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侧过头听徐洛阳说话,戚长安没有多想,视线扫过床头柜上的药瓶、地上的水渍,还有水盆和毛巾,他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谢谢你照顾我。”戚长安声音依然沙哑,因为高烧没退,气息有些弱,说话就显得特别温柔,眼尾的锋利都化解了几分。
徐洛阳感觉自己的耳膜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挠了挠,酥痒感扩散,心率紧跟着就有点不齐,但他说话还算利索,“我在卧室听见你这边传来杯子摔地上的声音,有点担心,就想过来问问。但叫你名字你一直没回应,我怕出事,开了门,结果就看见你晕倒在地上。”
一边说话,他一边偷瞄戚长安的背——完了完了,刚刚那几下竟然把人给拍醒了,那……背会不会也被拍肿了?
越想越心虚!
戚长安视线还有些模糊,没注意到徐洛阳的小动作,他缓声解释,“那时突然胃疼得厉害,我准备吃药,但没想到刚把药片拿出来,就眼前发黑晕过去了。”
徐洛阳一边听一边点头,心里却在各种哼唧——这难道是在欺负我见识少?哪个人胃痛会高烧四十度附带昏迷不醒的?好气啊!
不过再想想他也能理解,毕竟妖怪的身份千万要保密,肯定不能实话实说,伪装自己、说假话的滋味八成也不怎么好受,于是徐洛阳很快就在心里做了决定,原谅戚长安刚刚的忽悠行为。
正想问戚长安感觉好一点没,徐洛阳就看见对方掀开薄毯,准备下床。
“等等!你要什么我去帮你拿,你高烧还没退好吗!”徐洛阳吓了一跳,特别想把对方掀翻弄回床上去,他是真的对戚长安不省人事地倒在地上产生了心理阴影。
是妖怪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我想去洗澡。”因为身体不舒服,戚长安心里有些不安全感,不过见徐洛阳伸手挡在自己面前,他有些无奈,但确实坐着没再动。
“洗澡?”这好像确实没办法帮忙,况且对方是资深洁癖人士,应该是受不了一身汗,想了想,徐洛阳收回手,还是不放心,“那你小心一点,不要在浴室昏倒了。”
戚长安点头,从床边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急,没想到下一秒身体就维持不住平衡了。
发现人突然就往自己这边倒过来,徐洛阳拿出了百分百的反应速度,双手伸过去把戚长安扶住。对方体温很高,抱着就像抱了一块大型木炭。
g!卧槽,所以戚长安的本体……难道是木炭?还是熊熊燃烧的那种?
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撇开,徐洛阳担心,“你……还好吗?我猜可能不太好,不对,我应该先问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此时,戚长安眼前发黑,右耳听不见任何声音,眩晕感极为强烈,几乎说不出话来。双手搭在徐洛阳手臂上,他努力维持身体平衡的同时,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力气,不抓疼对方。
每到这种时候,他心里的负面情绪就会满溢出来——他憎恶自己破败的身体,修修补补,却依然破破烂烂。
艰难地点头给与回应,戚长安灼热的呼吸落在对方肩上,鼻腔嗅到了一丝慢慢熟悉起来的味道。
他有些分心地想,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两个人的衣服也逐渐开始混在一起洗了,用的是一样的洗涤剂,很淡的青柚味儿,香型是徐洛阳犹豫了半天才选定的,特别清新。
真的很好闻。
徐洛阳一直都坚持健身,把自己当成人形拐杖撑戚长安一会儿完全没问题,但他怕对方又昏过去了,赶紧找话说,“要不我扶你躺回去?”
视线已经在变得清晰,戚长安慢慢站直身体,“没关系,刚刚起身太急了,有点晕。”
不过见徐洛阳眼里纯粹的担忧,戚长安还是退步了,“我去冲个澡,洗完就马上躺回来,好吗?”
徐洛阳不放心,总觉得戚长安很有可能洗着洗着就躺浴室了,干脆小尾巴一样地跟着,浴室门被关上,他就在门口靠墙站着,一边听里面的动静,一边刷微博。
微博上的“战斗”差不多也快要收尾了。
凌晨一点过,云舒的助理发了一篇长文,直接挑明云舒和徐洛阳的经纪人郑冬有旧怨,为了炒绯闻翻红,就瞄准了徐洛阳。经过策划,特意找了一个身形相仿的人假扮徐洛阳,并让狗仔拍下了所谓的“约会”和“家中夜宿”的照片,之后又砸钱买热搜买通告。甚至还留了后手——只露男方部分背影的艳照。
这篇文章发出来之后,紧接着又放出了云舒和假扮徐洛阳那个人的聊天记录,包括拍照的时间地点以及该有的衣着装扮。
实锤一出,吃瓜群众惊倒一片,徐洛阳的粉丝更是直接炸了,纷纷挽袖子下场,战斗力爆表。
还没到十分钟,云舒就亲身上阵,气急败坏地大骂助理没有良心,断定对方是收了郑冬的钱,放出来的消息全都是假的。但舆论已经完全一边倒,吃瓜路人纷纷劝云舒歇了吧,退场的姿态还能稍微好看一点。
徐洛阳看完大戏从微博退出来,想起长文里透露的假艳照,就明白郑冬为什么非把云舒怼下去不可了。想了想,他“噼里啪啦”地给郑冬发了条消息,“我郑哥宝刀未老,老当益壮!”
随即收到了对方秒回的一字信息——“滚”。
心情很好地按熄手机,徐洛阳顺便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他心里不踏实,伸手敲了敲浴室门,很快就听见里面传出戚长安的声音,“还没有晕。”
“好,有什么就叫我,我在门口没走。”
接下来,徐洛阳卡着时间隔五分钟问一次,像对暗号一样。在第五次问的时候,戚长安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下半身围着浴巾——就是徐洛阳为了凑单买的那条,上面直接什么都没穿,没有擦干的水珠沿着胸膛往下,流过紧实的腹肌,最后没入浴巾的边缘。
徐洛阳用欣赏艺术与美的眼光多看了几眼,然后火速去拿了睡袍过来,两下就给对方套上,“你还在发烧!能不能有点病人的自觉?”
苍白的唇角浮起笑容,戚长安隐秘地享受着对方的关心和照顾,十分配合地把睡袍的扣子扣好。两个人站得很近,徐洛阳觉得有点怪怪的,正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一点,就听戚长安开口说到,“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
可能是因为被提起,感官本能地被调动,徐洛阳逐渐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身上湿热的水汽,裹着的淡淡木香,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网,一点一点地将他包裹起来。
最后还是戚长安主动往后退了一步,“我头还有一点晕,可以扶我一下吗?”
徐洛阳猛地回过神,连忙伸手。
第二天早上,戚长安还是在固定的时间醒过来,脑袋昏重,还在发着低烧,四肢酸沉,右手手臂的皮肤敏感地泛起轻微的刺痛。他换好衣服出了卧室,就看见徐洛阳站在厨房里,一边哼歌一边做事。
缓缓地靠着墙壁,戚长安心里烦躁的情绪奇异地逐渐消散,他半阖着眼皮,耳边是轻柔的哼唱,窗外是明亮的晨光。
一时间,四肢百骸都舒缓了。
徐洛阳对镜头和视线都很敏感,总觉得有人在看他,回头一看,果然,戚长安靠墙站着,像是在打瞌睡,于是打招呼,“早上好!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还习惯性地摇了摇右手,不过这时候他手里正拿着一把菜刀,刀面反光,十分晃眼,不像是说早上好的,更像是在问“宰你吗?”
站直了身体,戚长安走过去,眼里自然而然就带上了笑,“好多了,你在做什么?”
“我的拿手菜之三,糖渍番茄!”
徐洛阳显摆了一下刚刚切好的番茄,又打开糖罐子,“你高烧之后吃些清淡的比较好,冰箱里正好还剩下三个番茄,我就都拿出来了。”
发现又是番茄,戚长安挑了挑眉,“你很喜欢番茄?”
盖盖子的手一顿,徐洛阳又若无其事地把糖罐放回原位,“我家里人很喜欢吃番茄,特别是我妈。”
他笑起来,“我好像没提过?我爸是导演,我妈是编剧,都属于那种灵感一到就完全顾不上我的类型。不过我妈经常都担心我会因为她的忙碌,就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然后离家出走。所以每次赶着去写稿前,她都会慌慌忙忙地给我随便弄点什么吃的,最经常弄的就是糖渍番茄。”
戚长安接过徐洛阳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瞬间包裹住了味觉神经。见徐洛阳一双眼睛略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他故意多等了一会儿才说话,“很好吃。”
徐洛阳欢呼一声,自己尝了一块儿,满足地眯起眼,“等我从派出所回来的时候,再买几个!”
“嗯,好。”
吃过早饭,徐洛阳就风风火火地跑去派出所报道了,戚长安给庄师傅打电话请了假,就在家里看剧本。
十点,门铃响了起来。
打开门让自己的经纪人梁丘进来,戚长安想了想还叮嘱了一句,“记得脱鞋子,洛阳早上才拖过地。”
说完,戚长安又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看剧本。
梁丘穿着一身休闲西服,戴着副金丝眼镜,单眼皮,看着很书生气。他把一个纯白色的口袋放在茶几上,“戚少,这是您的药。”
戚长安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是点了头,“跑这一趟辛苦了。”他现在的模样,比和徐洛阳在一起时要冷淡得多,眼尾透出的锋利意味明显。
“应该的。”梁丘在旁边的沙发坐下来,神色恭敬,“大少很担心您的身体状况,让您近期务必回蒙特利尔做一次身体检查。”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戚长安语气缓和了半分,“大哥最近还好吗?”
“大少很好,就是一直很担心您。”
视线落在剧本上,但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戚长安沉默了一会儿,“你替我转告他,我会在华国多待一段时间。”
“那检查——”
“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加州,补拍镜头,顺便会回去一趟。”
梁丘松了口气,“好的,我会转告大少的。”
不过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见戚长安接着说了句,“昨晚胃痛发作,又发高烧,差不多四十度,直接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右眼看东西有轻微的模糊,右耳在大约十分钟内完全听不见声音,让家里的医生设计检查项目时侧重一下。”
梁丘一惊,“您眼睛和耳朵……不是已经治愈了吗?”话音刚落,就看见戚长安扫了他一眼,下意识噤了声。
手机铃声响起来,戚长安接通,“洛阳?”
听筒里传来徐洛阳欢乐的声音,“我问了派出所的保安,打听到一家粥铺,据说味道特别好,中午打包回来找你一起吃饭怎么样?”
“好,我想喝——”
“知道了知道了,挑食大王!不要红豆绿豆黑豆黄豆粥,不要花生莲子,不加糖,不吃皮蛋,不要海鲜不要鱼,不要萝卜,不用纸质餐盒打包。”徐洛阳小声吐槽,“这么挑,你怎么不上天?”
戚长安只是笑,“谢了,那中午等你回来。”
梁丘在旁边看着,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大少,您弟弟肯定被掉包了!我面前这个又耐心又温柔还一脸微笑的肯定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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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闹闹的小情绪:
算了,对挑食的妖怪也要有人文关怀!不过,会不会本体……真的是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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