次扯动伤口,身上立马出了冷汗。
明明,已经疼的身子发抖了,可此刻却已经没有退缩的意思。
好像,她同皇帝斗赢了,便能让叶卓华迎娶自己一般。
“是叶卓华自己不纳的妾,不是朕逼的他!”皇帝始终想不明白,临安公主怎么就不懂,男人的心又没在她这,她再强求也没有任何意义。
瞧瞧布珍公主,有什么好的?
临安公主扯了扯嘴角,“你出去吧!”她突然间不同皇帝争论了,“你放心,我伤口疼的厉害,再没有勇气,刺下第二次!”
看皇帝没有动静,临安公主微微仰头,“怎么,你不放心?我现在已经知道,即便我真的死了,你也不会成全我,既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她说的平淡,好像今日闹这一处,就是为了,试探一下皇帝的心思。
如今,算是彻底的死心了。
“最好,如你所说的这般。”皇帝揉了揉眉心,到底还是出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不忘交代下去,玉琉殿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许传出去,若是让太后知道,玉琉殿上下,一个都别想活着。
听着皇帝在外头交代,临安公主自嘲的勾起嘴角,到底,这世上除了自己,没什么人可以靠的住的。
等着皇帝走后,下头的人瞧见临安公主的伤口渗了血,赶紧重新包扎。
“都不许进来!”待下头的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临安公主突然下地。
看着临安公主摇摇欲坠的身子,下头的人赶紧去扶临安公主,却被临安公主用力的甩开,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
那冰冷的眼神,好像若是她们不听,临安公主便会大开杀戒一般。
一个都能有勇气自戕的人,对旁人肯定能下的了手。
大家都是血肉之躯,哪里有不怕死的,再三犹豫,最后也只能听从临安公主的交代,全都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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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众人里,我最喜欢的其实还是靖王这个人设,若这世上没有叶卓华,没有恭王,他天下美人尽在掌握。
又或者,他不是生在帝王家,而是生在冯家,或许也是一个,在外可以保家卫国的铮铮铁汉,在内也会温柔相待自己的妻子,如清风霁月的君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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