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这是今日的题本和奏本。”几个太监抱着大摞的奏章,来到了司礼监直房,由于皇帝放逐了一大批秉笔太监去办银行,如今司礼监缺人,王体乾只好自己上阵,在这里当值。
“放这吧。”王体乾点头,然后自己开始翻看奏章。
官员上奏的奏章,由通政司收集,然后送到宫中,起初是直接给皇帝,但大多明朝皇帝不愿意看,都是丢给司礼监,后来就变成直接送到司礼监直房。
先由司礼监过目,在给下发给内阁票拟。
这个过程虽然繁琐,但却能有效的确保皇权,也方便皇帝进行处置,若是遇到不想看或者不想引起争议的奏章,皇帝是可以留中不发的。
当然,这也给了太监弄权的空隙,方便他们扣押奏章,但通政司通过去的奏章是有记录的,若是发下来的数量不对,内阁是可以前去责问,而且司礼监没有处置权,只能内阁票拟后他们再批红。
如此,双方相互制约,保证了皇权的安全,也让皇权变得没什么用,在大明,皇帝死的不明不白的有好几个,反正有内阁和司礼监,皇帝换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体乾能坐稳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能力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文化水平不低,晦涩的奏章都看得懂,当然,那样看得也累,一天都看不了多少。
不过现在由于皇帝提倡白话文,文字要直白,直奔主题,现在的奏章好看多了,也不需要很多秉笔协助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司礼监去掉了那么多秉笔,依然没有乱的原因,个人的办公效率提高了很多,人少点也无所谓。
很快,大部分题本王体乾看完了,这些都是些常例公事,没什么好看得,交给内阁票拟就是,直到翻到一份奏本时,他的速度才放慢,细细的观看。
明朝奏疏份题本和奏本,题本是以部门的名义上书,要加盖公章,写的都是公事,而奏本则是以官员个人名义上书,写的都是自己的个人意见,不能加盖公章。
前者通政司呈递前会交由六科廊坊抄录,而后者则不会,皇帝不公布前世不能抄录的,其保密性要比题本好一些,故而很多官员都喜欢用奏本。
当然,这些都比不上朱由检想要试用的奏折制度。
“这封奏疏有点意思啊!”王体乾看完了内容,然后又翻看了下上奏的人,太常寺卿杨维垣。
通篇奏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提东林党之事,说东林结党,既然有人参与了‘中宫案’,那么其他人肯定也参与了,绝对不是无辜的,皇上应大力深挖,除恶务尽。
这是一封政治斗争扩大化的奏疏!只是一看,王体乾就凭借多年丰富的斗争经验,察觉出了奏疏底下蕴含的东西。
如今朝中阉党占据上风,东林基本一扫而空,那这封奏疏想要对付什么人呢?王体乾品了品,却没身发现,想了想,他将这封奏疏放在了最上面,和其他需要皇帝预览的奏疏一起送过去。
奏疏送过去时,皇帝正在休憩,王体乾问了下殿门值守的太监,才得知陛下召见了兵部尚书崔呈秀后,又独自思索良久,如今刚刚处置完毕,正好休息。
王体乾没有过多打扰,将奏疏放下后就离去。
不过如同他想的那样,那封杨维垣的奏疏和其他一样,没有引起皇帝的注意,随后奏本便交给内阁票拟,由六科廊坊抄录公示。
过了几日,没有消息,王体乾以为只是杨维恒投皇帝所好上的奏疏。然而,等他再度看到一封奏疏,抨击此事时,顿时知道不好,原来不是消退,而是引而不发,今天随着奏本一起爆发出来。
王体乾立刻带着这份奏疏去往乾清宫,交给皇帝,以他国王的经验来看,如今这封抨击奏本只是开端接下来一定还会有辩驳,至于后面导向哪里,王体乾看不出来,但失态爆发是肯定的。
“陛下,请看这份奏疏。”找到皇帝后,王体乾立刻将奏疏递了上去。
“这是谁写的奏本,不是说了用白话文吗,怎么还写骈文。”朱由检翻了翻,就生气的将奏本丢在地上。
“陛下,这是翰林侍讲倪元璐的奏本,是抨击太常寺卿杨维垣前几日的奏本。”王体乾将来龙去脉交代了下。
然而皇帝却丝毫没有印象,根本不记得他看过杨维垣的奏本,等到刘若愚提醒,才有所印象,但依然不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关系。
在朱由检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人觉得东林党很坏,应该大力打击罢了,只是讨好自己的政见而已,不理会就是了。至于另一个人反驳,说说而已,无所谓。
不过,倒是倪元璐这个名字引起了朱由检的注意,好似上次自己的诏书被封驳,就有此人在其中作祟。
“将奏折打回去重写。”想了想,朱由检还是没做出什么批示,只是找了个借口,将倪元璐的奏疏打了回去。
第二天,倪元璐将修改后的奏折呈上,最终随着六科廊坊的抄录,为百官所知。
被人当着面反驳,杨维垣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倪元璐可没有他官职高,他可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大打口水仗,到了后来,很多言官都倪元璐的言论吸引,站在倪元璐这一边,指斥杨维恒,讨论东林党、阉党到底谁好谁坏。
东林党能干出真坏的事情,那么阉党呢,肯定更坏!
毕竟从名声上来说,东林党比阉党要好!
乾清宫,冬暖阁中。
朱由检的书桌上奏折摞了很高,都是这几天加入战团的官员互喷的口水,粗略一看,上百封都有了。
到了此时,哪怕政治小白也看出来不对,这似乎有人在预谋引导什么,以东林党和阉党的话题,来达成自己目的。
同时,朱由检想到,这是否就是崔呈秀所说的适宜的时机呢?这时机是崔呈秀促成的,还是其他人引发的?
朱由检不知道,犹豫了下,他最终选择不干涉,,任由事态慢慢的发展,自己只是密切的注视着。
在这样缓慢酝酿的情况下,二月九日,礼部贡院。
随着贡院大门洞开,乾圣元年戊辰科会试开始了,无数学子蜂拥而入,他们将在里面待满九天,直到十八日才能出来。
在庞大的人群中,张溥也随着浙江的考生踏入贡院,临近去前,他回首一望,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不知道等自己在出来后,朝堂之上,是否也如这贡院门口,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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