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思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了半夜十一点,虽然大部分都是田思在打字发消息,徐蔓在看,偶尔回一两句,但这丝毫无损对方的热情,孜孜不倦地向她灌输了一个多小时的田氏恋爱经验,直到她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结束了这次聊天。
田思给她支的招不外乎是主动去接近秦深,比如“你观察观察你们队长每天的活动轨迹,算好了时间和他偶遇个几回,也不用干什么,对他露个笑容就行,就你平常的那种笑,安静乖巧又羞涩,男人都好这一口”,再比如“你不是说他负责带你吗,那以后你跟着他出外勤时多和他说点话,问点容易回答又不显得你白痴的问题”,再再比如“实在不行你就直接跟他告白,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觉得他对你有意思,绝对的,他要对你没想法他不是傻就是坏”……都是一些乍听之下很有道理,仔细想想又极度不符合她行事作风的方法,她要是能做出这些事情,也用不着像现在这样请求外援了。
当然不是说她没有半点动心,毕竟有句话说得好,不努力的人百分之百不会成功,只有努力了才会有成功的可能,可她越是仔细想,就越是觉得这些方法不妥当,她既然决定了留在支队实习,少说也要待上半年,要是她告白失败,那这接下来的半年她可怎么面对秦深?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至于田思反复强调的“他对你有意思”,则是被徐蔓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了半宿的心事,迟迟没有睡意,一闭上眼就是秦深站在路边灯下的模样,还有那一句微笑着的“留下来吧”,直到半夜十二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吵醒时,她的眼皮酸涩得要命,在被窝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响铃循环到了第三遍,才勉强清醒过来,爬下床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陆雅君和陆道男已经归案,张小娟这件案子算是进入了尾声,剩下的只有一些零碎的侦查活计,支队里不能说是完全清闲下来,也不像之前几天那么忙了,上班时间回归到了正常的早上八点。
虽然秦深说过队里没有打卡制度,只要不是太晚过来都行,但徐蔓做惯了好学生,大学里别说逃课,就是迟到都没有过,现在实习了,也还是延续了这一习惯,麻利地梳洗完毕,就拎包就出了门,时间差不多是早上七点,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当然,加上买早餐和坐公交的时间,到支队也不算早了。
然而,当她走出单元楼时,却见到了出乎意料的一幕。
一辆黑色的SUV停在花坛边上,正对着她的单元楼大门。
她的思维有一瞬间的停滞,心脏也漏跳了一拍,僵立在单元门口,不敢相信地盯着那辆车看。
新A12S24……车牌号和她前两天看到的一样,还有车型……
黑色的轿车冲徐蔓响了一下喇叭,让她如梦初醒,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迟疑地向那辆车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驾驶座的车窗并没有关上,英俊潇洒的司机坐在里头,顶着墨镜冲她一笑。
“早。”
真的是他。
“早。”她怔怔地打了一声招呼,察觉到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一个猜测在她心里升起,又被强行压下,她不敢多想,不希望这是又一次像昨天一样的自作多情。
“好巧……在这里遇到。”
秦深嗤地一声笑了:“巧什么,我就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徐蔓心尖一颤。
“等我?”
他嗯了一声,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没有半分的不自然,“上车,我送你去支队。”
徐蔓站在原地,没有动,心底被压下去的那个念头像是打了氢气一样升上来,炸开成一束束的烟花。
“队长……你是上班的时候顺路经过这里,所以顺便送我一程吗?”
秦深笑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反问:“怎么了,我这车里是有什么牛鬼蛇神吗,让你不想上来?”
“没有。”徐蔓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露出一个文雅的浅笑,“就是……谢谢队长。”
她忽然开始后悔起早上的赖床了,明明闹钟定在六点,非要磨蹭到六点半才起来,搞得时间紧张,来不及细选就挑了一件普通的夏装长裙穿上,妆容也是化了个清淡简单的,早知道秦深会来接她,她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化妆打扮的。
借着肩包的阻挡,徐蔓偷偷整理了一下衣摆,努力让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更加得体一点,就绕到车子的另一边去坐上了副驾,不知不觉的,她已经养成了坐在副驾驶位的习惯,明明以前她更喜欢坐后座的。
秦深把墨镜放下戴正,锁上中控锁,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她:“热不热?要是觉得热了我就开空调。”
徐蔓系好安全带,摇摇头,笑着回答一声:“还好,不是很热。”其实车子里是有点热的,虽然是早上时间,但七月份的早晨能凉快到哪去,车里的温度少说也有二十五度,只不过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不算是很闷热。
她也不是故意说谎,只是在秦深面前,她总会多一份矜持,往往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先一步做出了行动,再加上她心里始终还在意着秦深对自己的这份关照到底是不是出于长辈授意,所以在许多方面,她都是以不嫌烦为标准要求自己的,尽量不让对方感到麻烦。
秦深笑了一下,透过墨镜瞥了她一眼,关闭两侧的车窗,打开了车载空调。“看不出来啊,你还挺耐热的,我就不行了,一热就全身出汗。天气预报看了吗,说是今天要满三十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场雨来去去这场热气。”
阵阵凉风从风口调节器里吹出,慢慢降下车内的温度,徐蔓把肩包褪下,放到腿上抱着,细声答道:“看了,好像三天后有一场小雨。”
车子拐了一个弯,往小区门口驶去。“小雨没用,得大雨才行,夏天下小雨更闷,空气里发着一股子灰尘味。哎,你们江洲那边夏天雨多不?是不是真像电视上说的那样,梅雨季连续下一个月的雨都不带停的?”
“会停几天。”徐蔓说,“不过一个星期里也就停个一两天吧,没什么用,潮气还是泛得厉害。”
“那不就凉快了?”
“还行,也不算多么凉快,毕竟温度摆在那。”徐蔓回答,“不下雨的间隙就会变得闷热了,就算下了雨,也只是凉快一阵,气温很快就会回升上去。”
秦深笑了笑:“新京和江洲的气候差别很大,你来这里上大学的时候,头一年是不是很不习惯?”
“是有点,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十几厘米厚的雪,跟江洲的一点也不一样,真的是又惊讶又喜欢。”回忆起自己来新京上大学的第一年,徐蔓有些怀念地笑了,“江洲很少下雪,就算下了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积雪,过一个晚上就成了冰面,不像这里,下雪下得波澜壮阔,在雪地上踩一脚,整个雪地靴都能没进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询问秦深:“队长,你是哪里人?明州吗?”看他的举止口吻,似乎对明州非常的熟悉,是明州本地人?
秦深却给了她另外一个答案:“我?我新京的。”
徐蔓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才是正常,他的祖父和父母都在新京任职,他不是新京人才奇怪,对明州熟悉应该是因为工作的缘故。
“那队长你从小到大都在新京上学?”
“是啊。”秦深笑着回答,“还都是一条路上的,小学和初中紧挨着在新府西路,高中在初中对面,大学远一点,在另外一头的新府东路,但说到底也还是一条路,十几年上下学都是走同一条路,我都快走吐了,闭着眼睛都能把它倒走一遍。好不容易工作了,才换了个地方,到了明州,总算有了点新鲜感。”
车子在路口停下,电台里播放着最近流行的晨起歌曲,轻快的节奏和悠扬的旋律回荡在车身里,让气氛也变得舒缓起来。徐蔓一边听着歌,一边问道:“那队长你是实习就来明州了吗?”
“不是,我实习的时候是在省厅,毕业了后才来这里的。”
省厅……也是,他这么一个家世,去省厅实习是正常的,毕业后没有留下来,而是来明州当刑侦支队长,恐怕也只是为了积攒基层实绩,给以后的高升铺路,就像妈说的那样,干几年后调去省厅,甚至总部。
这么想着,她询问道:“在省厅实习,是不是比这边工作要好啊?”
秦深:“好个屁,天天去蹲喷泉宫防止有人闹事,从早到晚蹲八个钟头,一点意思都没有。要不是老头子压着我非得去他那里实习,我早跑路了,哪里还会在那边浪费大半年时间。”
听得徐蔓忍不住莞尔,这经历和她还真是有点相似,都是被家长安排好了实习的工作和地点,赶鸭子一样糊里糊涂地就上架了。
秦深还在那边继续:“你别觉得去省厅有多厉害,新人到哪里都是打杂的命,特别是新京,事情贼多,官腔又重,做后勤能跑死个人。”
徐蔓有点疑惑:“伯父让你去省厅,难不成就让你当个后勤?”
“这倒不至于,外勤还是能出出的,不过真没多大意思,我也就跟着我爸学学方法,具体的实践经历还是来了这边后才有的,我实习的时候也就是一个新人,哪能天天让我爸带着。别的新人干什么,我也干什么,通宵执勤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年初年末那会儿,天天在喷泉宫那里蹲着,三十分钟就能把自己冻成个雪人,那滋味,真是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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