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只是妖娘吃人,阻住南北道路。
若是过一段时间,水中又出现妖魔吃人,再阻了东西水路,就会把江州三县全都封死,这些城池,很可能会变成一片死地。
不去打通的话,后患无穷。
所以,出兵灭妖这事,是必须要做的。
此事,新任长史陈林是没有什么发言权,只是对城内士绅商人温声安抚,真正要发兵,还得刺史大人亲自到场拍板。
趁着刺史离府的机会,殷温娇瞅准府内防卫空虚,偷偷抱着小孩从后门出府。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十分焦虑。
似乎感觉到危机快要临头。
倒不是自身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而是觉得,小家伙命不久矣。
这些天,府内许多人看着自家宝贝的目光都有些不正常。
偷偷议论的声音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流言,已经传遍了郡城,说什么小孩生下来就不像刺史老爷,可能血脉有异。
消息传入府中之后,下人婢仆当然不敢当面说什么,暗地里,偷偷的猜测,玩味的目光,却是让人难以忍受。
尤其是她有两次见到李彪,发现这位从都昌县前来郡城办事的代县令,看自己,尤其是看小孩的目光十分不善。
那人心里暗暗隐藏着的疯狂,就算是殷温娇感觉不太敏锐,也是感应得到的。
“他要杀了我家孩子吗?”
殷温娇心头大凛。
急得团团转,一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她不知道,李彪的恶意,到底是自发自为,还是李无定亲自吩咐下来的。
若是李彪自作主张,那倒也罢了。
若是李无定顺水推舟,甚至亲口吩咐,命令手下除去自家孩儿,那小家伙就十死无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生成这般模样?不至于啊。”
殷温娇百思不得其解,看着那双眼有若点漆,含着小手指咯咯欢笑的小家伙,欲哭无泪。
“不能再等了。”
殷温娇咬了咬牙,暗暗的下了决心。
“只希望梦里所见为真,我儿真的有神灵保护,福大命大……不过,再怎么样,这刺史府里却是已然容不下他,再大的福份,也抵不住天灾人祸。”
想到李彪的凶狠目光,以及李无定的讳莫于深,她打了个寒颤,匆匆换上下人粗布服饰,把孩子紧紧的绑在怀中。
布帕遮头,纱巾铺面,侧端着大木盆,装做是出门浆洗衣衫。
她脚下飞快,避过了护院的目光,趁着午时阳光正盛,大伙儿精神不济的当口,穿过街道,直奔浔水江畔。
奇怪的是,就算殷温娇奔跑再快,怀里的小家伙一点也不闹,反而感觉挺好玩。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东瞄瞄西看看,十分好奇。
到了江边,殷温娇又有些不舍,抱起小家伙,终于流下泪来。
她低声闷头哭了好一会,才轻轻把包得整齐的小家伙放到木盆之中。
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了孩子的姓氏,以及娘家宰相府的住址,并含糊的交待抛江送走的原因,是怕歹人残害……
“如果菩萨有灵,仙翁有信,望能保佑孩儿一路顺水,就此逃脱生天……”
“我儿。”
看着木盆入江,随波逐流,渐渐远去。
殷温娇哭得晕厥,倒在江边人事不省。
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高大的劲装汉子从江边林中匆匆奔了出来,手中长刀雪亮。
正是李彪。
他刚刚跑到江边,就看到一点影子,顺着江水越漂越远,转瞬就要消失在目光远处。
“好精明的女人,你以为送走那个野种,漂入江水,就能保他一命?真是想得美事。”
他捏了捏刀柄,看着殷温娇,就要一刀斩下……
想了想,还是不敢动手,恨恨的长吐一口气,又道:“杀你是杀不得,怕小公爷伤心难过,但是,那个小崽子,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活。”
他脚下微微用力,身形腾空而起,就要踏水入江急赶。
刚刚纵跃而起,突然就感觉身子一沉,如同负了万斤重物一般,轰的一声,就落到原地。
李彪心里一惊,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个朱红官袍英武青年,正站在一旁,衣衫猎猎随风卷动,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李彪,我怎么不记得下过命令,让你斩杀我家孩儿呢?”
李彪眼神焦急,回头看看,那木盆已经漂远,再也不见,嚷嚷道:“将军,孩子生得与那状元陈光蕊一模一样,必定是野种。
你糊涂啊,明明是这女人不守妇道,生的并非李家骨血,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是吗,那你再看看,我是谁?”
杨林骨骼微动,面部肌肉一阵松缓,就变了形貌。
红袍笼罩的身形,也变得修长一些,面部更是变得柔和清俊。
一股儒雅温和气息,扑面而来。
“你,你……”
李彪猛然后退几步,差点跌入江中。
“是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们这些老弟兄,没有了当初那般亲近,反而与常与那些文官高谈阔论,行事方式也突然大变,实力手段,也变得高深莫测。
我还以为小公爷一直是在隐藏手段,等到远离监察司的视线,才展现本来面目,却原来,原来……”
他做梦也想不到,明明亲眼见着被自家小公爷一棍打死的陈光蕊,竟然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着数月以来,种种异常之处。
心里的疑惑,也迎刃而解。
小公爷李无定显然已经被人冒充了。
也不能说是冒充。
来江州上任的本来就应该是陈光蕊,只不过……
“小公爷他……”
“早就死得干净,那一日在船上,他就已经被我烧成灰烬,洒入洪江之中,喂了鱼虾……你们两人无法无天,杀人夺妻,鱼目混珠,有此一劫,也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我杀了你。”
李彪听得眼珠子都红了。
全身血气沸腾,煞气汹涌着,身形一动有如猛虎下山,一刀狂斩下来。
江边就响起一声惊呼。
杨林转头看去,就见到本来晕厥过去的殷温娇,此时早就醒了过来,眼神十分复杂。
有惊恐,有迷茫,有失望,有欣慰。
真是百感交集。
他展颜一笑,足下纹丝不动,忽然就抬起右手,屈指轻弹。
叮……
那挟裹风雷,砍到喉咙前方的长刀,被杨林手指弹中,发出清脆悦耳的金铁交鸣声音。
李彪身形停住,刀锋停住,艰难的张嘴,“你怎么,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这么强是不是?你一个死人,知道这么多做甚?”
话音一落,李彪连人带刀,爆成一片血雾粉尘。
随风飘扬,洒入泥土,染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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