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瞳孔一缩,只要一对上齐天佑,原本从容不迫的气势便荡然无存,那是多年以来的习惯,让他自然而然的从内心深处恐惧着这噩梦般的存在。齐天佑那冰冷独特的嗓音,带着几分低沉的意味,一点点泄露出的杀气,勾起了那些黑色回忆。
他完好无损的双腿几乎不能支撑自己站立,扶着身后古旧的木门,此时也管不得扑簌簌掉下来的大块灰尘和蜘蛛网,顾不上自己如今的狼狈,只有一个念头:逃。
“别杀我……别!”他来到这个世界,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但现在才知道,他错了,自从眼睁睁看着玉面从自己面前消失之后,他无比害怕死亡的接近,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她。
空气之中的乱流,夹杂着刀风。齐天佑那柄雪白而细长的刀,此时已经被他的鲜血染透。他心里已经恐惧到了极点,眼睁睁看着那白衣修罗面无表情地提刀而来。
齐天佑一双凤眸轻轻眯起,淡淡看着那人,握刀的手,五指缓慢攥起,加了一层功力:“你方才可不是这么和她说的。”
佐脑中嗡嗡大震,实实在在面临死亡与恐惧的威胁时,让他脑中几乎一片空白:“你……你不是想知道她的身份之秘么?”
齐天佑的刀,微微一顿。就在佐舒了一口气,以为这个条件足够诱人时,眼前一道利风划过,他的手臂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想对我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面上依旧是淡淡的,双眸中却折射出不一样的神采,那是杀意之外的一寸柔和,饶是自诩熟悉他的佐,心中都大为震惊。
“你变了——”
“或许吧。”
躲在远处水缸后的唐欣,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异样情绪。
他们各怀秘密,虽然好奇,但都不互相探听,无言之中已有了默契。知道他不会这样做,是一回事,听到他直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在齐天佑说出那三个字之后,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佐颤抖着嘴唇,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理由开脱,空气中也只剩下气流掀起的一阵风声,他们都齐齐沉默了。
就因为这样的沉寂,片刻之后,佐和齐天佑同时察觉到暗处的生人气息,齐齐侧目。
齐天佑锋利的眸光,冷漠得无丝毫温度,只瞥了一眼他们的方向,握刀的一手依然没有丝毫停留,用刀风对敌人进行一场单方面的虐杀,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却倏地在腰间摸出一张银票,甩了出去。
“叱”地一声,空空如也的大水缸被猛然击穿,碎片瞬间爆射开。几乎同时,一道人影猛地拔地而起。
果真……角落里藏了偷听的人。
“埋伏?”齐天佑一声冷笑,以为是佐的帮凶,指尖另一张柔软的银票纸,也因内力的灌注而变得如刀刃一样锋利,几乎要脱手而出的时候,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唐欣左右手各提着一人,一个跟头翻跃过碎裂的水缸,躲过了那四散的锋利碎片,身形带着未敛去的凌厉,眼神却不带任何杀伤力:“不讲道理……银票是这样乱玩儿的么!”
齐天佑动作微微一滞,似乎没想到藏在暗处之人是她。
她……都看见了?
他下意识地将刀轻轻一斜,向自己身侧折了回来,挡住那可怖而刺眼的染血刀刃。就在此时,佐的眼中却闪过一道精光,忽然一记前踢:“死!”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要对齐天佑发难。包括唐欣,在佐出招的同时,飞身落在齐天佑身前,蓄势待发。
却没想到,这小子也是风雨里摸爬滚打过的,留了最后一招,脚拇指一划,藏在鞋垫上的暗镖刺破靴子的鞋面,突然飞出,射向毫无防备的崔子骁!
在唐欣拉着他们两人飞跃而出的时候,佐就察觉到了,右边那小子身无内力。
这一暗镖,是他最后的赌注——
崔子骁毫不设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暗镖向他眉心而来。此时唐欣再想接镖,就已经来不及了,盯着飞镖,心急如焚。就在崔子骁大喊一声,闭上双眼认怂的时候,忽然赫连晴向他一扑,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
“叱”地一声,暗镖入肉。
“你!”崔子骁大惊,连忙推开她,查看她的伤情,“蠢女人,你怎么样了?”
佐见他们几个都在担心赫连晴的伤情,趁机一掌将身后的木板门拍出一个大洞,连滚带爬几下钻进去,逃得比哪次都快。
赫连晴却只是闷哼一声,冷笑着邪邪勾唇,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收起你死了爹娘的表情。这副身体,不要就不要了,大不了姑奶奶这度假期提前结束,回管理局去……还有,我不是想救你,只是看在小唐的面子上……”
说着,身体一个摇晃。
唐欣飞快上前接住了她,这才发现她那鹅黄色的衣服因为连番的逃窜,加上翻山越岭,被树枝划破了好几道不说,昂贵的衣料也变得灰扑扑的。肩胛处晕染开大朵血花,一枚银镖,斜着刺入了肉中。
“糟糕……佐为人阴险狠毒,这种保命的暗器上,一般都会抹毒……”见赫连晴的脸色愈发惨白,依照以往闯荡江湖的经验,她不由往最坏的方向猜测,心也逐渐沉到了谷底。
齐天佑仿佛知晓她的心思,不着痕迹地一松手,将刀丢在长了青草的石阶上,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在她身前一步停住,向她伸手。
他的手掌,干净,不染半点血腥,掌心向上,示意把她交到他的手里。见唐欣犹疑,也不等她主动送上,干脆抓握住了她的手:“莫怕。”
纵使那宽厚的大掌给人一种静谧的安全感,似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可唐欣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我知道你想宽慰……但佐是江湖人,使的毒肯定也不一般,这附近又只有一个小镇,镇上的大夫,又有谁能解这种毒的,恐怕听说这是江湖恩怨,早就避之不及了吧……”
早些年她就是四海为家的,对这些情势,最为了解,所以,也最担心。
赫连晴已经昏迷了过去,崔子骁想到她救了自己一命,理所当然地背起了她,虽然心里没底,但嘴上还是安慰着唐欣:“别这么悲观嘛,高人多隐世,说不定小镇上就有能人异士,正好能救治的!”
他把飞舞着的追魂蝶重新抓回了手上,让它停在指尖。
“……你这属于武侠小说看多了。”唐欣嘴角一抽,“这是真实世界,没有主角光环,那种随便在人群中一扯就能扯出一个十项全能的老头子师父的情节,不存在的。”
“我不求他十项全能,只要会解毒就好了……虽然确实几率渺茫……”
“要真有医术毒术那么厉害的人,干嘛还住在这个小镇子里?干坐着当NPC,一辈子就等着给你这个主角解毒?”她觉得,还是找王铁柱问问他们那个时代的医学比较实在。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有些话虽然只有他们才能听懂,但,三句话不离赫连晴的安危,让齐天佑缓缓眯了一下眸子。
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别人身上……
“我不是在宽慰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眸光也淡淡地看向前方的空旷处,没去看她,平铺直叙般的,只像是陈述他方才的见闻,“妙手神医林青渊,就在此镇。”
唐欣:?!!
林青渊!不仅承袭了神医的称号,还曾研制过各种千奇百怪的毒药,简直就是不二良选!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自从齐天佑把他从四方赌坊引出来之后,他不就变成了齐天佑的御用医师了么?
“方才我在茶楼二层,见他换了一身行装,挤在人群里。”齐天佑向来惜字如金,点到为止。
唐欣这才慢慢回味过来。
林青渊这做属下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只是背着齐天佑偷跑出来的,齐天佑虽然看见了,却碍着她的要事,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联想到崔子骁刚才所说,他把宁安出游的消息刊登在江湖日报上——青渊兄不远千里跑到这个鬼地方,也是想参加这个“粉丝见面会”?
这……是突然而来的惊喜,也是必然的结果。想必听了她重出江湖、高调出行的消息,那货该乐坏了。
缘,妙不可言!
他们立刻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唐欣看了齐天佑一眼,想让他用轻功先带赫连晴回去,小声商量着:“你脚程快,把她背回客栈吧?让我去找神医青渊。”
话音刚落,他眼底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她想到他不让任何人靠近自己周身三尺的惯例,只好自己背了赫连晴,率先回到了他们住下的客栈。
……
客栈中,四个面具男见了赫连晴这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都摇摇头,将她抱回了床上:“我们是程序员,又不是医生,顶多把带来的那些小零件拆了,重新组装一个系统,入侵星际的资源库……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屏风外,唐欣坐在桌子边,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一手撑着脑袋:“都多久过去了,他怎么还没把青渊找来?”
崔子骁气喘吁吁地靠在门上,瞥了她一眼:“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呼……有轻功了不起啊,走这么快!”
“人是我背的,包袱也是我拿的,你一个人走过来走了大半个时辰!”唐欣眼皮一掀,“再去门外瞧一眼,看看他回来没。”
就在这时,不紧不慢的一阵脚步声,往二楼而来。崔子骁往外瞥了一眼,赶紧对她做口型:“来了!”
唐欣一个激灵,立马换上系统面具,往身后特意租来的贵妃椅一躺,惬意的双眸微微一阖,无形中的优雅贵气,尽然凸显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用宁安式的语气,淡淡开口:“什么人?”
林青渊本被齐天佑叫过来,心有不甘,想要故技重施,不着痕迹下点毒,进了内室,听到这声温润磁性的嗓音,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看向桌边的白影。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齐天佑让佐跑,是因为闻到了追魂香,所以不担心他真能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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