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寒将他送到了绘园门口,洛林远目送对方的车离开。站在绘园门口足足飘忽了好几分钟,才想起往里走。
果然他脖子上的暧昧痕迹引起了一片起哄声,文琦雯眼睛差点脱框:“林远,你怎么回事,在美国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小破孩!”
洛林远轻咳一声:“文老师,注意你的言辞,我是林园长。”
许梦性格内向害羞,除了有一眼没一眼偷瞄洛林远脖子上的痕迹,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轻一脸姨母笑:“不错啊,我们小林同志长大成人了啊,我很满意。”
洛林远实在敌不过这几个女人,文琦雯道:“小远可恶,不声不响就脱单,说好的大家一起单身快乐呢?到底跟谁啊,哪位小姐姐?”
四个女人满脸求知欲地盯着他,洛林远想了想,坦然道:“不是小姐姐。”
她们纷纷一愣,文琦雯张大了嘴巴,洛林远说:“我爱人是男的。”
这个劲爆炸弹落入了鱼缘绘园没多久,是小熊先出声打破沉默:“我就说,你看起来这么受。”
许梦竟然噗地笑出声,捂着嘴巴一边笑一边打量洛林远,竟然眼神带着隐约的激动。
陈轻美院出身,大风大浪都见过,说实话,学画画的艺术生,身边都有几个磕男男cp的女同学。
她抱着手臂,深沉道:“也是,没见你说过喜欢哪个女孩。”
反倒是文琦雯接受不了,他们认识最久了:“你怎么回事,你原来喜欢男的啊!”
洛林远:“嗯。”
文琦雯:“你当时怎么不说啊?这么些年,问你有没喜欢的人,你都说没有。”
洛林远:“那时候确实没有。”
文琦雯:“可是,可是!”
洛林远放缓了声音:“我当时没有恋人,更没有喜欢的男人,我只喜欢我对象,我对象是男的。”
他不是很想提这些,没有详细说,就是文琦雯觉得自己被瞒了,作为好友,洛林远不跟她交心,搞得她现在很尴尬。
当年在美国,还撮合过洛林远跟她室友,要是知道洛林远喜欢男生,她才不会干这么无聊的事情。
虽然洛林远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她的撮合,没有留有一丝幻想的余地。
洛林远云淡风轻地出完柜,然后拍拍手:“好了,别八卦了。时候到了我会带着对象跟你们吃个饭,现在先工作,今晚就是鱼缘跳蚤市场开业,跟家长群里交代一下注意事项,我们先去布置场地!”
说完他出了八卦集中地的茶水间,回办公室处理一下脖子上的痕迹。
给几个老师看到就看到了,让家长注意到就不行,家长会说他影响不好。
他对着镜子贴了几个创可贴,这时小熊走了进来。递给他一条丝巾,黑色底,香蕉图案,手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知道怎么系吧。”
洛林远接过来,在脖子上打了个结:“谢谢。”
小熊冷静问:“是芋圆的家长吗?”
洛林远差点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才瞪小熊。小熊一脸淡然,深藏功与名:“果然是他。”
洛林远:“你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小熊:“你俩见面的时候,差来一首背景音乐情深深雨蒙蒙了。”
洛林远:“什么?”
小熊伸出双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再指洛林远的:“眼神太黏糊了……气氛也很奇怪,简直旁若无人,我又不是瞎的,当然能看出来。”
说完以后,她对脸红红的洛林远说:“园长,加油哦~”
洛林远哪里知道身边还藏了一个隐藏摄像头小熊,这女人不得了,是干大事的人,这样能忍,明明一早看出来了,却什么都没说。
洛林远身体不是很舒服,在跳蚤大会开始前,他又去了趟小诊所,打算要点药吃。
陶情见他来了,惊喜于见到老友,又忧心他是不是哪又病了。洛林远有点扭捏,不知道该怎么说,哪知道老医生竟然还会把脉,将他拉过去一摸手腕,就沉着脸道:“肾脉弱,房事过度。”
洛林远差点没直接逃出小诊所。
陶情惊讶地看他,一脸惊疑,欲言又止。老医生说:“好好休息,年轻人不要仗着精力旺盛乱来。”
洛林远:“要吃药吗?”
老医生说:“吃什么药,被你折腾的姑娘才该吃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对着老医生没法说,倒不如跟知道他性向的陶情老实交代。
陶情依然满脸纠结:“你有对象了。”
洛林远微微一笑:“是啊,俞寒。”
陶情恍然大悟,笑着给他抓了点消炎药,还开了药栓:“这个药栓是要……”
洛林远飞快打断:“不用不用,我知道,不知道我也上网百度,可以了,你别说,求你。”
拿了药后,陶情将他送到了诊所门口,笑眯眯地看他。洛林远被看的脸红:“你有话就说,做什么笑成这样。”
陶情突然握着他的双手:“太好了,小远。”
洛林远微怔,陶情说:“你知道吗,俞寒从来没有忘过你,这么些年,他一直都在等你。”
……
跳蚤大会六点开始,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俞寒带着芋圆到现场的时候,小朋友已经被热到摘了脑袋上的皮卡丘小帽子,露出乱糟糟的头发。
俞寒感受了一下气温,忧心蹙眉。芋圆拉着爸爸的手晃了晃:“太热了爸爸,能不能吃雪糕。”
梁阿姨跟他们一起来了,怕现场人多,孩子看不住,便主动跟俞寒提出要来,俞寒同意了。
他们三人摆好了摊位,俞寒将装满了玩具的纸箱放到了摊位旁边,让芋圆和梁阿姨一起布置摊位,自己去找人。
鱼缘老师的展台在跳蚤市场的最前方,舞台边上。那里摆满了老师的画,还有一些学生的优秀作品。
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很热闹也很吵。
他想要找的那个人正在跟几个女老师一起搬东西。
鱼缘里只有洛林远一个人是男生,帮忙搬的东西难免重了些,因为身体不舒服,走走停停,没多久就一额头的汗。
他好不容易把一个重纸箱搬到了展台边,弯腰撑着双腿喘气,汗大颗大颗地落在了地上,脑海里想起了陶情说的那句,俞寒一直在等他。
心里闷堵又鼓胀,汹涌的情绪被拼死压抑着,顺着四周温度,身体的滚烫逐渐化作了眼里的水汽,颗颗砸向了地上。
他以为没有人会再等他,就像七年前,在这偌大的C城,再也待不下去,无法留下。因为没有人会需要他,他也不能再拥有任何人。
却从未想过,人所留下的羁绊,却一直缠绕着心头所念所想的人。
他终于明白了他怎样的幼稚,冲动,一厢情愿,自以为是。却又不是那么的一厢情愿,因为在他想念另一个人的同时,那人也在想着他。
他们一直留在了原地,明明只需要一个回头就能看见,他却从未有过勇气转头,不然他也就能够更早地发现,那个人还在那里。
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他狼狈用手抹了把脸,指头的汗液顺进了眼睛,刺辣的疼。
他抬眼,俞寒朝他走来,忧心又歉然地看了看他,却没有说太多,只问:“还要搬多少?”
俞寒说:“你不要搬了,我来吧。”
听不到他的回答,俞寒的声音逐渐迟疑,他仔细看洛林远的脸,皱眉道:“怎么了,真的很不舒服吗?”
是的,他很不舒服,感觉很难受。
俞寒见他一脸煞白,忧心化作强势:“你先坐一会,待会我送你去医院。”
洛林远摇了摇头:“我没事。”
哪里像没事的样子。
洛林远不想说,俞寒便也不逼问,周围都是人,吵吵闹闹,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他解开袖口,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走入那群女老师中,帮忙搬东西。
洛林远被晾在旁边,满腹心酸,只用眼神追着俞寒的身影跑。不过多久,他便重新振作起来,情绪仍旧低潮,可现实却有更多事要做。
他早已不是十八岁那个什么都无能为力的自己了。
洛林远灌了半支水,振作精神,加入布置展台的队伍里。一会活动开始的时候,还有舞台表演,由两家跟他们有合作的跆拳社和舞蹈班提供。
他还需要去跟那边的合作方接洽。
六点半的时候,活动正式开始,音乐与表演,人流量逐渐增加,洛林远正在跟出入口处的保安沟通,为了防止有无关人员浑水摸鱼进入,参加这个活动的家长和小朋友都需要拿着专门的入场卷,盖章入场。
小朋友多,人也多,安全的问题格外重大。
忙到晚上八点,一切有序进行,洛林远也松了一口气,回到展台旁边休息。
展台后边没什么灯光,被搭起来的防风篷掩去了一半的光线。在黑暗中,洛林远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疲倦又似不堪重负般弓起了身子。
那一刻,隐忍许久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应该哭的,都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有什么好哭的。
但是管不了,也没法管,他心疼又后悔,难受又憋闷。
这是七年,他们浪费的时间,他以为他是为俞寒好,他不会后悔。
可是他后悔了,特别的无比的后悔。
用作进入门的布帘被掀开,有人走入了这个昏暗角落,影子在地上一方明亮里被拉得极长,逐渐蔓延到他的脚背上。
他听见俞寒说:“找到了,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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