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下,缕缕雷光笼罩的黑色水球中,身着道袍的少年气息渐渐衰弱。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敖洛宁一颗心吊了起来,先前面对无尽雷劫也没多大变化的俏脸上,头一次露出慌张神色。
“筑基入内丹不用渡劫,除开根基薄弱强行破境,是不可能有危险的!”
眼前少年根基绝算不上薄弱,甚至三界能在筑基境界能比他法力雄厚的也没几个!
敖洛宁思绪乱作一团,眼见着宋子瑜气息缓缓衰弱下去,像柴薪燃尽的火焰,摇曳着缓缓熄灭。
她鼻头一酸,心间头一次生出如此无力的感觉。
儿时在洞庭龙宫,因黑龙血脉父亲将她与外界隔绝,严禁她走出洞庭湖。
在湖水下每日单调的望着不变的礁石和水藻,龙宫虽金碧辉煌,但终究是死物,比冬日的洞庭湖水还要冷。
那时候她最大的乐趣,就是观看幻象鱼妖从洞庭码头以及湖岸周边刻印下的画面,车水马龙渔夫行商,像一缕日光穿越重重湖水照亮湖底的黑暗。
敖洛宁一直以来的冷漠,不过是为了掩盖心中那一直以来的无所适从,她在洞庭湖中向往人间喧嚣百年,真处于这喧嚣当中时却有些格格不入。
敖洛宁至今记得,那日从天上落下的少年,眼中没有以往被她救下的村民眼中有的惊慌和恐惧,而是满眼好奇。
那时宋子瑜还想摸她的角来着,却不知龙族的角是很私密的身体部位,不可轻易让外人触碰,龙族伴侣间便是用龙角交缠厮磨表达爱意的……
在洞庭龙宫,灵霄道人提到要她当宋子瑜护道人的时候,敖洛宁脸上虽是不愉,心中却有那么一点欣喜,像沙漠中央涌出一眼泉儿。
她很喜欢与宋子瑜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少年很爱惹祸,但还好每次都平安无事。
敖洛宁在洞庭湖下百年时光中的黑暗与孤独,在遇见宋子瑜时就如阳春残雪般溶解。
不知不觉,敖洛宁已是满脸泪水,头一次露出柔弱之感。
她缓缓跪坐在宋子瑜身后,双手自后环在宋子瑜身前,嫀首轻轻靠在少年肩头。
这是敖洛宁第一次与宋子瑜靠得这么紧,熟悉的气息近在鼻端,可是这气息却在缓缓减弱。
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之前受过的伤以及为了抵御雷劫,体内已是空空如也,一丝法力也难提起。
“我该怎么办?”
敖洛宁用力收紧手臂,似乎这样就能留下即将失去的东西。
她轻轻啜泣着,泪水滑过脸颊,一滴滴落在宋子瑜肩头、脖颈之间。
“宋子瑜,我该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走!”
黑暗中,宋子瑜紧闭了许久的眼睛又重新张开,身边永恒般的安宁气息虽一直未变,但他心中不知为何涌现出不安的感觉。
而永恒安宁的黑暗,抚平不了这份不安,直到这份不安变成躁动!
宋子瑜呼吸急促,如同陷入噩梦中一般,想记起什么,想挣破什么,却无能为力。
心神重新被黑暗中永恒的安宁气息浸染,又缓缓闭上眼睛睡去。
而此刻,忽然有几滴水珠落在宋子瑜脸颊,冰凉刺骨,在身周温暖气息中格外感觉格外明显。
宋子瑜紧闭的眼皮忽然不停的颤动,像是在挣脱这个噩梦。
“……能不能不要走!”
一声格外熟悉又显得柔弱的呼唤,像一道闪电般直刺他的心神。
就在此时,宋子瑜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
与此同时,身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也像黎明前的夜,在朝阳升起间,瞬间破散。
黑暗破碎的那一刻,宋子瑜双目恍如化作了一片黑暗漩涡,里面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幽远、广袤。
又似九幽之界,吞噬一切光明。
若有天仙修行人此时靠近宋子瑜,便可感应到,接近他双目处的那片空间,连天道规则也在破散消碎。
宋子瑜目光深远,遥望远处。
目光所及之处穿过冥水球壁,穿过了重重雷云,穿过了万丈高空,穿过了大世界界壁。
大世界界壁之外,是扭曲着比界壁厚重百倍的天界界壁,可这界壁,丝毫阻挡不住宋子瑜的视线,像穿越无形之物直接越过。
比大世界广袤千倍的天界在眼前一晃而过,视线继续蔓延。
数丈高的督天仪略微吸引了他的注意,宋子瑜瞥了一眼后,视线继续向上蔓延。
穿过了凌霄宝殿,又穿过了无尽罡风,视线一跃而出,无边的黑暗充斥眼帘。
恍惚间,他像是神魂来到了此地,低头看去,三界如同一个夹心馅饼,天界与冥界中间是三十三座大世界和无数小世界。
此地视界极其开阔,竟可将三界一览眼底。
就在宋子瑜好奇想多打量两眼时,不远处的无际黑暗中,凭空跃出了一道人影。
此人距离宋子瑜有上百里距离,偏偏他还能看清此人身上细微的细节。
他身着褐色铠甲,露出外的皮肤被无数细微的纹路笼罩,若是看得更加细微,便可发现这些纹路竟是由更小的符文组成,一道纹路便如一个小世界。
此人面容是一个老者形象,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看上去祥合,只是头顶长长的犄角,却让人望而生畏。
犄角弯曲,尖端环绕着扭曲的黑暗涡流,似乎其存在着便无时无刻刺破天空。
“真有趣,三界中竟还有这种神通道法!”
隔着上百里,犄角老者伸手向宋子瑜抓来,似乎正是为他而来。
宋子瑜心中一惊,就想脱身而逃,但身周空间就像被禁锢了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就在老者想将宋子瑜隔空拉去时,无尽的白色麈尾从虚空中钻出,刺在他身周空间。
“咔嚓……”
琉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宋子瑜神魂也总算可以移动了。
“道友也算是一方人物,为何要欺老道这徒孙!”
无尽的白色麈尾缩小,化作一柄拂尘,握在从虚空中走出的一位老道手中。
老道须发皆白,穿着宽大的道袍,脚下踩着布鞋,就像平常路边道观中风尘暮年的老道。
宋子瑜听了那句“徒孙”,便知这老道是何人了,只是还没等他喊出一句“师祖”,便见老道一甩拂尘,将他打将下去。
“这么点修为也敢来域外,回去老老实实修行!”
柔和的力道作用在宋子瑜神魂上,几乎是顺时间就让他神魂回到了肉身。
依稀间,他只听到了菩提祖师说道:“上次与道友所见还是数万年前,今日既然一见,不如试试道友修为是否有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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