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淡淡地笑了一下,伸手在季萝脑袋上胡噜了两下。
“就算没有今日这出,大伯娘也是一直将这一笔稳稳当当扣在我头上的,这叫虱子多了不痒。”
她转头对季萝道:“二姐姐只管放宽心,我心中是有成算的,你只想想,这都多少次了,大伯娘可有从我这里讨到半分好去?”
“倒也是。”
季萝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看她一眼:“可我还是担心……”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季樱眸色一压,冲她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我这人可记仇了,头先儿二姐姐掐我那下,我直到这会子还有点疼呢。我看也别等吃过饭了,横竖我也不饿,不若现在咱们便回竹排屋去,二姐姐也尝尝那滋味?”
“我不要!”
季萝吃了一吓,忍不住又想笑,扭头拔腿就跑,都跑出去十来尺了,偏又站下,回身对着季樱笑得可爱又无辜:“三妹妹快些呀,折腾了这许久,过了饭点儿,我早饿了,有什么事儿,吃完了饭你在慢慢跟我算可好?”
“我就来。”
季樱答应了一声,也冲她一笑。
今日若不是季大夫人死活拉着她表态度,她原用不着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有句话季萝说得没错,今日之后,只怕季大夫人是更要将她恨进骨头里了。
不过,或许这也是件好事。
自打她回到季家,这一桩桩一件件,季大夫人怕是早憋在心中攒成一股大火了,此番又添一勺油,十有八九再憋不住,必要生事端。她只管候着便是,到那时,也算是个了断了。
……
从偏厅离开,季大夫人并未去用饭,而是径自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他们大房占了几间大屋,十分开阔疏朗,是整个山庄后院最舒坦的所在。这当口其余人都在前头陪着许家人一块儿吃饭呢,四下里只得她一人,她举步进了屋,一抬腿,便将桌边的圆墩踢翻,回过头,阴着一张脸问跟着她的婆子:“孔方人在何处?”
这婆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自小看着她长大,见她如此,忙上前蹲下身看她的脚,一脸心疼:“已是与他招呼过了,想必片刻便来——您这又是何必,那东西是个死物,您这么踢上去,疼得还不是您自个儿?”
“那丫头我一根汗毛都动不得,难不成连个死物,我都不能踢上一脚了?”
季大夫人咬牙恨恨道:“好个黑心的奸滑东西,几次三番算计我,她真当老太太护着她,便有了免死金牌了?”
说罢又是一拳捶到桌面上。
婆子心惊胆战的,慌慌张张托起她的手:“哎呀,何苦跟自个儿过不去,您瞧瞧,都红了!您……”
话没说完,门上传来剥啄声。
她赶紧过去打开了,就见孔方站在外头,模样极警惕。
“夫人等了好一阵儿了。”
婆子连忙将他让了进来。
“怎地这么久?”季大夫人皱着眉没好气道,朝那婆子一指,“你出去外头守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回我。”
待那婆子出去,料想她已是走远,这才寒声问:“应之那边,你可打听到了,究竟因何而起?”
“是。”
孔方极有礼地弓着背,点头应道,只是一开口,却有些犹豫:“说来也是小事,庄子上有个颇有几分颜色的丫头,二公子……瞧中了,那丫头也是半推半就……却不想,她原是已许了人家的,她那未嫁的夫君是块爆炭,晓得此事,便打上门来,二公子不是他对手,这才……”
后头的话便不大敢说,给咽了回去。
“这混账!”
季大夫人气得愈发厉害,又是一拳捶向桌面:“老太太已是明说了要彻查此事,倘若这因由叫家里人晓得了,便又是一桩错处,只怕他从今往后,都再不必回家了!”
说着便抬眼看孔方:“可有法子将消息截住?”
孔方有些为难:“这……”
“罢了罢了。”
季大夫人也没在这事儿上纠结,一挥手:“大不了,到时候我再费些口水就是了,只要没人碍事,便在我掌握中。”
到底没忍住,冲着孔方抱怨:“你说他真就这样不长进,跟他爹一模一样,竟是半点没学到我的好处!”
孔方喏喏不敢则声。
说到这个,她倒又想起来了:“那个酒鬼,可安顿妥当了?”
“是。”
孔方忙点头:“茶馆已是严令禁止他再去,实则就算不禁止,人家也不会再放他进门。只是这事,已是过去了有些时日,我跟茶馆的人打听过,实是没人记得是否见过三姑娘。”
“一个冒牌货罢了,亏你还三姑娘三姑娘地叫着。”
季大夫人面上露出点鄙夷来,语气稍稍缓和了些:“她满脑子都是鬼主意,即便那日真个去了,也必会想办法掩藏形迹,你查不到,也怪不得你。只咱们多少得防着些,明日你便下山给那酒鬼另觅一住处,省得那死丫头顺藤摸瓜。”
孔方便又应了声是。
“哼。”
季大夫人眼中寒光更盛,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一团掐进掌心:“那个冒牌货,当真不知好歹。我本看她可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不曾拆穿她。她若是个乖觉的,自当谨小慎微,听话些才好。呵,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偏要到我跟前来耀武扬威,那我便让她这梦醒了罢!”
说着,招手将孔方唤至近前,低低地吩咐了一通。
……
另一头,季樱与季萝两个去了摆饭的小厅,迎面只见陆星垂和许千峰两个立在门口,看样子,应是已经吃过了,却不知何故还未走。
“哟,小樱儿来了?你家那事儿解决得咋样,有没有又将你牵连在内?”
大老远许千峰便扯着他那大嗓门嚷起来,引得不少仆从看过来,有些知道内情的,脸上便显出两分尴尬,他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照旧大大咧咧。
陆星垂瞧着便要比他沉稳许多,不曾忙着说话,先朝季樱脸上张了张,随即便是一怔:“眼睛怎么肿了?脸上也是……”泪痕未干的样子。
季樱抬头冲他神秘兮兮一挑眉:“我哭了。”
见他笑容瞬时敛去,便又是一笑:“我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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