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轮灵力配额的谈判,我们预定在十月十日,贵国建国节的当晚,在玉渊寺开启。
这里应该是参加谈判的所有重要人士了——我无比赞赏和尊重诸位唐国的超凡传承者,但诸位也请最好心理准备——作为协会利益的代表,最后10%配额,本人无论如何会坚守到底。
如果届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我也向协会交割这里的职务,离开唐国。”
劳伦斯没有任何笑意地向众人微笑道。
——这个高桌游侠似乎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一旦失败了就再不返回唐国。那样的话,协会很难再委派一个与劳伦斯相当的高桌人物接替他,悬在唐国之上的一口超凡利剑也就永远撤掉了。
“谈判有胜负,情谊长久在,我会一直陪伴劳伦斯先生, 直到目送您回国。”
陆澄也笑道——不管能不能做到,他语气里已经充满了必将欢送劳伦斯的自信。
其余三个泰西A级调查员都是面无表情。
劳伦斯向众唐人一抱拳,带手下告辞而去。
余下的唐人调查员之中,营造社长朱潜龙向陆澄道,
“陆先生,这几天你们可以在玄都随便逛逛,这里是我的地盘,都是我的人,没有人敢随便动你们。
到十月十日早上,严骏人会过来带你们上谈判地点玉渊寺。
谈判是靠讲道理,不是靠拳头,更何况你们的拳头再大能有秀帅的大吗?哈哈。
你们南方人不了解北方情况,也不必多准备什么,给我们北方壮壮声势就可以了。
要是食宿经费不足,营造社可以给你报销。”
说罢,朱潜龙一转身,竟然大摇大摆地走了。
其他唐人调查员眼里, 陆澄的脸明明白白地拉长了起来。
——这次玄都之行,他准备许久,对北方各个灵力节点的规模和分布, 异常事件的频率和危级,都做了详细的研究,本来想和营造社群策群力一道对付劳伦斯,这个朱潜龙却把自己这边当成了吆喝助威的群众演员。
——还tm给报销食宿,当他们是从幻海特意上玄都要饭的吗?
“严先生,朱警长倒是一个洒脱人。
可惜,我倒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我们天文社来参加谈判,你们不提供任何前二轮谈判的记录,也不提供北方灵脉灵力的资料。
这简直不像一个谈判的样子。
——秀帅是赢了前半程,但他能一直赢下去吗?
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后10%的灵力配额是最硬的骨头,怎么好掉以轻心?”
今天严骏人带了一副眼镜,没有被陆澄刀锋般的目光穿透,他似是有难言之隐,不看陆澄,也不看林洋,眼神放空,口上敷衍道,
“实在抱歉,我们是营造社这边谈判的主力, 这一阵一直封闭在玉渊寺,谈判的事务太多太重,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诸位。
在玄都大学的图书馆,我寄存了谈判有关的资料,你们这几天可以凭年珠月教授的介绍信,去玄都大学提取。”
一旁的年珠月递给陆澄一个信封,补充道,
“这是我们能为你们做的不多的几件事了。”
——秀帅的节节胜利,也让他们在营造社的话语权大为压缩,不敢妄言妄动了。
陆澄记下来了,“五大坛”之外,“玄都大学图书馆”是他务必去的另一个地方,又问道,
“只见到诸位在忙,那秀帅在忙什么呢?”
看情形,秀帅并没有出现在谈判桌,哪怕劳伦斯亲自登场,他仍然气定神闲地隐身幕后。
严骏人和年珠月都缄口不言。
陆澄只好望向冯织云,她大大咧咧,顾忌较少。
“秀帅是大帅嘛,军务、政务是他的重心,只能抽出很少一部分时间处理超凡事务。我们看起来很重要的谈判,秀帅都交给朱潜龙了。
他把谈判的功劳给了朱潜龙,要扶稳这个社长。
至于秀帅在哪里,这里恐怕只有朱潜龙知道——但我想,他绝不可能告诉你。”
冯织云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秀帅绝不可能在这座玄都城做出任何伤害天文社朋友的事情。这也是我们坚守的底线。”
严骏人道。
“真的不可能伤害吗?”陆澄问。要是营造社谈判上秀帅灰头土脸,为了避免成为社员的众矢之的,秀帅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现在就说不定了——他已经有足够的威望去抵消做一些恶事的影响了。
“至少在你们的落脚点,至少在第三轮谈判前,我想,是安全的。”严骏人只好道,陆澄这一反问,他也没有底气了。
“嘟嘟嘟,嘟嘟嘟——”
这个时候,万安寺后门胡同尽头的尖利车喇叭响起。朱潜龙在催促这三个营造社员速速离开,不允许他们和陆澄在这样交头接耳下去。
“保重。”
严骏人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天空的乌鸦,再没有多言,转身离去。冯织云和年珠月也跟着走了。
陆澄还有许许多多的疑问,比如“五大坛”的建设进度,被石原征四郎替代的真“崔剑锋”的下落,当着这些人的面,他竟然也得不到答案。
陆澄也抬眼看玄都天上的乌鸦——他猜测,这是类似自己这边猫和鼠的活体监控器。但这种监控器的背后属于哪一方的势力,是朱潜龙,还是劳伦斯?
这一切,唯有自己和队友去寻找了。
“晚上了,我带大家去一家口碑极好的茶馆吃火锅,吃完在城里消食,反正朱潜龙警长会给我们报销。”
陆澄向队友道。他从《及时雨菜谱》翻到一个玄都东城的地址,靠近祭日的“朝日坛”。
“我这就备车。”这次王嘉笙把鬼车之心装置到了一辆幽灵巴士,也带到了玄都,作为他们集体在城内机动的载具。
吃完,陆澄团队就开工,从朝日坛开始调查。在十月十日第三轮谈判前,他们还有二周的活动时间。
……
现在,陆澄和他的队友在东城的一家裕泰大茶馆围着铜炉火锅聚餐。
这家店本是盛天魁的一个分号,盛天魁没落之后,原来的伙计于利发盘下店面,经营二十年,在玄都站稳了脚跟。
这家茶馆和陆澄的咖啡馆类似,不止卖茶,兼营火锅,还是一个情报交易所。茶馆的大堂里高悬一块“莫谈国事”的匾额,实际上到了夜深人静,不止国事,连妖魔鬼怪的消息都有打听。
陆澄进来的时候,裕泰茶馆正好清闲。
他报出盛天魁的名号,态度又十分和气,一会儿便和于利发熟了。
问于老板加了一盘羊肉,全倒进火锅里,陆澄还回碟子,于利发楞了半晌,道,
“无功不受禄,陆先生对小店这样慷慨,受不起,真是折煞人了。”
——陆澄在还回的碟子里叠了五根金条。
“于老板,我们南方人没见过世面。但我想,玄都城里比我还慷慨的人,想绝不少——就怕这点价钱,还买不到我要的情报。”
陆澄定定望向于利发。
大家都懂的。
——玄都是一座没有秘密的城市,据说这里的每一个人力车夫都能直接打探到总统府和国会的情报,但只有在这家五湖四海之人来来去去的茶馆,这些千头万绪的消息才能汇总起来,沙里淘金,去伪存真。
于利发就有这样的头脑。
于老板朝店里店外四下望了下,掩上门,眨着眼睛道,
“玄都城有三个人在小店花钱如喝水——朱警长、石先生,还有一个泰西人劳先生,您是第四位。”
“朱警长和劳先生我见过,石先生……我不认识。老板,如果你肯卖消息给他们,可不能拒绝我。”
陆澄道。
于利发叹了口气,
“朱警长面不善,心也不善,但说话算数。不卖他消息有祸;卖他消息,这茶馆才不会被砸掉;
那个石先生,怪异的很。我不敢对他说假话,实在没办法了,才给一丝真的。
劳先生是外国人,背后有镑山、刀捞山,小店要还他人情,总要给真东西;
陆先生,我从盛天魁的老朋友那里听过你如雷贯耳的名字——没有你,我那群草原放利钱的朋友是没有好下场的。
你是唐国的好人,我全给真的,你要问什么?”
——并州之行,陆澄收获良多。盛天魁的仇敌被他在草原解决,盛天魁有的人脉,他也同时拥有了。
陆澄深吸一口气,便问起来,
“您知道秀帅在哪里吗?”
于利发摇摇头道,
“除了朱警长,整座玄都城谁都不知道秀帅在哪里?——这不算什么消息,不算在您赏我的金条里。”
——和严骏人的回答一模一样。
“您听说过玄都重修的‘五大坛’有什么异常动静吗?”陆澄换了一个话题。
这回,于利发把碟子里的五条小黄鱼,全拢进袖子,道,
“本来,交通部的官儿们说要到年底五处工程才能全部竣工;秀帅嫌进度慢,争取在十月十日建国之前献礼,在冯织云教授的营造公司之外,又聘请了一个泰西人公司同时施工。
——是一个叫‘利建侯’的洋人建筑师的人马——陆先生听说过吗,这个利先生和冯教授一道造了你们南方的天文台。”
陆澄的队友们面面相觑。
——如此重大的消息,冯织云竟然忘记告诉自己,陆澄但愿现在还不算迟。
陆澄本就疑心修复五大坛是秀帅酝酿的一个杀招。利建侯是劳伦斯的人,现在秀帅把利建侯引入五大坛的建设,不知道这和劳伦斯在前二轮配额谈判上的节节退败有什么关联?!
“离建国节只差二周,五大坛可有一座建成了,赶得上献礼?”
陆澄紧接着问道。
“其他四个坛说不好,但靠我们这边的‘朝日坛’已经完工了,只等十月十日秀帅亲临剪彩了。”
于利发道。
——按照陆澄本来的推断,“朝日坛”和召唤赤帝系眷属的仪式有关。假设敌人恢复了祭坛上古时效能,不敢想象他们已经从那里召唤出什么东西了。
陆澄望向林洋、香雪和白晔。
——这个晚上他们不用睡了,加上自己,他就要用队伍最强的突击力量侦察朝日坛,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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