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个底线,第一个是不吃回头草。”
林夭轻轻推开周开祈,气息冻在风中:“以后别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了。”
周开祈挺斯文气地笑了一下,“有新欢了?”
“有没有也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口吻已经随着时间冷下来,不近人情。
周开祈没再说话。
林夭给了礼节性的五秒时间,见他再没开口,才直起身:“走了。”
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冷冽的夜色里。
他在原地多站了会,把烟掏出来。
周开祈烟雾弥漫地想:
这女人真够绝情的。
不安稳地睡到凌晨三点,林夭睁开眼睛,看着阳台玻璃门透进来的光,悄无声息地爬下床,拉紧帘幕坐在书桌前。
她就着台灯的光,打开箱子,把一个个长短不一的摄像头取出来清理。
四点半左右,林夭挑了适合的镜头装到机身上,背着出门,去老城区扫街。
天没亮,整个世界像被加了一层冷色调的滤镜,冷冷清清。
她坐夜班车到老城区,在半黑半暗,阳光将现之中,拍坑坑洼洼的路、生锈的自行车、长满爬山虎的斑驳的墙。
拍肠粉店升起的烟雾,拍昏昏欲睡的上班族。
一直到中午,她从便利店出来,去做家教的路上途径一个没人烟而肮脏的小巷。
她看见。
一群刺头一样的女生,在殴打一个女生。
半大不小的女孩,被薅着头发按在浑浊的水坑中。
“□□!”
“你他妈的不是骚吗?”
“不是老拨弄你那些头发吗?老子给你剪光了好不好?这样更好看啊!哈哈哈……”
林夭在挣扎和笑声中穿过,面无表情。
她的余光追过去,看见那个被按在地上的女生,脸变成了一张属于她的、在她记忆中从镜子里看见的、一样的脸。
记忆开始重叠,乍然想起,她曾经也当过这个故事的主角。
啪,一巴掌落下。
林夭的脸偏向一侧。
那些人拽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从污水中抬起头。
“他妈的上次才剪过,这么快又长了,那就再多剪几下,越丑越好。”
林夭空洞麻木地望着她们,面无表情。
“啧,好讨厌她这双眼睛啊。”
“要不挖了算了。”
剪刀凑近,昏暗中闪着冷光。
林夭目光不抖一下,毫无反应。
似乎觉得无趣,剪刀忽然往下,剪开她的衣服,扯开撕碎,然后是四五台手机的闪光灯。
“真好看!你他妈不是勾引主管吗?看你这个鬼样子他还喜不喜欢!”
“明天我就把照片贴在工厂门口,让大家看看好不好?上次的尺度不够大,这次大一点,我想你一定很喜欢他们看见你照片的那个眼神,毕竟你那么骚。”
剪刀拍了拍她的脸,拽着头发的手一甩,她无力地跌回水坑中。
几人高高兴兴散去,顺脚踹开了被她们丢在一边的、破碎脏污的初中教科书。
“□□,还想念书?难怪一脸清高……”
林夭拽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爬起来,冷漠地捡起地上散开的初中语文书,脱下唯一干着的袜子,细细擦掉书上沾的污渍和水,却越擦越脏。
她又拣回被撕掉的几页,夹回书中。
……
咔嚓一声轻响,那群刺头女生对相机快门的声音挺敏感,顷刻回了头恶意满满盯着她。
林夭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笑道:“证据,我要报警了啊。”
尾音稍扬,那笑意不含实质。
乌合之众一哄而散,留下那个一身破败的女孩。
林夭报了警,让警方处理这件事。
女孩的父母没有出现,林夭陪着走了流程,结局是刺头赔钱了事。
结束的时候,女孩在警察局门口向她道谢:“谢谢你。”
“不客气。”林夭看了眼时间,已经错过了一个家教,一会还要打电话过去解释。
女孩把得到的赔偿递给林夭,皱巴巴的一叠钱。
林夭牵着嘴角看她:“不用。”
“你帮了我。”女孩颇有点儿固执,林夭看着她的眼睛,有种时空交叠的错觉。
“当时也有人帮了我。”林夭低头看着她,无声笑了笑。
女孩忽然觉得,林夭眼底多了似有若无的温度,她被这温度烫了一下,连忙低头:“你给她报酬了吗?”
林夭双手插兜,“没。”
“为什么?”女孩茫然。
“因为还不清。”
“你们现在还见吗?”
“嗯,她是我好友。”
“真好。”
林夭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跟女孩道别。
上完最后一个家教,林夭把钱转给备注“阿姨”的微信上。
周一,林夭在约定的时间前到江家别墅。
江意禾还是不在。
陈管家意味深长地告诉她:“小姐去参加名画拍卖会了。”
林夭问:“她对画有兴趣?”
如果是珠宝首饰她也不至于诧异,江意禾已经给自己盖章俗人很多年了,再贵的艺术品,在江意禾眼里就是一堆钱。
陈管家沉默片刻,尔后道:“少爷在画室,从凌晨五点到现在,已经五个小时了。”
哐当一声,像陶瓷碎裂的声音,从画室的方向传出。
陈管家一顿,微皱了一下眉,明显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且为后面的事情而苦恼。
林夭往上走,陈管家下意识拉了她一下。
这是陈管家第一次有这样的动作,她一向专业,从来不会未经客人同意,进行肢体触碰,林夭挑了下眉。
“林小姐,暂时不要过去了。”她讲话时,嘴角紧绷。
“怎么?”林夭问。
“少爷现在心情不太好。”陈管家模棱两可。
林夭看了眼时间:“我过去看看吧,时间有点紧。”
她给江嘉译做完家教,还要回学校上课。
陈管家凝视林夭几秒,恰巧有人在这个时候按门铃,她便让几个女佣跟着林夭上去看着,她去接待。
林夭敲了三次门,没有得到回应,干脆直接推开画室的门。
女佣大惊失色:“林小姐!”
怎么能推开门!
林夭给了她一个冷静的眼神,她惶惶不安地站在林夭身后。
画室里亮了灯,窗帘却遮得严严实实,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林夭倚着门框站在门口打量。
这是林夭第一次进他的画室,没想过是这种风格。
杂乱而不脏乱。
一面墙的颜料柜子、角落堆放着油画框、各种石膏像。
一室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
江嘉屹就坐在画架前,仰头靠着椅背,他闭起眼睛,眉头聚了烦闷。
手随意垂在两侧,指尖勾着支画笔,欲坠未坠,手不知道怎么划伤了,出了血顺着指尖往下蜿蜒,一路流到画笔上。
瓷杯碎在地上,碎片在他脚边绽开。
距离不远,不是被扔的。
林夭看向画架。
亚麻布上一片空白。
五个小时,什么都没有。
林夭视线在他的脖子上停了停,他这样仰着头,脖子的线条拉长,少年的喉结明显。
头发随着动作垂落,衬得他肤色越发白。
整个人有种破碎感。
女佣看见血,乱了乱,“我去找医生!”
江嘉屹眼睛撑开一条缝隙,他指尖忽而一动,命令道:“站着。”
口吻疏离冷漠。
她紧张顿住。
在这工作都知道,江嘉屹在画室的时候,不准有人敲门,不准有人打扰,否则第二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她担心下一句就是让她去找陈管家提前一个月拿工资走人。
气氛僵持了片刻。
他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地抬眼,扫过林夭。
似乎是创作途中被打扰,让他兴致不高,眉头始终没有松开,眼底阴郁。
“不准找医生。”
“可……”女佣松一口气后又是迟疑,但触到江嘉屹的目光,她不敢往下说。
要是不处理,她会被陈管家斥责。
林夭看他的伤口两眼,拍了拍女佣的肩膀:“去拿医药箱,我来处理。”
女佣连忙点点头,得救一样下去拿来了医药箱。
“没灵感?”林夭扫一眼满地的画,随手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前面,问。
江嘉屹侧过脸,凝视眼前洁白的亚麻布,异常平静,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
林夭打开医药箱,熟练地拿出棉花和碘伏,然后拽过他的手,把他的衣袖往上折,露出前臂部分。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又因为肤色太白,能看见血管和青筋,林夭垂眼道:“小孩子才这么抗拒看医生。”
他视线飞快扫过来,眼中漆黑一团,看不清摸不透。
林夭抬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别告诉我,你也抗拒吃药。”
江嘉屹绷紧嘴角,反驳加纠正:“划伤不需要吃药。”
划伤的是手心,破了皮,没伤得很深,就是血流得多,看起来恐怖。
林夭握着他冰凉的四指,先擦去伤口周围的血,他皱了皱眉,倒也没抽手,只是用另一只手抵着太阳穴,侧头半垂眼,从眼底的缝隙中看她。
歪歪斜斜的视线,犹如实质。
林夭替他擦上碘伏,棉花团碰上去的瞬间,他指尖不自觉弯了弯,虚虚握住了她的拇指。
冰凉无声无息交叠。
她若无其事地抽出拇指,转身去拿纱布,回头漫不经心道:“还怕疼?”
对上他清冽的目光。
他缓慢而有条不紊地解释:“痛觉是神经反射作用,是本能反应,我有反应不代表我怕,如果我没有反应,你才应该怀疑我是不是有别的病。”
林夭轻轻交叠了腿,往后靠了靠,当作没听见,兀自笑了声:“待会别哭了,姐姐可没糖给你吃。”
“……”
江嘉屹彻底转过头,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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