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那天,凌颂跟着温家一家三口离开北京。
走之前,温宴把他叫去,送了他一枚去年他们从国外拍卖会拍回来的、永安朝时的白玉蟠龙玉佩。
凌颂一看,那玉佩竟然是当年摄政王送给他的十九岁生辰礼。
当年他收下这枚玉佩后一直都随身戴着,直到摄政王派来的人给他送毒酒,慌乱之下,他取下了这件贴身之物给小德子,让小德子偷偷从狗道爬出宫,去找他的师父来救驾。
但很显然是来不及的。
他没有等到任何一个救他的人,生生被灌下了那杯毒酒。
没曾想隔着四百多年的时光,这枚玉佩竟又回到了他手中。
玉佩上那些他曾经摸过许多遍的纹路,都跟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凌颂心情复杂地收下东西,跟温宴道谢。
温宴拍拍他脑袋:“以后来北京念书,我俩罩你。”
一旁的温瀛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别开眼。
凌颂笑了笑,再次说:“多谢宴哥。”
上飞机后,他拿出那枚玉佩给温元初看。
温元初接过到手里摩挲了一阵,说:“这枚玉佩现在的拍卖价,只怕值几千万。”
“多、多少?!”
“古代皇帝御用的玉佩,拍个几千万很正常。”
凌颂吓到了。
他现在对这个时代的钱价值几何已经有了深刻认识。
堂叔他们竟然出手就送他几千万的东西?……假的吧?
温元初将玉佩还给他,戴上眼罩,丢出一句:“大概你投了他们的眼缘,反正他们有钱,你收好就是。”
凌颂将玉佩小心翼翼放回盒子里,抱着这个烫手山芋,动都不敢再乱动。
后头这个收纳有价值数千万的玉佩的盒子,被他放到家中书柜最上面,再没碰过。
他看到就闹心,不如眼不见为净。
回去之后少不得被爸妈哥轮番上阵地教训,凌颂左耳进右耳出。
去北京找温元初,他一点不后悔。
他活了两辈子,再没做过比这更正确的决定。
被家里人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反正他现在时不时地能吃到温元初的肉。
新学期开始后,温元初照旧每天晚上来给凌颂补课,关系变了后,俩人时不时地要偷偷亲热。
虽然不敢做太出格的事情,但亲亲摸摸抱抱一样不少,偶尔还会互相帮忙。
凌颂觉得,这样的日子,再给他做皇帝都不换。
他的成绩也在稳步提高,高二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年纪排名终于进了前五百。
等到期中考时,又往前进了五十名。
从前的凌颂每回考试也就差不多这个水平了。
凌颂深刻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温元初也是天才,所以他和温元初是天仙配。
高二下学期快结束时,凌颂突发奇想,坚持要去学游泳。
起因是五一假期时,他们一家去海岛玩,连凌超超那个小鬼都能在海里快活自在地蹿,只有凌颂他背个游泳圈,被勒令只能在离海滩不超过两米的地方飘着,凌颂觉得很没面子。
后头学校里的游泳比赛,温元初又大出了一回风头,在女生们山呼海啸的加油声中,拿下了全校第一。
不但如此,他裸上身的模样还被人看光了。
凌颂很生气。
虽然鼓动温元初参赛的是他,但自己的人被别人看去了,他觉得很亏。
所以他也想学游泳。
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吃亏。
温元初没拆穿他这点小心思,但提醒他:“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失忆的?你爸妈都不答应你学这个。”
凌颂当即反驳:“之前就是因为我不会游泳,才差点淹死,我必须得学,你教我。”
而且他还有另外一点小心思
他跟温元初十天半个月才能亲热一回,温元初这个人假正经得厉害。
在水里肉贴肉地教游泳,他岂不是想怎么摸就能怎么摸?
温元初答应了,带他去了游乐场的儿童游泳区,水深还不到凌颂大腿。
“先练憋气。”
“一定要在这里吗?”
“一定。”
无论凌颂怎么抗议,温元初坚持如此。
练就练呗,他自己说要学游泳的,总不好出尔反尔。
凌颂闭起眼,小心翼翼地搭着温元初的手,慢慢没入水中。
他其实很紧张。
在鼻子入水的那个瞬间,心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脑子里蓦然蹦出许许多多杂乱无章的记忆,但抓不住,转瞬就跑了。
撑不过三秒,凌颂破水而出,呸呸两声,呛到了。
温元初:“……还要学吗?”
“学!”
凌颂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越挫越勇,回想着刚才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沉入水中。
这一回坚持的时间长了些,屏除那些纷乱的杂念后,那种下意识的恐惧也跟着退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一回生二回熟,不到半小时,凌颂已经能在水里吐泡泡、睁眼。
还玩上了瘾。
温元初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将人抱住:“先歇一会儿,等下教你怎么保持身体平衡趴在水面上。”
凌颂笑嘻嘻地搂住他的脖子,要不是周围小朋友太多,他就贴上去亲温元初了。
不过有便宜不占的是王八蛋。
快速在温元初脸上啾了一口,不等他反应,凌颂将人放开,乐道:“来来,不歇了,我们继续。”
这回他胆子大了许多,麻溜沉进水里,足足半分钟,被温元初拖出来。
温元初皱眉提醒他:“别逞强,量力而行,不要自以为是。”
“知道了,元初爸爸。”凌颂嘻嘻哈哈地受教。
后面他们还是换去了水深一些的成人泳池,凌颂的身高毕竟有一米八,在儿童泳池里实在伸展不开。
温元初扶着凌颂的双手,让他试着脚尖离地在水中漂浮起来。
“别怕,保持身体平衡,按我刚才教你的方法呼吸。”
凌颂倒是不怕,除了刚开始那会儿对着水有点本能的恐惧,学会憋气换气之后仿佛已无所畏惧。
被温元初牵着手,在水面上浮起,不安分地爪子还没忘了去挠温元初的掌心。
“不许开小差。”温元初捉住他的手,板着脸教训他。
凌颂在水中仰起头,冲他笑:“你不要这么严肃嘛。”
温元初眉蹙得更紧:“你不专心,我不教你了。”
“别别,我专心学就是。”
“那好,等下我试着放开手,你要自己让身体漂起来,不能借我手的力气。”
无论是教念书还是教游泳,温元初对凌颂这个学生,丝毫不带放水的。
“得令!”
凌颂终于认真了点。
温元初慢慢放开他的手,没有了支撑点,他心里又不由打起鼓。
好在温元初没有走远,就在他身边,随时都能触碰到。
“别紧张,放松身体。”
他在游泳方面大约确实有些天赋,学起来并不吃力。
试了几次,就已经掌握了诀窍,能不借助外力,很好地在水面上浮起。
凌颂松了口气,也不是很难嘛。
后头胆子又渐渐大起来,不再满足于一动不动漂着,没等温元初教,就想试着往前游,被温元初拦住。
“循序渐进。”
凌颂的脚尖落回池底,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笑他:“温元初,你怎么比我还紧张点啊?”
温元初沉声提醒他:“我是为你好。”
行吧。
温元初不让,他只能继续练习漂着。
温元初就站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过了一会儿,泳池边上过来一小孩,眼巴巴地瞅着落进池中央的皮球。
小孩走到温元初身边,小声央求他:“哥哥,我的球落水了,能不能帮我把球捡回来?”
那小孩才四五岁大,蹲在泳池边上,身边也没个大人,温元初要是不答应,估计打算自己下水了。
温元初没说什么,直接往泳池中央游去,将球拿回来。
小孩眉开眼笑,接过球抱在怀里,跟温元初道谢:“谢谢哥哥。”
温元初轻抿唇角,“嗯”了一声。
小孩抱着球离开后,他回过身,原本漂浮在水面的凌颂已经不见了。
温元初瞳孔骤缩,喊了一声“凌颂!”,快速四处看去,他的目光转瞬已经扫泳池中每一个人,没有凌颂。
温元初沉入水中,慌乱地四处找寻。
没有、没有。
哪里都没有!
直到一条人影蹿上来,猛地抱住他脖子。
温元初一把将人揽紧,带着对方破水而出。
凌颂双手搂住温元初的脖子,挂在身上,乐得开怀大笑。
“Surprise!”
温元初的脸色却分外难看,水珠沿着他湿了的额发往下淌,滚进他冷厉的双眼中,开口时声音都是哑的:“……你在做什么?”
凌颂一愣。
他不就是跟温元初开个玩笑吗?这人怎么反应这么大。
放开搂着他的手,凌颂惴惴道:“……我刚蹲到水下,躲起来,逗你玩的。”
“你觉得好玩吗?”
温元初的声音陡然拔高。
凌颂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温元初生气了。
这好像还是温元初第一回真正对他生气。
在凌颂愣神时,温元初已经走出泳池上了岸,凌颂心下打突,赶紧跟上去。
追上温元初,凌颂双手抱住他胳膊,将人拖住:“别走,别走了……”
温元初转眼看向他,凌颂一脸哀求,软声认错:“我错了,元初爸爸,我真的错了,不要生我的气。”
温元初没出声,看着他的目光依旧是冷的。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不该吓你,不该自以为是,对不起。”
凌颂乖乖道歉,虽然他觉得温元初这反应有点过了头,但不敢再放肆惹他更生气。
僵持片刻,温元初撇开眼,声音冷硬:“回家吧。”
回去一路上温元初都没再说过话,凌颂闹了他一阵,见他打定主意不搭理自己,意兴阑珊,也闭了嘴。
温元初把他送到家门口,说了句“晚饭吃快点”,回去了自己家。
凌颂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家门,撇嘴。
他男朋友这么别扭难哄,可真是伤脑筋。
晚上七点,温元初过来凌家给凌颂上课。
高二下学期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凌颂这几次月考成绩都稳定在年纪三百多名,学习进度是差不多跟上了,但想再冲一冲,到底比不上别人苦学了十几年的。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真正能放假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不到,温元初已经列了详细的计划,准备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帮凌颂巩固知识点。
当然,他现在还没把计划表拿出来,要不这小子一准要噘个嘴抱怨他。
凌颂今天笔直端坐在书桌前等温元初,没敢犯懒,温元初还没来,他自己就已经把学校布置的习题做完了。
温元初坐下,凌颂一脸讨好地把自己的习题册推他面前,给他看:“我都做完了,只错了一题,已经对着答案改了。”
温元初看一眼习题册,又看一眼凌颂,脸色比下午的时候缓和了不少:“上课吧。”
难得一个晚上凌颂都乖乖地做个好学生,既没偷懒耍滑,也没走神去揩温老师的油,学习效率突飞猛进。
十点半,温元初阖上书本,说:“今天就到这里。”
他站起身,凌颂赶紧拉住他的手,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温元初,你还在生我的气啊,都一整天了,你不要这么小气嘛,我都跟你认错了。”
温元初回视他,凌颂冲他笑。
片刻后,温元初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没生你气。”
他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
气自己无能。
从前没有护好凌颂。
凌颂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人哄好了。
“真的不生气了哦?”
“嗯。”
他跳起来,挂到温元初身上:“走走,我们去外头吃宵夜,反正明天周日,晚点睡没关系,让我在期末考之前最后放纵一把。”
温元初忍了忍,没有扫他的兴。
走出家门,月色正好、繁星漫天。
凌颂压抑了大半天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憋了一下午的话匣子打开,没完没了。
温元初听着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笑声,不时应和一两句。
那点烦闷终于烟消云散。
他回来的第二百八十一天,今天和他闹得有点不愉快,我可能确实反应过度了。
也不喜欢他小心翼翼对着我的样子,会想起从前那些不好的记忆。
高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
今天真的没法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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