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骑兵中,有一个少年特别醒目,但并不是因为这少年多么出众或者形貌特殊。
而是这少年骚包的在胖袄外面,还弄了个狗熊补子图案,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五品武官。
曹千户维持着最后的尊严,大喝道:“本官应天巡抚标下中军官,尔等是谁,胆敢冲散标兵!”
那骚包狗熊补子少年叫道:“我等乃是京卫官军也,今日出城练习骑术,恰好路过此地!
却见到你们欺辱南京城里乡亲,仗义来劝退你们而已!”
曹千户差点气得从马上掉下去,再次问道:“阁下有胆留名!”
那少年吹了声口哨,率先撤退远去了,只留下了一声:“在下留守前卫周乾是也!”
曹千户咬牙切齿,留下名字就好,禀报了巡抚再算后账!
等等,忽然他又觉得不对劲,留守前卫周乾不是前年南京城出的一个武状元的名字吗?
踏马的!曹千户觉得自己智商被侮辱了。
目送骑兵群离去后,站在大车上秦德威指着已经单人只影曹千户,气势汹汹的斥道:
“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巡抚竟敢派兵拦杀告状民众,以及县学生员!
在下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奸邪人物也,真不知这里还是不是大明南畿!
在下别的没有,尚还有七尺贱躯,一腔热血......”
曹千户丝毫不让的喝道:“你们想通过,除非从我身上碾过去!”
他觉得,只要自己在这里坚持一会儿,那些逃散的军士也许就慢慢回拢了,可以重新结阵据守路口。
秦德威悠悠道:“也许刚才那些骑士还没有走远,可能会回来啊。”
于是曹千户二话不说,纵马转身就走。他又没有一个打一百个的本事,还留着干什么?
秦德威回头对众人喝道:“速速开拔!前进!前进!抢在关城门之前进城!”
精于养生的盛巡抚有个很好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的午睡。甚至对仆役吩咐过,除非来了皇帝圣旨,否则不得吵醒他!
今天中午也不例外,盛巡抚美美的午休过后,刚走出卧室,就瞥见门外有个很不稳重的人在院里乱转圈子。
再细看,不是中军官曹千户又是谁?盛巡抚有点诧异,莫非对方这么快就退了?
“你在此作甚!”盛巡抚走出门站在月台上喝问道。
曹千户等了有好一会儿了,奈何婢女不敢去叫醒巡抚。好不容易听到巡抚问话,连忙答道:
“秦德威设下伏兵,先以车为营,引诱我军正面对峙,然后数十铁骑从后面突然杀出!我军猝不及防,也没有抗击骑兵手段,瞬间溃散了!”
盛巡抚:“......”
他有点怀疑自己还没睡醒,是不是应该再回去睡一会儿?
伏兵?车营?铁骑?溃散?他似乎是应天巡抚,不是边镇总督吧?
突然想到什么,盛巡抚叫道:“快通知句容县关闭城门!”
曹千户苦涩的说:“算算时间,大概已经迟了,那伙人大概马上要杀到辕门外了。”
盛巡抚只觉怒不可遏,“点起衙中所有兵丁,本院要亲自会一会!”
曹千户面如土色,连忙劝谏说:“下官以为,大中丞你千万别出去!”
盛巡抚一脚踢开曹千户,“简直被欺到头上了,还能闭门自守?你还有没有血性?“
曹千户苦苦劝道:“对方有一群县学士子,有一群老人,大中丞若是亲自出面,何以自处?
那秦德威混杂其中,等于是裹挟人群!
若大中丞不投鼠忌器,失误波及到读书人士子或者老人,都要名声坠地!”
一群读书人,一群老人,都是身份敏感的人群。
盛巡抚三思之后,觉得甚有道理。面对身份敏感的人群,确实也不该自己出面。
如果自己不出面,手下人反而可以肆无忌惮。这种坏事情,就应该找个代理人做。
确实如同曹千户所料,此时秦德威带着众人,已经冲进了句容城。
其实这么多马车一起进普通县城,还是很费劲的,所以秦德威将大部分马车停在了城门外。
有个士子突然对领头的秦德威叫道:“等等!这不是去大宗师试院的路!”
大家都是来句容县考过试的,大宗师在哪里谁还能不清楚?
秦德威充耳不闻,依旧在前带路走。
一直来到抚院辕门外,秦德威才对被裹挟的告状老头们吩咐道:“一会儿听我号令行事,不得擅自作为!”
辕门处自然是有值守官军和属员,秦德威上前对着那属员说了几句话。
其余众人,有高呼请巡抚收状子的,有痛斥巡抚胡作为非的,反正大家都是情绪激昂的样子。
还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句容县民,对着江宁县来人指指点点。
正在此时,里头的二门突然大开,数十兵丁一涌而出,带头的依旧是老熟人曹千户。
曹千户恶狠狠盯着秦德威,叫道:“奉巡抚军令,辕门前清场!”
他就不信了,秦德威还敢在巡抚辕门前对垒,他就不信了,那些骑兵还敢冲进城里来救人!
秦德威叫道:“在下要见大中丞!”
曹千户“呸”了一声:“还当别人不知道你秦德威的以小博大的伎俩?
把大中丞请出来,然后你就打蛇随棍上?你再挨几下打,然后舆情就全同情你了?”
秦德威内心一个“雾草”,套路都被大家看透了吗?
还没等所有军士展开,秦德威突然高声叫道:“巡抚要打人了,诸位跑吧!”
结果也不用等大门里列好队的兵丁动手,人群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秦德威远远的对辕门放了狠话:“奸邪巡抚,侵夺县衙事务,坏我大明司法!
还敢滥用标下官军及本地壮丁,拦杀告状之人,驱逐忠言之士,实乃骇人听闻!在下定要周旋到底,在南京城举告盛端明!”
曹千户:“......”
这就走了?顺利的超乎想象,但总觉得情况不对?
值守辕门的属员苦笑道:“这秦德威刚才说,他是奉了江宁知县的委托,代替知县前来与协商司法之事!
他还说,念及民众多有不便,江宁县有意重开刑堂,来请大中丞示下。”
雾草!曹千户大吃一惊,果然不对劲,该杀千刀的秦德威!
你踏马的既然是代表江宁县衙来的,为什么路上不早点说,一直憋到了巡抚辕门这里,才露了口风!
而盛巡抚听到这个禀报,顿时觉得自己太阳穴又在猛跳,下意识反问:“那知县怎么不自己来!”
话刚出口,盛巡抚就意识到自己说了句蠢话。
大明的知县守土有责,一般禁止出县界,所以江宁知县不可能跑到句容来。
所以江宁知县委托一个热爱参政议政的县中名流作为代表,前来句容城协商公务,也是在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然后这位江宁知县派来的代表,直接被蛮横的清场了。
曹千户忧心忡忡的说:“秦德威绝非平白无故退缩的人,他必定还有后手!
他走之前叫嚣要告大中丞,只怕也不是虚言!此人极为擅长打官司!”
盛巡抚咬牙切齿的:“随便去告!看南京城谁能管我,有本事就到京师去告!”
随后又对曹千户说:“但本院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你了!你他娘的是不是秦德威派来的卧底?”
曹千户想哭了,不是自己不行,实在是对方套路太多了,躲开了这个,就还有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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