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恐怖灵异 > 掠春光 > 第三百三十二话 醉话

“怎么了?”

    该是听到了车里的动静,立在车边的陆夫人掀开帘子来朝里张了张,迎面叫那浓烈的酒气熏了个倒仰。

    “哎呀!”她慌忙拿手帕掩住鼻子,皱了眉,“这车厢之内空间太小,你跟你爹回去这一路,还不把你给熏坏了?要不我另派一辆车,你……”

    “没关系,不妨事的。”

    季樱回过头来对她笑了笑,婉拒:“我爹吃醉了,一个人在车上,我也不放心,倘若犯呕,一个不小心呛住了,那反而危险。闻点子酒气倒不打紧,左右回家洗个澡也就是了。”

    又劝:“今儿搅扰了您大半日,好容易我们走了,您也好消停消停。陆大将军那边也周身酒气呢,您还是快些去瞧瞧他,就别送我们了。”

    “这哪里算是什么搅扰?我盼着你常来才好,尤其是等他们父子离京……”

    陆夫人说着神色又有些黯然,心中牵挂着陆霆,便果真没再坚持,与季樱又道了一次别,便转身进了宅子。

    直到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里,季樱才又缩回车里,唤了今日驾车来的车夫,被家中诸人称作“二毛”的年轻后生来帮忙,替她将季溶的身子扶好,好令他坐得舒坦些。

    那二毛便从车头钻进来,轻车熟路地将季溶架了起来,在座椅上摆摆正,顺手从旁边捞了个软枕,垫在他脑后。

    到底是年轻后生,力气大得很,搬个人高马大的季溶照旧轻轻松松,只是手脚粗笨了些,季溶叫他摇晃了两下,醉中很不乐意,脸一皱,嘴一撇,好似很委屈:“我又没喝醉,阿素,你别赶我出去……”

    季樱:……

    倒是二毛司空见惯,把季溶扶扶好,人便又去了前边儿,转头来冲季樱直乐:“我们二爷回回喝醉了都这样,三小姐您刚来,想必没瞧见过这架势吧?”

    见季樱点了头,他便笑得更大声:“哈哈,我估摸着也是,在家的时候有老太太管着,他也不敢这么喝呀!嗐,您也别太担心,没事儿!”

    季樱便偏过头去扫了季溶一眼。

    大抵是坐得舒服了,这当口人倒是消停了许多,只是那张嘴仍旧不闲着,嘟嘟囔囔的,也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想了想,季樱便问二毛:“我爹独个儿住在京城,家里自然管不到他,不过,他常常喝醉?”

    “唉,这不是没办法?”

    二毛一手提溜住马鞭子,另一手去牵缰绳,脸冲着季樱,脖子扭得极别扭:“我们都见惯了!在生意场上找食儿吃的人,饭局酒局,哪里躲得开?尤其二爷这般能干,将个平安汤支应得风生水起,买卖做大了嘛,自然便有更多人找上门,一个月里,总有那么两三回,是要吃醉的!只不过啊,没今日醉得这么凶,我瞧着,也就是在陆家,都是自己人,他便格外放松了。”

    “嗯,我看也是。”

    季樱唇角微微一翘:“他也是算准了,就算出洋相,陆大将军和陆夫人也不会笑话他的。”

    略顿了顿,见那二毛回头似是要去赶车了,她便赶忙又接着道:“那……每次喝醉了,他也都这样嘀嘀咕咕的?”

    “可不?”

    二毛人没回头,扯着嗓子高声答,被风一吹,声音散了一半:“反正啊,回回吃醉了酒都念念叨叨的,几乎每次都免不得提起……”

    似是怕季樱听了勾起伤心事,他便没再继续往下说,掀开帘子一角,嘿嘿一笑,一声轻喝,马车缓动,往胡同外而去。

    季樱就低头又看了季溶一眼。

    这吃醉了酒的人,当真毫无形象可言,平日里季二爷怎么着也称得上潇洒俊逸,这会子头发都散了,几缕发丝落在额前腮边,人又闭着眼在那儿不住地小声叨叨,就像是从垃圾堆捡回来的一样,怎么看怎么邋遢。

    可是就这么邋遢的人,喝醉了酒,心里也依然惦记着已经离世十几年的妻子。

    轻叹了一声,季樱伸手在季溶胳膊上推了推:“爹?”

    “别闹!”

    季溶的手胡乱一挥,居然正正好将她的手挥开了,嘴里咕嘟了两下,连眼都不肯睁开。

    “您可真是……”季樱很有点无奈,原想等他就这么先回到家算了,却听到他又在小声念叨。

    这一回,她听清了。

    原因无他,只因他嘀咕的是她的名字。

    “樱儿……”

    季樱轻抿了一下唇,心说这位爷人还真不错,失了意识,满脑子里记得的不是老婆就是闺女,刚想凑近了去答应一声,却听季溶嘀嘀咕咕地一径说了下去。

    “阿素,樱儿快五岁了,长得可真像你啊,同你一样相貌极好,才这么大点儿,就漂亮得惊人,这要长大了还了得?可……不能让她再留在家里了啊……”

    季樱心下一凛,只觉得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也顾不得伸手去搓一搓,忙将身子偏过去了些,小心翼翼地没惊动他,屏住气息竖起耳朵。

    “老太太连着病了大半年了,老太爷身子骨也不好,大房的三哥儿跌伤了脚,三房的萝儿也不知怎的受了惊吓,没日没夜地哭……家里乱成了一团,偏生这时候,我应承了将家里的买卖接下来,往后少不得要四处奔走。”

    季二爷声音极轻,吃醉了酒舌头不听使唤,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那算命的说,我们樱儿,生就是个克全家的命,五岁上得送去贫苦之处住上十年,待及笄之后,此命格方可解,否则,便会一直这般家无宁日。你说说,我能怎么办?我若时时在家,或许还能护她周全,可我三不五时就得出门,克之年纪又太小,不中用,若将樱儿独个儿留在家里,就算老太太不信这个邪,却架不住家里其他人对此深信不疑。我只能、只能……”

    “老太太那里,怎么都不肯答应,甚而闹上了脾气不肯吃药,扬言我若敢把樱儿送走,她便干脆绝食,把这条害孙女有家不能回的命给丢了算了。此番……我带樱儿出门,若能找到高人解了这祸事,那自然最好,我立马安安生生地带她回家,若实在解不了……前些日子我遇上个小乞儿,岁数相貌与樱儿竟八九成相似,若实在解不了,我便只能行这李代桃僵的法子,权且、权且……”

    后头的话,季樱没再继续听,坐正了身子,只偏过头去,似笑非笑地冷冷瞥了季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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