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后宫佳丽心悦我 > 第二十一章

皇帝连夜去长生殿,与太后几乎反目,幸而德妃及时赶到,劝和了母子。此事瞒不过各宫眼线,很快便为中宫和重华殿所知。

        德妃办到了连皇后和贵妃都做不到、抑或不敢做的事情,一时间,不仅两宫大感威胁,连后宫也是猜测纷纭。若不是何贵妃与曹皇后出阁前在京中闺秀圈就不对盘,若不是何家与曹家在朝堂上是泾渭分明的两个派系,大概曹皇后都已经想和贵妃冰释前嫌来结盟了。

        此事一出,翌日中宫就病体稍愈,所以隔了一日,诸妃嫔又要如常前往中宫请安。

        谢令鸢卯时便醒,在宫人服侍梳洗下,换上了德妃的正装,早早去了坤仪殿。

        坤仪殿的一切规制,都要比丽正殿高一级,华丽而不张扬,端庄尽显。谢令鸢落座后,其他妃嫔也纷纷到齐,落座后都在安静等着皇后。

        未几,皇后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入了正殿。先时还在八仙过海的各路妃嫔们,瞬间打起了精神,跪直身子,向她行礼:“妾给中宫殿下请安——”

        何贵妃的礼行得端庄却也最敷衍,丽妃行礼简直如同跳舞一般恨不得吸引所有视线。谢令鸢则规规矩矩,她才被皇后敲打了,此时可不能在礼节上被挑出什么岔子。

        皇后和善笑笑,请众人落座。她不算极美,宽额丰唇,看着庄重,是个大气长相。众妃落座后便开始闲话日常,不过近来,所有人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后日,为天子庆生的宫宴了。

        “本宫已经禀了太后,长生殿回了说不得大操大办。也是的,如今边境正在同北夏、西魏对峙着,若真开起战来,粮草辎重都要用钱,何况去岁又刚走了启兴门。咱们身为女子,不能为陛下排解国事之忧,那就以伺候好陛下为本分,也是咱们的荣幸。”

        “去岁走了启兴门”是个委婉的说法,晋国有规制,将士远征得胜,凯旋归来时从春明门入城;若是打了败仗,则从启兴门回来。去年冬月,晋燕两国于五原郡边境开战,吃了败仗,下月还要接受与北燕和谈,少不得纳岁贡了。

        皇后叹了口气:“本宫向太后求了,在后宫小小办个家宴,不请那些外命妇,前朝也不办国宴,就咱们后宫姐妹们,各有才艺的都使出来,为陛下祝个酒。”

        皇后此言一出,其他妃嫔脸上纷纷浮现出惊喜之色。露脸的好机会到了,她们纷纷笑靥如花:“谢娘娘体恤姐妹等。”

        何贵妃一哂,昨夜里德妃劝下了皇帝和太后的争吵,今日里皇后就施恩后宫了,看来皇后无嗣,也是焦急没底的。

        听着众人议论,谢令鸢心想,原主啊,你那洋洋洒洒、字字珠玑,绝对语惊四座,写法对偶顶针,平仄抑扬顿挫,气势惊天动地,情愫百转愁肠,典故学富五车,内涵韦编三绝……的祝酒辞,终于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枉你特意动用丽正殿的私账,从外面搜罗了那么多孤本,我一定会让你死得瞑目的。

        她坐在德妃的席位上,听着她们或恭维或打趣,目光在人群中略过,观察其他妃嫔。

        八夫人中,贵妃自不必说。淑妃二十出头的模样,圆圆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礼部尚书陶虔之女。贤妃出身大世族沈氏,看上去老成持重,似乎有二十五六了,手腕上挂着一串佛珠,眼睛如深潭千里,看不到一丝光,十分清静无为的样子。

        目光扫过搔首弄姿的丽妃,接下来是九嫔。

        钱昭仪看到德妃的目光扫来,脸色卒然一变。想来那日被扔到天上,差点碰触房梁的心理阴影犹在。谢令鸢朝她温柔一笑,她便一怔。

        片刻后,谢令鸢看到,自己的星盘上,居然收到了来自的一点声望……

        “……”谢令鸢现在可以基本确定,钱昭仪此人,大概是有一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自己的声望竟然全是吓出来的。

        白昭容安静跪坐着,见谢令鸢望过来,回以淡淡一笑,唇角浮现小小的梨涡,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清美。

        林昭媛坐在白昭容一旁,眼睛三分之二是眼白,也是漂亮的,却总觉得有点刁蛮难惹。尤其她看向谢令鸢的眼神,不知为何,总觉得其下隐藏着深邃敌意。

        武修仪正捏着嗓子咳嗽,她长得十分英气漂亮,额心的紫藤花钿更是勾勒出几分宛然。可惜摊了个羸弱身子,不一会儿便有些气喘,面色虚如白纸。这样的人儿……抱起来当是十分容易啊。

        谢令鸢心里甫一冒出这个念头,就开始了叹息。究竟造的什么孽,她现在看着美女,就想着要怎么抱她们??

        当年在娱乐圈撕得水深火热的豪情,仿佛已经是上辈子了。

        只但愿皇后不是九星之一,毕竟——让一国之母的皇后,抱着德妃的大腿跪地唱征服,谢令鸢会觉得整个晋国都被她祸害了……

        众妃嫔商议了半晌,皇后似也疲惫了,便点了清商署出身的白昭容,叫她与钱昭仪一道筹划御宴献艺之事,便推说倦了,散了众人。

        .

        谢令鸢跟着众人行告退礼,跨出门槛时,在美女如云中,一眼又瞅到了武修仪。

        一来武修仪个子高,比谢令鸢还要高,又不弯着膝盖走路;二来她英气漂亮的脸,和弱不禁风的身子,实在是对比反差太强烈。

        谢令鸢早盯了她很久,一时精神大作,磨刀霍霍。

        其他妃嫔路过,见德妃目露淫光,大骇之。

        谢令鸢思忖着,武修仪所居住的储秀殿,距离中宫和紫宸殿都比较远,往储秀殿的方向,人是越来越少的,遂几步追上前,轻声唤道:“修仪妹妹~”

        武修仪是后宫里年纪最小的妃嫔之一,今年只有十六岁,叫一声妹妹不为过。

        武修仪还未回头,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先开口了,声如洪钟,气震山河——“见过!德!妃!娘!娘!”

        ……谢令鸢差点被震晕过去。

        她一边拍着耳鸣的耳朵,一边想,这武修仪是怎么回事,自己嗓门难听就罢了,还带了个声如洪钟的宫女在身边,这简直是讨人嫌的节奏啊?随便谁都不想上前跟她们说话了,一个辣耳朵,一个震耳朵!

        就连体弱多病的武修仪,都被这一声大嗓门震得头晕,蹙眉教训道:“听音,你又忘了收敛。这宫中可不比沙场,惊扰了贵人,本宫也保不得你。”

        听音慌忙跪下请罪:“惊扰了德妃娘娘,奴!婢!有!罪!”

        谢令鸢再次捂着耳朵,心道这丫鬟名字取的可真应景。

        武修仪轻咳两声,娇喘微微:“娘娘恕罪,听音的父亲乃是军中传令官,听音自小跟在校场,习惯了在六军中传令,经常收不住嗓门的。”

        谢令鸢刚从听音的大嗓门里缓过来,又被武修仪的沙哑嗓音再一次伤害……她翻着白眼想,你们别说话,本宫就算你们将功折罪了。

        阳光晴好,二位妃嫔身姿绰约走在前方,宫女内侍识趣知礼地慢了几步,跟在后面。谢令鸢先起了个话头:“不知修仪妹妹御宴上打算献什么才艺?”方才她观察得清楚,其他妃嫔兴高采烈,唯有武修仪静不做声。

        武修仪闻言轻咳一声:“臣妾不才,就献一曲歌,唱家父在边关听的民谣《张女从军行》好了。”

        就这嗓子……谢令鸢嘴角抽动,正习惯性想说“那真真是极好的”,差点咬了舌头,硬生生转折道:“想来陛下是会喜欢的。修仪妹妹涉猎甚广,这曲本宫都未听过呢。”

        她记得武修仪是出身怀庆侯府,家中世代将门,果不其然,提起这些,武修仪才仿佛有了点兴趣:“姐姐闺阁之秀,饱读鸿儒诗书,这些边关歌谣是士兵编唱的粗鄙调子,您没听过也是正常。比起沙场殉国的悍妇将军,我们女子还是喜欢听花间小令拍按香檀,更为美妙。”

        不知为何,谢令鸢总觉得她话里有一抹极淡的讽刺。她转而笑笑:“这可不见得。若没有将军沙场殉国,又何来女子花间小令……啊呀!”

        她正与武修仪言谈甚欢,忽然脚下一崴,惊呼一声,就往一旁武修仪身上倒去,慌忙伸出手!

        要抱上了!

        说时迟那时快,武修仪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德妃突如其然的怀抱。她的宫女听音眼疾手快,上前托住德妃,才不至于让德妃摔倒在地。

        几个宫女上前,谢令鸢被宫女扶正,武修仪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娘娘无碍吧?怎的路都走不稳了?”

        这要让谢令鸢走正儿八经的宫斗模式,她现在已经端出了德妃的架子,要呵斥武修仪了。眼见德妃差点摔倒,武修仪不但不相扶,竟然还躲让开,此等行径,不但是对德妃不敬,还没有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然而,想到天道给她的奇葩任务,谢令鸢也只能含恨一笑:“今儿妖风太大,本宫方才被吹倒了,倒是终于体会了修仪妹妹弱不禁风的感觉……哎呀!”

        她正说着,左脚绊右脚,惊呼一声,又朝武修仪身上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武修仪轻飘飘地往前大跨了一步,避开了德妃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怀抱。她的宫女听音又眼疾手快的,把谢令鸢给拉住了。几个宫女涌上前,慌忙请罪。

        谢令鸢再度被武修仪的宫女扶正身子,她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本宫今儿换了双新鞋子,穿着怎么也不利索,你看,说着又差点摔倒了。不过武修仪真是让本宫惊讶,步子这么大,身手颇为利落啊。”

        武修仪眼神闪烁,以宫扇掩面,屈膝行礼道:“娘娘过誉了,臣妾方才恰好腿有些抽筋,往前伸了伸筋骨,是以碰巧罢了。”

        她一边说着,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德妃一路上百般试探,难道自己的伪装,被她看出来了?

        武修仪正惊恐地反思是不是自己漏了陷,谢令鸢已经瞅准了她忐忑难安的模样,干脆霸王硬上弓,再次张开博大胸怀,迅速把她往自己怀中一揽!

        ……又抱了个空。

        “……”谢令鸢低头,武修仪正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蹙眉如西子般呻-吟:“臣妾今日葵水,实在腹痛难耐……”

        谢令鸢:“……”你就让我抱一抱,好么。

        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武修仪说是体弱多病,然而自己几次想抱她,都被她各种轻巧而不动声色地躲开,身手极为伶俐,究竟是碰巧,还是扮猪吃老虎?

        自己这一路走得东倒西歪的,没理由次次都给武修仪躲了去吧?

        在宫道众目睽睽之下,屡次强行霸王硬上弓,自然是不妥。想到这里,谢令鸢声音沉下来,以德妃的口气发号施令:“本宫那里有太医局制的黄芪红枣丸滋补气血,还有真腊国进贡的大海子,可以清咽润喉。武修仪就跟本宫去一趟丽正殿,品一品丽正殿的顾渚紫笋,本宫也有些话想叙叙。”

        她一边说,一边给身后星使使了个眼色。星使得了她暗示,二人心有灵犀,迅速先回丽正殿布置去了。

        谢令鸢心中充盈着势在必得——萧怀瑾不准她和后宫嬉戏,她就关了丽正殿的门,小黑屋里,想方设法也能抱到武修仪!

        德妃的话说的极为客气,倘若推了就是不识好歹了。武修仪还想说什么,谢令鸢危险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得轻轻叹气,行礼道:“如此,谢娘娘美意。”

        她听说过德妃从前是什么样的人,动不动就会给低位妃嫔责罚的,她不能由着德妃在光天化日下将事情闹大。至于进宫关了门,她总是能制服得了德妃。

        .

        二人一路聘聘婷婷,议论着后日的宫宴一事,倒也颇为投趣。半柱香后,便走回了丽正殿。

        丽正殿殿阶附近与丽天园相连的小径,没有铺汉白玉,此时地上还有凌乱花枝。二人笑语盈盈,踏出一步,武修仪忽然一脚踏空!

        她一脚陷进了深坑里!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德妃娘娘飞身上前,伸出玉臂,宛如西湖断桥上,与许仙再相逢的白素贞,皓腕一伸,就要抱住武修仪。

        “修仪妹妹!”

        然而武修仪虽一脚踏空,却灵巧地移换重心,迅速稳住了身形。

        反而是德妃一下子收不住,“噗通”一声,眼看要栽进坑里了,她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伸手抓捞,武修仪来不及闪避——

        谢令鸢的手从她绣了紫藤的对襟大衫和蔽膝上划过,一把抓住了一个略长的物事,稳住了身形。

        武修仪瞬间痛得面色扭曲,咬唇不让自己喊出声!

        听音飞身上前,一把捞起德妃,谢令鸢慌忙松开了手,手中触感犹在。

        她站直身子,秋风吹过,落叶纷飞,她和武修仪风中对立,二人衣袂飘飘,在这秋风落叶中茫然对视,微张着嘴。

        她方才扯了个唧唧……

        但武修仪不是妃嫔吗?

        男人居然也能须尾俱全地混进宫……莫非皇帝他其实是个断袖?

        还有方才的始作俑者——星使!他接了她回丽正殿布置小黑屋的命令,却竟然拿了铁锨锄头,吭哧吭哧在门口挖了个深坑?

        你这坑,坑到的分明是自己人好么?

        俊俏少年还在远处,眨巴着眼,邀功地望着她——这坑挖得可深了,他还花费心思掩饰,此刻得意地仰着小脸等待夸奖。

        “……”谢令鸢已经可以确定,面对如此深坑,都能避得如此不着痕迹且轻巧,若说武修仪是个病美人,后宫其他妃子大概都要躺进黄土包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了。

        二人呆滞半晌后,武修仪才跪下,找回声音:“请德妃娘娘恕罪,是明玦唐突了。”

        这声音不加掩饰,没有捏着嗓子,终于不再辣耳朵,而是变声期中略带沙哑,还算沉稳的少年音。

        谢令鸢更是如遭雷劈。

        妹子……不,汉子,分明是我唐突了你啊。

        ***

        光天化日之下,二人只得先回丽正殿。

        片刻后,丽正殿正室,一道珠纱帘子垂下,隔绝了内外。

        谢令鸢坐在帘子后面,扶额,她觉得很苦恼。

        武修仪坐在帘子外面,扶额,亦觉得很苦恼。

        方才那个拥抱,谢令鸢确实是感觉到了的星气,然而怪诞的是,这种星气十分模糊,连本该属于武曲星君的九星宿运诗,都看不太清。

        这完全不似她先前抱住钱昭仪和宋婕妤那般,看得到清晰无比的星盘。这颗星辰,莫非是错投了男胎,出了什么问题?

        谢令鸢揣着困惑,面上做平静状:“修仪尽可放心,今日咱们姐妹……姐弟俩,就交个心。你既入宫,必然是有苦衷,本宫体谅,只是你需得实话道与我,否则本宫身为德妃,却知情不报,也是难办的。若你能讲清缘由,本宫自不会捅给陛下知道。”

        一棒子威逼加利诱,这怪诞事情涉及到她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查明。

        武明玦叹了口气,既然揭穿了便不再扭捏:“此事说来,是话长了。我是怀庆侯世子,有一个龙凤胎姐姐,叫武明贞。”

        这是一出漫长的血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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