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不属于这个世界。”
“主是混沌的子嗣,来自于遥远的时空彼岸,来自于莫测的星空尽头。”
“当主降临之时,日月群星为之移位,湖海江河为之沸腾。主的双手,落在南方的大海上,击沉了亘古未变的陆岛;主的毛发,落在西方的大洲上,使其草木繁盛葱葱郁郁;主的楞伽,落在离太阳最近的草原上,让那里终年炎热;主的头颅,则落在了北方的冰雪间,于沉睡中改变了这里的一切。主的躯干血肉广撒七洲四洋,化作珍贵的矿藏,用永不熄灭的火焰临幸愚昧荒蛮的万物……”
“哎,停一下。”
陈酒屈指弹响刀柄,
“你的主这么牛逼……额,这么厉害,怎么还碎成了肉馅呢?”
“……”
瓦西里萨一时语塞,半晌,嘴唇稍抿,“教义没有细讲……”
“算了,你继续。”
“升上天国前,我是一个牧民的女儿,一个商人的妻子,或许还有几个孩子……我记不太清了。我们的国家对主的血肉并不陌生,当时,我们称其为‘石火’,因为它来源于岩石层。我丈夫的家族就是靠贩卖石火起家的,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贵族王公们尤其喜爱这种燃料,它无烟,轻便,漂亮,远胜一切柴米炭油。那个年代,用石火照明和烹煮食物,是身份高贵的象征。”
“我们如此亵渎,主却不曾降罪,而是包容了我们的愚昧无知。祖祖辈辈,多年浸润,主的血肉早已糅进我们的血统。”
“起初,没人在意到身体的变化,只不过是寿命延长了些,疾病减少了些,不再畏惧寒暑,不再轻易丧命于野兽之口……量变是潜移默化的,质变却突如其来,几乎在同时,我们受到了主的感召,脱离了凡人躯壳的束缚。但主依然在沉睡,虔诚的信徒们迷失了方向,终日迷茫如牛羊。”
“然后,红天使降临了。”
“红天使用福音和教义来度化我们,用新道德新秩序取代了旧道德旧秩序,敞开天国的大门,并将主的真名告知虔信者……”
“真名?”陈酒眼皮猛地一抬。
瓦西里萨稍微顿了顿,火红的眼瞳覆上虔诚而狂热的光芒:
“门之匙。”
……
“这不是门之匙。”
城市坍塌,山崩瓦解,升起一颗硕大无朋的畸形头颅。
这颗鲜红头颅被兜帽似的皮质完全包裹住,上面覆盖着一只只的囊肿丝状肉泡,闪亮如灯泡,只露出无底深渊的口器,瀑布般倾泄的红水银好似牙龈间的血流。
鹦鹉身躯膨胀,化作一只斑斓的巨鸟,用爪子勾着中年人的袖管攀上高空。显出【鸾衣】法相的仙禽翅展足有数里,堪比一片乌云,和头颅一比,也小得仿佛蚊子。
中年人瞳孔紧缩,盯着下方的巨口,
“门之匙是高等边疆物种,数量稀少,我虽然没亲眼见识过,但星罗馆和苦舟密档里,都有这个族群的详细条目。【囊肿灯泡】和【深渊之口】的确是高等物种门之匙的独有器官,可是又具备了大量红使徒的外表特征……不会是个杂交种吧?”
一念至此,
中年人眼光骤冽:
“冲下去!”
鹦鹉一声嘹亮长鸣,迎着深渊俯冲而下!
中年人单手叩在胸前,掐了个指咒,周身光华霎时大放,变得气宇轩昂,面似夜叉,粗壮雷光盘踞如龙蛇,附着在了古朴大气的锁子盔甲上。
加持【雷部·霹雳戮伐将军】
巨禽滑过头颅,雷光如神犁,切割开了囊泡肿胀的皮质。
头颅上一枚枚肿泡相继破碎,长出数不清的触须裹了上去,但动作却显得痴傻又迟钝,只扫落了几片五彩尾羽。
巨大口器一阵蠕动、收缩,
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有那么短短一瞬间,居然像个……吃痛啼哭的婴儿?
哗!
一击既中,巨禽回归天空,绚烂的翅膀扇碎了漫天风云。
中年人手里捏着一只小囊泡,一跳一跳的,仿佛搏动的心脏肿瘤。
“鉴定。”
“正在评测中……物品:【不知名边疆物种的器官】,预估分析时间:五分钟。”
“太慢了……”
中年人一皱眉头,向下望去,深渊巨口正以每秒近千米的时速飞快拔升!
汹涌的雷海泼洒浇落。
头颅吼声更甚,速度却反而快了一筹。
见状,中年人咬了咬牙,空着的那只巴掌在脸庞上抹了一下。
“那我自己看。”
就跟变脸似的,他脸上又长出四只雷光闪烁的狭长眼睛,细小的篆文在六目眼底浮沉。
【雷部·伏雷博士】
【雷部·掌簿判官】
“呼……”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气,摇头散去头盔护额,指甲在额头上划破一条血口,又将手里令人作呕的肿泡对准伤口重重一压。
二者瞬间融合,也看不清是肿泡挤进去的,还是伤口吸进去的。
中年人六只眼睛同时一凸,裹满血丝,黑血涌出眼角,小拇指粗细的青筋根根暴绽。
僵持了几秒钟,他五官一皱,张嘴哇地吐出一团模糊的肉团。
“哈~哈~”
中年人满头冷汗,嘴角却一翘,
“没有任何‘知识’,空有疯狂的本能,果然是头杂交种。”
边疆物种复杂繁多,能力外表千奇百怪,但不论高等物种【门之匙】,还是中低等的【红使徒】,又或者别的什么,都属于智慧生物,拥有来自混沌的所谓“知识”。杂交种却恰恰相反,不同层次的边疆物种孕育出的子嗣,力量能力且先不论,盲目痴愚才是底色。
而且,
中年人冒着极大的风险,换取来的信息,当然不止这些……
深渊巨口在眼帘中不断放大,中年人却将目光投到了碎布一堆的红使徒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视线,破布内浮出一束束鲜红眸光。
“不管这是你主子,还是你亲戚,你的算盘都要落空了。”
紧接着,
中年人主动解开衬衫,褪掉袖管,自投罗网的虫子一般坠下深渊。
万籁俱寂。
下一刻,地底亮起灿烂的雷芒。
头颅底部的血肉被撕开一角,巨木般的雷柱支撑起了一片狭小黑暗的空间。
身着锁子神铠的中年人绷着一张狰狞面目,用肩头脊背顶起聚拢而来的滑腻触须,双手握住一柄狭刀的刀柄。
环首刀深深埋入血肉,
斑斑的锈迹几乎完全和头颅融为一体,难舍难辨,不知已经历了多么漫长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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