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一夜没睡,躺在床榻上的赵木槿却依旧无比的清醒。
桃花屋的家具基本都是前主人留下来的,但一些蚕丝叠被却是云弈后来添置的。
此时赵木槿抚摸着散发阳光气息的冰丝被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这么神奇的布料,回头咱们偷偷把这床被子带走吧。”
嬷嬷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感觉赵木槿变得好奇怪,全然没了往日的端庄气质。
此时的赵木槿就像是个天真的少女,一件单薄的纱衣并不足以掩盖她婀娜的身姿,随意摆出一个贵妃靠的睡姿,纤细的小蛮腰露出一大截雪白,可爱的肚脐眼调皮的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神色肃穆的嬷嬷在一旁检查屋里的各种摆设,见到置衣柜旁边那一面巨大的全身镜时,狭长的眼眸也不由得一阵惊羡。
“没想到他就是给李夫人送昆仑镜的那位神秘人……”嬷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床榻上的赵木槿回过头来,看到镜子后,原本带着笑的容颜忽然僵硬了起来。
她想起了那日在文集苑与李清照的对话,想起了倪蔓青抱着一箱子掌镜进屋时的笑脸。
“哼,登徒子……”赵木槿粗鲁的翻了个身子,眼不见心不烦。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我睡了……”
嬷嬷见状,慈爱的摇了摇头,直接在一旁席地打坐起来。
院子里。
云弈为了保持清醒,干脆泡起了功夫茶。
白瓷绿汤影灼灼,一闻二品三知味。
超市里八百一斤的铁观音,让云弈泡出了千金难买的感觉。
老车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半壶酒,步伐颠颠,双腮通红。
“小公子这酒劲好大啊。”
云弈闻言,笑着指了指石桌对面的石凳子,邀请道:“呼延将军请了,喝杯清茶醒醒酒。”
老车夫呵呵一笑:“那老夫就不客气了,你这茶气味幽香,某在屋外就能闻到,肯定是好茶。”
“哈哈哈,好不好不敢说,将军不嫌弃就好。”
作为河南人的云弈,其实是不太懂茶的,他以往喝过几次功夫茶,是一些公园里的老棋友请的客,还记得一次在公园里蹭棋,有位祖籍福州的棋友带了一套茶具过来,当时是云弈第一次喝功夫茶,一时惊为天人,感叹茶道原来如此博大精深,可惜,就是太费钱了。
现在有点闲钱了,云弈就想着学习学习,也算是附庸风雅吧,于是上次采购的时候,各种茶叶都买了一点,还买了一套茶具……
二人饮茶闲聊,老车夫几次试探云弈跟脚,都被云弈巧妙的化解了过去。
自知问不出什么的老车夫,干脆也不问了,只要云弈不伤害赵木槿就好。
“对了,云小哥,你觉得我们将消息散播出去后,那三方人马各自会有什么动静?”
云弈将茶漏轻轻放到观音手上,微微抬了抬眼,道:“将军是担心牵连到公主吧?”
老车夫微微颔首,神色郑重的说道:“我夫妇二人能够团聚,全赖公主从中斡旋,某曾发誓,余生定要护公主殿下周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云小哥见谅。”
呼延灼知道,一些智者是很骄傲的,不喜欢别人对他的计策和谋略指手画脚,更讨厌有人质疑他们的决定,所以他在这里先陪个罪,为接下来的谈话埋个伏笔。
云弈没有那么多傲气,既然呼延灼问起了,他想了想,说道:“端王、简王那边,因为牵扯到后面的几位宰执,我也不好妄下断言,不过,所谓三人成虎,百人成势,如今我们怂恿的何止百人,就算他们想要阻止,只怕也来不及了,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们两方基本吃定了。”
呼延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暗忖过后,又问道:“那辽人那边呢?”
“辽人那边……”
云弈端起茶壶,看了看天色,忽然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他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够确定,那兀术的父亲叫完颜打骨打,而这个阿骨打又是女真族首领,那就不用怕了。”
呼延灼愣了愣,一脸不解。
云弈右手执茶壶,左手挽住广袖口,先是为呼延灼添了七分茶汤,而后笑着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女真族必反大辽,你信吗?”
呼延灼神色大变:“这……云小哥此言可又依据?”
“呵呵,不可说,说不得,但我有九成九的把握,那个兀术死不死,女真族都是必反。”
呼延灼眼皮子直抽抽,云弈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反驳于他才好,主要是,云弈给他的感觉太过于自信了……而自信是会传染的。
“云公子……”呼延灼直接改了称呼,他迫不及待的说道:“倘若你真能一语成谶,那这事儿咱们就不能偷偷摸摸的去做了,某建议秘密将此计送入宫中,让官家安心的同时,也能避免公主殿下遭受不必要的牵连啊。”
云弈闻言,却是连连摇头。
“怎么?”呼延灼急忙问道。
云弈闻了闻茶盖上的余香,神色淡然的说道:“事情的发展不会那么顺利的,我知道兀术这个人头的价值,那耶律延禧肯定也知道,从他重用兀术就可以看出,他在拉拢强大的女真族。”
呼延灼点了点头,等待下文。
云弈放下茶盖,身子微微往后靠了靠,望着隐于桃花树顶的暖阳,开口说道:“我认为耶律延禧会不惜一切代价死保兀术,他深知女真族的强大,绝对不会让兀术就这么死了的。”
“不惜一切代价?”呼延灼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点。
云弈伸手遮住眼睛,此时的日头已经很晒了,他想到了冰箱和空调……脑海里想着这些琐事的同时,他低下头来,看着呼延灼道:“杀不杀兀术,是我们说了算,但目前来说,杀兀术的收益不大,反而是耶律延禧为了保住兀术所付出的代价,让我很感兴趣。”
呼延灼目光灼灼:“公子以为,耶律延禧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云弈嘴角慢慢扬起,伸手从茶杯里蘸了一点水出来,而后在石桌上画了一横。
呼延灼愣了愣。
云弈拿起一旁的手帕,一边擦掉手指上的水渍,一边风轻云淡的说道:“一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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