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落座。
常玉春身旁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英姿飒爽,朝他举了举茶杯。
“人家是桃花国的诗王,一代文豪,你一个赶尸的和人家置什么气,有能耐做出一首绝句压死他。”
白衣女子语气随意的说道。
“我一山野村夫哪会什么绝句,但凡能弄出一首打油诗我也不至于带个秀才来。”常玉春无奈道。
“西衙居然还有秀才?真是罕见。”女子打量着徐衍,忽地嫣然一笑,道:“秀才郎,要不要来我的东衙呢,有好处呦,发你个水灵灵的美娇娘。”
“真的假的?发我一个行不行。”常玉春立刻如临大敌,敢挖西衙的墙角?门都没有!
“没问题呀,常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自个儿去东衙挑就是了。”白衣女子咯咯一笑,露出一口银牙。
听到这里,徐衍已经猜到白衣女子的身份。
敢与常玉春开这种玩笑的,必定是东衙的官正,寻灵使的首领,倪秋雁。
除了北衙的官正之外,诗会上聚集了司天监的三位官正。
炼尸官与寻灵使是一路,同属监正一派,常玉春与倪秋雁才能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但两人对夏无风则基本无视,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
徐衍以下属的身份见过倪秋雁,混脸熟的机会可不能浪费喽。
没准东衙真发姑娘呢。
这时舞姬退下,响起笛声悠悠,诗会正式开始。
为了活跃气氛,姜大川腆着肚皮来到场中,朝着四周拱手道:“既是诗会,自然要以吟诗为乐,鄙人不才,偶得小诗一首,咳咳,江上月影江上风,树下银狐树下踪……”
礼部尚书摇头晃脑,一副自我陶醉的神采,吟起来没个完,一连吟了三首才恋恋不舍的归座。
四周众人报以热烈掌声。
管他诗做得好不好,只要官比自己大,肯定先拍为敬。
姜大川其实是做了个引子,气氛搞得好,别人才有兴致,随后有世家学子争相上前,吟出自己的诗词。
在大厅一侧,有专人将诗会上所出现的诗词记载下来,落笔如风刷刷点点。
笛声悠扬,笔墨飘香。
从外表看,诗会倒是雅致,可太子的神态很是不耐,手指不断敲击着桌面,目光游离,明显心不在焉。
当一个世家子吟出一首又是偷香窃玉又是春风一度的诗句之际,太子的注意力才集中过去,听得连连点头。
徐衍明白了。
原来太子喜欢的不是吟诗,而是淫诗。
本来还打算亮一亮诗仙诗圣的绝句,给西衙长点脸面,现在徐衍决定不亮了。
给这种家伙听床前明月光,实属糟蹋诗仙的名声。
不听诗的,大有人在。
比如常玉春与倪秋雁。
“她还没回来么。”倪秋雁借着饮茶的功夫,用不大的声音说了一句。
话是说给常玉春听的,由于徐衍就坐在旁边,隐约听得到。
常玉春没说话,缓缓摇头,目光低垂,不知想着什么心事。
“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怕是出事了。”倪秋雁的语气中透着担忧。
常玉春的眉头拧了起来,好半晌道出一句低语:“凶多吉少。”
说完这句,两人不再言语,各自喝着茶,听着诗,听没听进去一言半句就无人得知了。
徐衍也没心思听诗。
以他分析,倪秋雁口中询问的那个她,很有可能是西衙的楚红莲。
楚红莲的下落不止对西衙重要,连东衙也相当看重。
徐衍本以为楚红莲之死很简单,不过是与强敌同归于尽,如今看来好像另有隐情。
忽然想起写着横七竖九的那份密函。
很有可能楚红莲在与强敌同归于尽之前,找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或者是重要的消息,而如今,那份被东衙与西衙同样重视的消息,只有徐衍自己知道。
沉吟之际,徐衍觉得有目光在自己附近徘徊。
抬头看去,目光早已消失。
瞄了眼对面正与旁边人高谈阔论的徐傲。
徐衍很清楚在这种场合,除了徐傲这孙子,没人会关注自己一个小小的炼尸官。
不行,自己与楚红莲见过面的消息,早晚得告知常玉春。
虽然徐傲不知道自己在牢狱中与楚红莲相逢的经过,但他可以从县令陈洲骅的嘴里打听出来,除非将当初的当事人全部灭口,否则消息迟早会传到西衙。
与其到时候被动,不如早点通知常玉春。
想到这里,徐衍朝着常玉春的方向偏了偏头,低声道:“大人可是在担心楚大人的下落。”
常玉春猛地扭头,徐衍甚至听到他脖子骨头发出的嘎巴一声响。
“你见过她?”常玉春震惊道。
徐衍点点头正要开口,只见常玉春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神态,一摆手,低声道:“回去再说。”
不远处,夏无风正扭头望来,犹如嗅到血腥的鲨鱼。
打更人的官正必定是高手,敏锐的感知令人不寒而栗。
徐衍立刻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品着茶水,仿佛刚才只是与常玉春在探讨茶道。
自从常玉春得知楚红莲的下落,心里长草了一样,不停的拿起茶杯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杯子里都没水了还自顾自的往下喝。
徐衍连忙帮着倒茶。
常玉春发觉失态,深吸一口气,终于不再焦躁,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位诗王好像对咱们大商的诗词歌赋不感兴趣,每首诗他都会呸上一声。”
徐衍将话题拉到诗会上来。
“狗眼才看人低,桃花国的文豪,哼,也不知有没有真本事,没准他那呸呸呸就是一首诗呢。”
常玉春撇撇嘴,不屑说道。
此时诗会气氛正浓,一位久居皇城的年迈文士走上前来,吟出一首赞美皇城繁华的七律,顿时迎来无数赞叹。
这年迈文士在大商颇有名望,在诗词之上有不浅的造诣,场中众人隐隐视其为牛耳者。
不料诗刚吟完,立刻招来诗王谢逊的嘲讽。
“啊呸!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叫唤,我怎么听着好像有猫狗之声呢?”
谢逊斜着眼,满脸鄙夷的骂道。
年迈文士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点指着谢逊脸憋得通红。
谢逊冷笑一声,道:“怎么,不服?你那也叫诗么,充其量算个灯谜,既然玩灯谜,你且听好,我给你出一个,如果猜得出来,这场诗会算你夺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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