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
袁崇焕和杨镐比邻而居。
他们都是高等级的文官大臣,就算在狱中,过的也还算不错,并没有遭受太多的虐待,吃食虽然不是很好的,但也是粗茶淡饭,比较干净,而不是寻常牢狱中那种馊了坏了的东西。
两人都是因为辽东的事情呗抓紧来的,狱中无聊,他们就辽东战事交流一二,再或者讨论下学问,日子过得倒不算寂寞。
就是有些闭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日,两人聊天说累了,正打着盹,却不妨外面传来一阵喧嚣哭喊之声,巨大的响动,一下就让他们两人醒来,纷纷朝外面望去。
甚至有一个看守的牢头,因为挡住了两人的视线,而遭到呵斥。被呵斥的牢头无奈,只能挪开下身子,让他们自己看着。
能被关到诏狱的,都不是普通人,鬼才知道这些人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除了锦衣卫大大人物外,这些底层的牢头也不敢对对方怎样。
别说责打了,就是喝骂都不会,万一因为语言让人家记恨上了,等人家出去,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诏狱耸立两百多年,任何事都发生过,这样的事也不少,只是不流于文字罢了。
“乖乖,这不是镇远侯顾肇迹骂,这是西宁侯宋裕德。”两人都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的,对京师内的勋贵都有所耳闻,甚至还见过不少,有着印象。
从这群被抓进来的人中他,他们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全部都是勋贵,开国的和靖难的都有。
“一、二、三、”袁崇焕慢慢的数起数来,一个一个的点,最终他惊讶的发现,加上昨晚被抓进来的诚意伯,所有勋贵除了国公外,全部在这里了。
整整四十多个勋贵,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诏狱一下子拥挤来这么多人,牢房差点不够,单间是不可能单间了,只能几个人挤一个牢房,就连袁崇焕和杨镐这里都塞进来不少人。
索性他们两人都是送钱打点过的,牢头也没多塞,一个牢房塞了一个了事。
和袁崇焕一起的,正好是西宁侯宋裕德。
“这发生什么事了?”袁崇焕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再看看旁边的杨镐,也是如此,盘问起和自己关在一起的永康侯。
“还能发生什么事,惹怒了皇帝呗。”宋裕德苦笑道,进入诏狱,这真是人生破天荒的头一次,就整个家族史来说,也是如此。
“惹怒皇帝,怎么个惹怒法?你们四五十个人一起做了啥,全部都进来了?”袁崇焕真是好奇极了,到底做了什么,才让皇帝抓了这么多人进来。
就算是他自己,干了这么多龌龊事,皇帝不也就抓了他一个人,辽东上下也没牵连这么广。
“陛下欲要裁撤京师周边卫所,我等不同意,一怒之下,就被陛下以里通外敌,联络女真的罪名给抓进来了。”宋裕德苦笑,他敢打包票,和女真通信的绝对不是勋贵中人,肯定是那些文官干的好事。
“里通女真?如何里通女真?”袁崇焕有些不解,这些勋贵不都是在京师们,怎么会有这个罪名,又不是边关大将。
“你不知道?”宋裕德吃惊的看着袁崇焕,随后才想起来,对方早在去年就被抓了,诏狱闭塞,自然不会将外面的消息传递进来,对方不知道女真绕道蒙古入侵也是正常。
当下,宋裕德就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好好讲解了一边,其实他知道的也不多,很多细节都是道听途说的,但这并不妨碍给袁崇焕讲解,起码大致经过他是知道的。
女真绕道蒙古叩关的消息,袁崇焕其实并不惊讶,他考虑过这个情形,甚至和女真都有些着一丝暗地里的默契。
然而,后面皇帝御驾亲征,和黄太吉占了个平手,甚至逼退女真,斩首三万的经过,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尤其是三万这个数字,他更是反复询问宋裕德,到底是真的还是吹出来的。
宋裕德自然极力保证,这个数字是真的,是经过兵部那边查验和核对的,没有半丝作假。
这种惊天动地的消息,让袁崇焕呆立当场,怎么也无法相信。
就是因为他深知女真人的强悍,不是明军可以平定的,深知连抵抗你都很艰难,才私底下默契的和女真暗通款曲,想要促成议和。
若是他手头有一只军队,能对女真造成这么大的伤亡,说什么他都不会这么干!
乾圣帝的事情,让袁崇焕心中一时间波澜大起,甚至心中微微有一丝后悔,若是早知道陛下如此厉害,手头有一支这样的军队,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好,当今圣上,真是武功非凡,竟然能野战战败女真,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旁边杨镐也得知了外界的情况,他高兴的大喊起来,如同一个老小孩般。
虽然没有酒,看他通红的脸颊和微醺的神情,显然已经醉了。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是这个道理。
宫后苑,万岁山。
在许显纯去抓人后,朱由检并没有离去,而是漫步来到了景山上,再得知今年开春从未下过一场雨后,他心中顿时急迫起来。
今年北方肯定又是一个干旱的年头,到了秋天,若是北方颗粒无收,或者减产,那定然又是一个灾荒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知道。
若是想要对朝堂进行改革,一定要在上半年完成,一旦拖到下半年,内外交困下,搞不好会出大事情的。
“去,通知内阁大学士和徐大人过来,朕有事要找他们。”朱由检冲刘若愚吩咐一声。
“陛下,是带到这里来吗?”刘若愚问道。
“是的。”朱由检站住脚,看着眼前这个歪着脖子的老魁树,不知道怎的,他看到这棵树的第一眼,心中就闪过一阵明悟,这就是十五年后,历史上崇祯吊死的那颗‘罪隗’!
“就带到这里来。”朱由检定了定神道,“这里给朕加个凉亭,朕以后要在这里望远。”
“望远?”刘若愚心中奇怪,这里又不是什么最高处,只是东麓的一处山坡而已,怎么望远?
尽管心中奇怪,他还是应下来,然后前去通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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