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明亮, 食客满堂,时懿一行人甫一从电梯里出来,就吸引来了大堂里不少食客的注目。
细高跟、黑长裙, 又高又瘦、肤白唇红, 眉眼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时懿出众的外表让她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不知道是灯光缘故,还是妆容缘故, 比起往常低调内敛的冷感美, 今夜的她, 依旧端肃优雅, 却又透着一股少见的张扬美, 殊丽冷艳。
前厅经理已经得过招呼了,亲自迎了过来, 笑意盈盈地招待:“时总, 您来了。包厢已经备好了, 这边请。”
时懿略一颔首, 带着人跟着她往楼上走,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正值晚间就餐高峰期, 生意不错, 几乎没有空座,服务生都在接待客人,收银台和点餐台旁都只站着一个人。
没看见傅斯恬的身影。
前厅经理和时懿说场面话:“您今晚好漂亮啊, 我第一眼都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时懿淡淡一笑,不以为然:“和你们老板比呢?”
前厅经理眼都不眨一下,情真意切:“我答不出来。您们的好看是不一样的好看,各有千秋来形容都不够。”
时懿微微勾唇, 旁边的公关部经理笑出声来。做餐饮的人都这么会说话吗。
她好奇地问时懿:“这家老板这么漂亮的吗?”
时懿“嗯”了一声:“你见了就知道。”顺着话,她状若随意地问前厅经理:“你们老板今晚不在吗?”
经理说:“老板今晚有点事,晚点才过来。老板说了,让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时总,今晚酒水七折,感谢时总赏脸。”
时懿眉目微沉,若有所思。避开她,还是,又一次欲擒故纵?她不露声色地应:“这样啊,那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了。”
前厅经理笑着转开话题。
说话间,包厢到了,前厅经理招呼他们:“到啦,时总。”
时懿颔首,没再说什么进去了。
等了不多时,合作方的人也准时来了。在先前预定的菜品上,又添了几道合作方钟意的菜品,这一场晚宴算开始了。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夜渐深,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生意上的严肃话题过去后,大家都越发放松随意了起来。时懿也喝了不少,但得益于她的好酒量,她喝酒从来上脸不上头。
她走神看了眼腕表,快九点了,这算不算“晚点”了?心念微动,她附耳在公关部经理耳边说了句她去趟洗手间,拾起手包站起身往包厢外走。
门一拉开,走道的风便穿堂而过、扑面而来,吹散了时懿仅有的那一点醉意。
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留下来接待她们的女服务生立在门口,看见她出来,恭敬地问:“时总,有什么需要吗?”
时懿反手拉上门,做出一副不舒服的样子,捂着胸口,蹙着眉问:“洗手间在哪?”
女服务生立刻了然,指着前方敞亮的走道说:“就在前面,直走左拐就是了。我带您过去吧。”她怕时懿半路要吐。
经理交代了,这桌客人和老板关系匪浅,一定要留心,有什么需要及时服务到位。
时懿点点头。
女服务生便走在稍落后她一步的身后,一边陪着她往洗手间走,一边悄悄地打量这个美丽清冷的女人。虽然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但好像没有很醉,走得蛮平稳的。女服务生识趣地没有上手扶。
到了洗手间门口,时懿忽然问:“你们店有胃药吗?”
女服务生愣了一下,说:“只有健胃消食片,您需要吗?”
时懿问:“没有别的吗?止疼的。”
女服务生说:“抱歉,没有的。”其实有的,但是只是作为她们餐厅内部人员自用的,不对顾客开放。开玩笑,这是吃进肚子里的药,给顾客吃,而且是给这些喝过酒的顾客,万一发生点什么事,谁担得起责任。
时懿坚持:“帮我问问你们经理。”说完,也不等服务生再回答,她径直往里走,推门进了厕所隔间,锁上门,静静站着。
女服务生来不及叫住她,懵在原地两秒,考虑到经理特意的叮嘱,她还是按下了对讲机,和经理说明情况。
女声询问的声音从门口隐隐约约地传来,听不分明。时懿乌眸沉沉的,心跳有些急促。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外面的声音,放缓呼吸,冷静下来。按照计划,她抬手在左耳垂上摸索,把左耳戴着的耳线取了下来,放进了手包最外层。
耐心地在隔间里呆了两分钟,她冲了马桶,打开隔间的门出来,去到洗手间亮堂的洗手池旁洗手,整理妆发。
门口女服务生已经不在了,整个空间静悄悄的。
时懿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旋着口红,在心里一秒一秒地默数着。
她给这场临时发起的试探设定最后六十秒的时间。
抿一抿唇,旋回口红,几乎就要放弃了,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是一种不同于女服务生也不同于前厅经理的矮跟鞋会发出的声音,平稳轻盈,渐行渐近。
时懿心提了起来,捏着口红底座的指节不自觉地用力,面上却不露分毫。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
时懿压着心跳,盖上口红盖子,摆出一副极其自然的表情,循声转头。
如她期待的,长卷发,面庞白净温秀的女人,正停在门边,端端地望着她。她今晚穿着一袭灰色的系腰卷袖衬衫长裙,领口开了两颗扣子,脖颈白皙修长,锁骨平直,在长发中若隐若现,振翅欲飞。
气质卓然,淡雅出尘。
时懿几不可觉地翘了翘唇角。
她转回头,伸手到自动水龙头下,像没看见傅斯恬一样,一语不发,慢条斯理地洗手。
傅斯恬眉头蹙了蹙,跟着沉默,情难自已地多打量了时懿两眼。
她看上去喝了不少,两颊都透着一点不自然的红。好像比一周前又瘦了一点。
是不是应酬太多,工作太辛苦了。
她手腕上……傅斯恬有些恍神。时懿手腕上戴着的那块银白色腕表,好像是和她送她的那块同一品牌,一直被她们戏称为情侣表的那块?
镜子里,时懿好像在看她了。
傅斯恬掐自己掌心,强迫自己收回神,极力沉稳平淡地开口:“时总,你还好吗?服务生说你要胃药?”
时懿从水龙头下抽回手,不咸不淡地应:“嗯。”
傅斯恬询问:“是胃疼吗?反酸?还是单纯地疼?”
时懿手伸到自动烘手机下:“都有。”
傅斯恬便伸出手,问:“铝碳酸镁咀嚼片可以吗?你喝了酒,其他的药最好询问过医生才能吃。”
一板咀嚼片正躺在她的手心里。
时懿发现自己听不出她的情绪。
她收回烘手机下的手,转过身,面对着傅斯恬,回:“可以呀。”
并不伸手去接。
傅斯恬抬着手,摊开着手心对着她,面色平和到接近冷淡。
都亲自上来了,还装什么?过头了。时懿审视着她,光明正大,肆无忌惮,直望进她的眼底。
傅斯恬不敢躲,也不能躲,静静地与她对视着。
气氛凝滞中。
时懿忽然嗤笑了一声。
她走近了傅斯恬,伸出戴着腕表的左手,伸向傅斯恬的掌心,就在傅斯恬以为她要拿走药的时候,她手忽然抬高了,越过了傅斯恬的肩膀,压在了她的耳边的墙壁上。
阴影投了下来,冷香钻进鼻腔,像当年很多次她逗她、亲昵时那样,时懿把她圈在了墙壁与自己之间。
“老板亲自送药上来,每个顾客都有这个待遇吗?”
时懿前倾身子,低下头,贴近了她。
发尾扫到她的锁骨,几乎要鼻尖贴着鼻尖,呼吸缠着呼吸了。傅斯恬一瞬间全身战栗到僵直。
她忽然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鼓动的声音。
感受到了身体血液流过四肢百骸的存在。
她惊觉,原来,她还是活着的啊。
有那么两秒她慌乱到无法直视时懿的眼眸。她反手无措地抵在墙壁上,垂下眼睫,强做镇定地回:“时总,你喝醉了。如果有需要,都是应该的,让顾客吃得安心、舒心,是我们的服务宗旨。”
时懿没有错过她的表情变化,唇角弧度加深。
“是吗?”她似笑非笑,像是夸奖,又像是嘲讽:“难怪傅老板人气这么高,生意这么红火。”
傅斯恬心脏要蹦出胸腔了。
她喉咙滑动,面色隐忍,抬起手想要推开时懿了。
时懿却在她动作的前一秒,自若地退开了身子。
她微凉的指尖碰过她的掌心,抽走了她手中的药:“谢谢傅老板的药了。”
客气到没有感情地道了这一句谢,她不再看她,转身就走。“我先回去了,失陪。”
仿佛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清醒端庄、公事公办的时总。
傅斯恬有些没有回过神。
时懿想做什么?自己又在做什么?
她靠着墙,指节慢慢蜷缩起,蹙眉沉缓地出气。
她不应该冲动上来的。明明万般告诫了自己,不要再出现在时懿人生中,不要再打扰时懿的生活了的。
为什么这么没有自控力。
身侧口袋里手机震动了两下,傅斯恬收敛心神,取出手机查看。
是傅斯愉发的短信:“姐,他爸妈说这两周想请爸妈和你一起吃顿饭,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傅斯恬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回:“都可以。你们方便就好。”
走道里,时懿握着手里并不会真的用上的咀嚼片,不疾不徐,步履沉稳地走着。她呼吸也有些乱,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唇,唇角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
傅斯恬输了。
不过,她的无名指上,依旧戴着那枚碍眼的戒指。
时懿眼眸晦了晦。
包厢就在眼前了,她撩了一下耳边的发,调整好状态,随着服务生的拉门,跨入其间。
走动间,她不着痕迹地伸手把放在手包外层的耳线握到手心里。
出去得有些久了,桌上的人关心她还好吗,时懿落座,落落大方,四两拨千斤地回应。
谁都没注意到,桌下,多了一只耳环,乖乖巧巧地躺在地上。
等待着被人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被抛弃的耳线:你的六年我心疼,你的举动还爱她。
10·玩玩·e面沉如水: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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