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
晨风微烫,阳光也不太刺眼。
孟醒蹬着他那辆破铜烂铁,吹着小口哨,悠哉悠哉骑在大马路上。
车筐里放着满满一兜颜色鲜亮诱人的橙子和红心火龙果,都是孟醒一大早从家门口的菜市场买的,上面还挂着晶莹的露水呢。
这破自行车还是他爸爸传下来的,有不少年头了,浑身骨架锈迹斑斑,车铃铛早就不知所踪,刹车有时候也失灵,孟醒都是用脚人工刹车。
孟醒蹬一下,这车子就“叮咣”响一下,似乎是在大声抱怨自己都这把岁数了还不能退休。
这倒也不能怪孟醒抠,舍不得买辆新自行车。
高中毕业后,他倒是买过一辆帅气的山地变速自行车,没想到还没新鲜几天,就在自家楼下被人撬锁偷了。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买了两辆,都没能逃过被偷的命运,没有一辆车能被他拥有超过半年。
被偷了三辆车子后,孟醒终于悟了:他妈的,就是不能买新车,贼人专偷新车子!
从那之后,孟醒不论去哪儿,都骑着这辆饱经沧桑的破车,果然,再没被偷过。
就这样一路叮叮咣咣,孟醒骑到了宣城四中校门口。
这儿也是孟醒的高中母校。
他随便把自行车扔在了墙角,锁都懒得锁,就提溜着水果来到了校门口。
“大叔,我是学生家属,我找一下高三八班的孟暝。”
孟醒边说,边从塑料袋里摸出两个橙子两个火龙果,递给身材魁梧的保安大叔。
瞅了孟醒一眼后,保安大叔觉得他不像什么不三不四的社会小青年,就欣然收下水果:“你等着,我给你去叫人。”
保安大叔小碎步朝着教学楼走去,孟醒则站在大门口,眼巴巴地瞅着教学楼的方向。
宣城四中教学管理非常严格,高三学生更是盯得紧,早上六点半就要上早自习,晚自习更是要上到晚上九点半,每两周放一次假,每次放周日一天。
孟醒的妹妹孟暝就是这里的一名高三学生,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她平时在这住校,半个月才回家一趟,最近这两个月临近高考,她日日在校苦读,一次都没回过家。
学校不允许高三学生带智能手机进校园,只能带仅有通讯功能的老年机,方便联系家里人。
孟醒进劈之前,告诉孟暝自己要出一趟远门,还把小圆子的电话留给了她。
其实孟醒也不是故意要撒谎骗她的。
孟暝要是知道自己要去凑数选秀,肯定会担心自己在陌生的环境里吃不好,睡不好,还被人欺负,影响自己高考冲刺。
在孟醒炙热的目光里,教学楼那边远远走出来一个身穿鹅黄色波点连衣裙,瘦瘦高高的长发小女孩。
这小女孩儿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步履沉重地朝大铁门走来,眉头紧蹙,看起来心事重重。
看着孟瞑沉甸甸的步伐,清减了不少的身形,孟醒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灰暗起来。
孟暝原本是一个活泼可爱,爱闹爱笑的女孩儿,只不过高三学习压力太大,活活把她逼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忧虑重重的人。
没办法,谁让宣城所在的葱省(平行世界,勿要和现实对号入座)是名副其实的高考大省呢,当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激烈竞争。
至于孟暝的学习成绩,两次模考,一直在二本线的边缘反复横跳。
想到孟暝的成绩,孟醒就暗暗来气。
孟暝虽然是理科生,可她逻辑思维差,也没有空间想象能力,数理化都不擅长,物理更是一塌糊涂,声光热电力磁学没有一样学得好的。
她记忆力比较好,也喜欢研究历史,高二分班的时候,本来应该选择文科班的。
可当时的孟暝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女,没太有主见,她看自己玩得好的小姐妹都选了理科班,也跟着进了这个大坑。
除了小姐妹这个原因,孟瞑进理科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诱因——她一直暗恋的小帅哥,也选了理科班。
想到这个小帅哥,孟醒瞬间又来了满满一肚子气。
这小帅哥是孟暝的斜后桌,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还爱好文学,经常写一些矫情做作的酸诗在语文课上当众朗读,俘获了不少女孩,包括孟暝刚刚萌动的春心。
孟暝如愿以偿跟小帅哥分到一个班之后,鼓起勇气跟他告了白。
她知道小帅哥喜欢摆弄各种文具,又爱吃鱼,便买了一个蓝色小鲤鱼形状的精致笔袋。
她把写好的情书叠成心形,藏到里面,趁着放学混乱,红着脸把笔袋扔进了他怀里,接着转身跑开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这小帅哥竟然原封不动把这小鱼笔袋还给了孟暝。
孟暝急忙拉来拉链,惊诧地发现里面的心形情书还在,都没有被拆开的痕迹。
里面还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幽幽写着“大楚兴,陈胜王”。
孟暝大哭了两天,才从这件事的阴影里振作起来,可她却永远留在了理科班,艰难地学着晦涩难懂的数理化,分数在二本线上下来回流窜。
想到这里,孟醒不禁叹道:哎,一切都是命啊!
想着想着,孟暝就走到了他眼前。
这孩子,憔悴了许多。
脸上的肉肉少了很多,鹅蛋脸都快变成瓜子脸了,脸色也很差,灰扑扑的,像是刚挖矿回来,没有过去那种粉嘟嘟的水灵劲儿。
圆溜溜的眼睛里也没有半点神采,略微有些呆滞。
她头发也是枯黄干涩,最底下都分叉了,一看就是洗头的时候简单弄一下,没有闲心打理头发。
孟醒赶紧把水果递过去,满眼宠溺,语气柔柔的:“快拿着,都是你爱吃的,回去跟你室友分一分。”
孟暝一只手从怀里的“五三”挪开,接过水果。
看到孟醒现在的样子,孟暝惊得目瞪口呆:“哥,你这脸……”
孟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邋里邋遢的孟醒了,他已经改头换面,小帅初显。
孟暝天真地以为他收拾自己的形象是要去相亲,便没好意思再多追问。
她低下头,咬了咬下嘴唇,一脸凄风苦雨,语气极轻:“哥,怎么办,我二模考得一般,理综卷子总是做不完,数学成绩也下滑了,再这样下去,高考肯定要……”
她说着说着哭腔都快出来了,几欲落泪。
孟醒赶紧在大脑中搜寻他上高三的时候,班主任是怎么安慰班里心态崩溃的女孩儿的。
他想了一下,开口安慰道:“没事儿,你努力拼就是了,拼过了就没有遗憾。至于最后的结果,还是交给老天去决定吧,暂时不要想那么多。”
他又哄了孟暝一会儿,就放她回去接着上早自习了。
孟醒从墙角捡起破自行车,又叮叮咣咣往家的方向骑。
他得趁着大家都还没起,赶紧回去。
要是在大街上被本地笋丝活捉,当场拿下,那可就惨了。
想到孟暝痛苦的表情,他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心情也跟着有些低落。
没想到快骑到家了,孟醒远远就看见小区门口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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