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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语嫣的冷淡激怒了文语岚,文语岚挂着泪冷笑了起来:“好一个文族长,把自己的责任撇的干干净净。都到了现在了,你还是这样高高在上。你狠,你厉害。你敢摸着良心说,我做的那些事情,你半点不知情?我做的事情,不都在你的默许下发生的吗?”
文语嫣抬起眼帘,她的瞳色很浅,眼底积压着长久不化的霜雪。她的唇很薄,不笑的时候犹如高岭之花,她一字一顿:“我,不知情。若是知情,我早已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不会让你和文家人一错再错。”
文语岚难以置信:“你要杀了我?你竟然要杀了我?我是你的一母同胞!”文语嫣说道:“那又如何?”
文语岚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她先前的强硬在生死面前瞬间土崩瓦解。文语嫣平静的说道:“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就像你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一样。”
文语岚抖着声音说道:“我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的。你其实早就想要除掉我对不对?你一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我除掉对不对?”文语岚腿一软,她再一次瘫坐在了地上,“你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对不对?”
文语嫣平静的说道:“你对我只是个过客,我处置你,只是因为我目前还是文家族长。若是文家人现在不要我这个族长,我也不会对你怎样。至于你说我看你不顺眼,你想多了。”
文语岚到这时候才明白,这些年她在长姐面前蹦跶,结果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长姐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到了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不只是我,父母,文家,你通通不在乎。”多可笑,文语岚现在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原来我在乎的那些,在你眼中不如粪土。”
文语嫣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修行的是无情道,为了不让我的道心崩溃,我才带文家一同飞升。”这些年和文家人相处,文语嫣越发困惑:“我不能理解你们会为了一点小利争执不下。我和你们,始终无法融合,你们是水,而我是油。一开始我也试过融入,不过后来就不勉强自己了。”
文语岚苦涩的笑了下,她颓丧的说道:“族长大人,我死不足惜。还请您留文雅一条性命,她是被我逼迫的。”
文语岚含着泪看向文雅儿,文雅儿却跪在她的张郎旁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母亲。文语岚干涩的说道:“文雅儿她少不更事,很多事情都是我在里面作梗。愿战神大人和族长能给她留一条活路。”
文语岚对着文语嫣还有战神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文语嫣道:“战神大人,文雅儿背叛了您,您想如何处理?”战神掩面疲惫的说道:“族长如何处置?”
文语嫣对战神说道:“战神大人,文雅儿之事我也被蒙在鼓里,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战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颓丧的摆摆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坐在椅子中,高大的身形看起来如此萧瑟。
文语嫣说道:“到了这个地步,您和文雅儿的婚约没办法进行下去了,文家愿意在物质上补偿战神大人,文家的产业愿意赔偿一半给大人。您意下如何?”文语嫣这么说,文语岚眼中滚出了泪水,她嘴唇翕动着:“谢……谢谢……”
文雅儿是无垢之体,她和战神结为道侣,神魂相连,只要战神一个念想,文雅儿就会灰飞烟灭。战神一方面对文雅儿真心爱过,还有一方面是看在文语嫣的份上才没有让文雅儿付出代价。现在文语嫣开口,愿意以文家半壁江山做补偿,算是想要保下文雅儿这条命了。
战神疲惫的点头,他声音沙哑:“就按照文族长说的办吧。”战神双手呈爪悬在自己的眉心处,他面容痛苦,眼角浸出了泪光。一道五彩的灵光从战神的紫府中被拖出,灵光中有两个小人,定睛一看,是战神和文雅儿的神魂。
到了这个时候,战神的神魂还呈现守护的姿态保护着文雅儿的神魂,文雅儿的神魂同战神的相比,淡得犹如虚影。她双眼紧闭,看起来柔顺又乖巧。
上界的道侣结契的时候,都会分出一缕神魂来,这一缕神魂会被放在其中一方的紫府中小心保存。若是其中一方迷失了方向或者有了危险,结契的另一方就会知道。
战神紫府中的文雅儿的神魂完好,即便文雅儿背叛战神珠胎暗结,战神依然舍不得碾碎这个神魂。战神将两个小小的元魂捧在手心中,他张张嘴巴发出了沙哑的声音。
“你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觉得恶心。你却不知道,荒凉的战场上,我每一天都会看着你的神魂,我亲你吻你,一想到你的神魂在我的紫府中,我便不能受伤。我怕我受伤,你也会受到影响。
我是个大老粗,我知道你们女人都爱听那些山盟海誓和甜言蜜语,在战场上没事的时候,我就会让部下去想一些姑娘们爱听的话。我说不出来,可是却能背下来。我……背了好多啊,本想着回来之后一句一句的背给你听,可是你却不喜欢。我以为是那群糙汉子说的话太粗俗污了你的耳朵,却不知道原来你不是不喜欢那些话,而是不喜欢我这个说话的人。
为难了你啊,是我配不上你。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么好看的姑娘,我一定要好好的呵护她。我拐弯抹角的打探你的消息,得知你是文家的大小姐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就向文族长提亲了。与你成婚的那一天,我觉得……我好幸福啊,我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终于成了你的夫君。以后我也是有家庭,有夫人的男人了。
我幻想着我们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我希望能有个女儿,像你一样,娇娇的。以后我好好的保护你们母女两……”
“……别说了……”文雅儿沙哑的开口了,她双眼红着,脸颊上还有她的母亲打的伤痕,红肿成一片,看着非常可怜。她说道:“……别说了,是我对不住大人您。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战神笑了笑,可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雅儿,以后,你也要好好的啊。”说着,他将手中的神魂交给了文语嫣。文语嫣平静的接过,在她的手中,流光溢彩的灵气罩慢慢的变淡了,手心中的两缕神魂也渐渐消散,回到了他们各自的紫府中去了。
战神擦擦从眼角滑下的一滴泪,他的表情变得冷硬起来。邵宁和温衡都觉得他可怜,这两人长叹短吁:“情真伤人啊。”“对啊,真爱啊。”
战神对文语嫣说道:“文族长,我与文雅儿已经和离,她将来如何,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文语嫣点头:“战神大人放心,她做错了事,必定不止是和离这么不痛不痒。”
文语嫣说道:“文语岚,文雅儿,你们二人从今天开始不再是文家人,文家所有的权益,你们都不能再享受。”随着文语嫣的话,金色的箴言化作了绳索飞向了两人的紫府,绳索进入两人紫府之后长出了尖利的刺,温衡看到两人的神魂被绳索缠绕。这应该是某种言灵之术,若是中术的人做出出格的事情来,绳索会勒到他们的神魂上去,让他们痛不欲生。
文语岚眼中滚下泪来:“我宁愿你一掌杀了我,也不愿意你这么对我。我是文家人啊,我是你的胞妹,你怎么能把我驱逐出文家?”
文语嫣说道:“我没有手刃你,这还不够吗?”文语岚踉跄着站起来,她悲怆的看着文语嫣,又看了看低头并没有任何动作的文雅儿,最后长叹了一声:“可叹我一生,最终成了一个笑话。”说着她踉跄着向着战神的行宫外走去。
文语嫣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看向文雅儿:“文雅儿,留你一命还望你将来能好好过日子。”文雅儿嗤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吗?我的一生早就被你们毁了,我何尝有过选择?”
文语嫣波澜不惊道:“你现在可以选择了。我不会对你喜欢的人动手,想必战神大人也不会。以后你可以和心上人双宿双飞。”文雅儿不相信:“你们真的不会对张郎下手吗?”战神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我没必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地仙计较。”
地上的张亮这个时候醒了,文雅眼中迸发出惊人的神采。张亮还恍惚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文雅儿喜极而泣握住了张亮的手:“张郎,你醒了?我……”
张亮猛地看到了堂上坐着的文语嫣和战神,他大惊失色连忙将手从文雅儿手心中抽出来。他一咕噜就翻身在地上磕着头:“战神大人在上,执道仙君在上!小人是无辜的,这一切都是文雅儿的主意!小人也是受了蒙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文雅儿一下就愣住了,她的面色变得苍白。张亮还在诉说着自己的无辜:“文雅儿是文家大小姐,小人没办法反抗啊!是文雅儿勾引了小人啊!请大人明鉴!”
好……尴尬。温衡和邵宁两人瓜子都不磕了,两人看向呆愣在一边的文雅儿,文雅儿眼中的错愕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她的脸变得苍白,刚刚红肿的脸颊这会儿变成了青紫。
张亮磕着头只求一条生路,文语嫣说道:“够了,没人要追究你的责任。文雅儿从今天开始不是文家人,她已经和战神和离,她心里眼里只有你,你们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去吧。”
张亮一下愣了,他惊愕的看向文雅儿:“文雅……”文雅儿茫然的看着张亮:“你是谁?你不是我认识的张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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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长着一样的脸,文雅儿却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人。她认识的张亮英俊潇洒,对她忠贞不二。眼前的男人胆小瑟缩,他甚至不敢在战神他们面前替自己说一句话,非但没能说一句话,还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她的身上。那些花前月下海誓山盟顿时就烟消云散,留下了一地恶臭。
张亮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醒过来就看到文雅脸颊青紫,以为是文雅承受不住刑罚把他供了出来。结果现在告诉他不是这么一回事?张亮伸出手想去摸文雅的手,刚碰到文雅的手,文雅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文雅猛然惊醒,她的目光变得冷冽:“呵,我竟然为了你这样的垃圾放弃了明珠。也罢,是我瞎。”亏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保住她和张亮的孩子,她心里记得张亮,和战神结为道侣之后都还想着他。这些年明里暗里张亮得了文家多少好处……
张亮慌乱的解释:“雅儿,你听我解释。”文雅儿站起来抽身想要逃离,可是她还没能走到战神行宫大门前,就听到守卫冲了进来:“不好了,文家的二当家自尽了!”
文家的二当家?那就是文雅的母亲?文语岚自尽了?
文雅儿听到这个消息两眼一黑,她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接连的打击下,嫣红的血从她的裙摆下渗出,文雅儿眼前忽明忽暗:“娘——娘亲啊!”
文雅儿只嚎了两声就失去了意识,文语嫣手一挥,文雅儿就被灵气送到了附近的医馆中去。至于她将来如何,这不是文语嫣需要考虑的事情。
文语嫣有一点点困惑,她自语道:“我没有杀她,她为什么要自尽?”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或许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不在了吧。
就像文语嫣自己说的,她和她的胞妹就像是油和水。文语岚不能理解她的同时,她又何尝理解过文语岚?
文语岚的死就像是一滴水落到了大海中,一丝涟漪都没能荡开就已经消失不见。文语嫣对战神说道:“战神大人,文雅儿的事情已经处理了,如果没什么事,我想回文家处理一些事情。等有结果,我会将涉事的文家人送来。”
战神拱拱手:“好。”战神相信文语嫣的为人,她对大多数事情不在意,但是一旦在意的时候,她比谁都公允。
文家人能把好端端的女修给关在棺材里面生殉,指不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文语嫣要回去好好的整理文家,她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要给个说法。
温衡和邵宁两个长叹短吁,真是人间惨剧啊,弄得他们都没心情磕瓜子了。哎,好一出狗血家庭伦理爱情剧,玄天城的画本子都不敢这么写!老温和邵宁大眼瞪小眼中。
就在这时候,温衡突然听到文语嫣叫了他的名字:“温衡。”温衡猛地看过去:“嗯?”
文语嫣道:“你揭穿了他们,必定有过人之处。文家还有什么藏污纳垢之事,你一并说出来,我一同处置了。”一点一点的查很麻烦,这里有个现成的神棍,不用白不用。温衡一愣,他将手里的瓜子递给邵宁,然后对着文语嫣说道:“文族长,我算命是要收酬劳的。”
文语嫣淡淡的瞅了温衡一眼:“你尽管算,只要真实,有一条给你一条中品灵矿。”温衡笑着点头:“可以。不过除了这个我有个条件。”
文语嫣淡定的说道:“你说。”
温衡和邵宁两个身形如电,一左一右的站在了谢谨言旁边,左边邵宁笑脸盈盈:“我们想要和文族长的贵客交流。”右看温衡眉眼弯弯:“对的,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想要同您的贵客推心置腹。”
被钳制住的斗篷人:“……”打不过,这两人任何一个,他都打不过。
文家的宅子成了废墟,温衡一招下去排山倒海毁了几条街。始作俑者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很无辜的对文语嫣说道:“我是无辜的,我是被牵连的。文家人把我捉过来又不由分说的想要杀我灭口,我能怎么办,我难道不能反抗?”
邵宁在旁边帮腔:“对啊文族长,虽然你们家大业大,也该讲道理吧。谨言你说对不对,你跟文族长说说,是不是文家人让你追杀老温的。”带着青铜面具的斗篷人:……他不认识这两个人。
文语嫣也不说什么,她说道:“我还有一座宅子没有塌,你们可以先住在其中,等安置好平民,再来处理文家的事情。”说起这个邵宁和温衡同步摇头:“哎?不妥吧,你是女修,我们哪里能占了你的洞府呢?放心,我们就住在你们的院子里,不会到处跑。”
文语嫣忙着处理别的事情,她淡淡的瞅了瞅这两人:“也罢,你们也离不开九坤界。”最近事情很多,九霄界沉没,很多人涌到了九坤界,文语嫣一边忙着安置人,一边还要想办法同其他的执道仙君联系。内忧外患,幸亏文语嫣修行的是无情道,她才能公允且淡定的处理手里的事情。
文语嫣前脚走,邵宁后脚就对温衡笑了:“快快快,拿出来!”温衡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小板车:“看,随身带着呢!”斗篷人就这样被两人连拖带拽押上了板车。
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板车,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一到了板车中,温衡和邵宁两个就没什么形象的各自找了自己喜欢的椅子坐下了,喝茶的,聊天的,斗篷人就这样被两人丢在了板车中。这两人也不担心斗篷人突然发难,斗篷人倒也规矩,他寻了个椅子规矩的坐下打坐中。
过了一会儿等斗篷人睁开了眼睛,发现温衡和邵宁人都不见了!他站起来巡视了一番,发现板车内很大,都像一个移动的行宫了!温衡和邵宁各自在一间房间中呼呼大睡,都没人理他。斗篷人头上垂下冷汗,说了第一句话:“都是……什么人哪?”
折腾了这么久,又是被追杀又是看戏的,温衡他们早就累了。遇到了好朋友,他们就放松了下来,在熟悉的地方,两人露出了本性。
第二天太阳升上三竿的时候,两人总算伸着懒腰从房间中走了出来。邵宁打着哈欠:“啊,还是在家里睡得好。”温衡点头:“要不是云清的小鸡闹钟响了三遍,我还能睡一会儿。”邵宁哈哈大笑着:“好巧,我也是。飞升之后第一次睡这么好,人都精神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正厅中,看到坐如钟的斗篷人。温衡熟稔的打着招呼:“早啊谨言,没睡啊?”邵宁随意的坐下:“谨言你真是太客气了,都怪我们没对你说,板车里面房间很多,没上锁的都能随便睡。老温,早饭呢?”
温衡取出了弟子准备的点心,邵宁捧着豆腐汤长长的喝了一口:“啊,美味。谨言,你别客气啊,尽管吃。说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啊!”温衡说道:“是啊,老邵收了你的玄孙为小弟子。跟你说,灵玉和你长的很像!谨言你后继有人啊!”
斗篷人端坐着,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脸。温衡偷偷的问邵宁:“老邵,你确定是谢谨言吗?万一不是就太尴尬了啊。”邵宁肯定的点头:“肯定是他,他那背影不是和灵玉一模一样么?再说了,谢谨言的无极剑招骗不了人,他一出手柔情就认出来了。”
温衡这才放心的点头,这两人叽叽咕咕的吃完了早餐,斗篷人还无动于衷。
温衡问邵宁道:“谨言以前是这个脾气吗?不理人的?”邵宁躺软塌上翻温衡的留影石:“人的脾气都会变的,再说了,谢谨言以前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温衡想起来了,他初见谢谨言的时候夸谢谨言长得标致,被谢谨言追着打。好怀念那个跳脱的谢谨言啊,看看老气横秋的斗篷人,温衡翻了个身感叹一声:“毕竟是当曾爷爷的人了,哪里还能这么跳脱。往那边滚滚。”邵宁应声往锦踏里面滚了两圈。
斗篷人看着两个毫无形象的人,他怎么觉得自己也想懒懒的倒下来呢?
邵宁想了想:“你说谨言会不会毁容了?你看他,不声不响的,戴个鬼面具。”温衡一咕噜坐起来:“不会吧?谨言可是美男子啊,要是毁容了该是多大的打击啊!”两人对视一眼:“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性情大变!”
斗篷人老神在在的坐着,任凭温衡和邵宁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
温衡他们也没有失礼的摁着斗篷人摘下他的面具,确定是谢谨言之后,他们反而安心了。谢谨言就算失去了记忆,本质也还是他。
两人没能在板车中悠闲多久,就听到板车外面传来文语嫣的声音:“温衡,你可以出来了。”温衡掀开板车帘子,瞅了一眼又缩回去了往自己的房间里面跑,邵宁在后面问道:“怎么啦?”
温衡装逼的说道:“以前给人算命的时候搞了不少东西,拿出来装一装。”邵宁一头冷汗:“累不累啊,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找。”就算在抱怨,邵宁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温柔。
斗篷人盯着温衡和邵宁的背影一动不动若有所思的样子。
温衡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装备,那是一个案台,案台上铺着锦霞锻,锦霞锻上绣着阴阳双鱼和五行八卦,旁边还有个旗子,旗子上写着四个风雅的烫金大字——千机散人!
温衡搬着桌子从斗篷人面前走过,一边走一边遗憾的说道:“我还有个戴头上的帽子,上面还有八卦来,可惜一下子找不到了。”邵宁一手扛着旗子一手拖着凳子走在后面嫌弃道:“幸亏找不到,你这装备谁帮你做的,太丑了。”
温衡回头骄傲的说道:“我不是看其他算命的都挺能唬人的么,这还是特意定制的呢,上面的四个字还是无殇写的。”邵宁叹了一口气:“莲先生的审美眼光也差了,竟然陪你胡闹。”
温衡骄傲的说道:“这个是从他给我的信笺上刻录下来的,他不知道。”邵宁了然:“难怪。”
斗篷人的长袖抖了抖,似乎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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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人的院子中站着百来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文家的主家人一个不少都在这里了,文语嫣对温衡说道:“开始吧。”
温衡将他装逼的案台放在了院子中,邵宁将旗子绑在桌腿上,怕旗子不够飘,邵宁还加了一点灵气上去。迎风招展的旗子上四个大字都快乘风飞起了,文家人看了看旗子头上挂下冷汗,这人看着就像是不靠谱的神棍啊。
斗篷人和邵宁一左一右的站在温衡身后,温衡大手一挥:“来,一个个的来吧,谁都逃不掉。”
从清晨说到了傍晚,几百个人中只有几个幸免,其他的多多少少都有点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邵宁给温衡端茶倒水,说的越久,文家人越紧张,有几个都不等温衡算,就主动招供了。
文语嫣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温衡到底有没有那么神奇,直到温衡说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被证实,她的表情从平静变成了错愕,渐渐的变成了凝重。到最后她也站在了温衡背后。这期间她用灵气掀开桌布看了看,盯着旗子上面的字也在看,她还揪了揪讨饭棍上面的两片小叶子。她就是想看看温衡身边到底有没有阵法在起作用,要不然怎么真有人能策算无误?
文语嫣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被温衡和邵宁看在眼中,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笑同时觉得文语嫣这姑娘挺可爱的。
文家完了,那些年做的那些事情被摊开在阳光下,每一件都足够这群人到号子里面去呆个几百年。更何况有些人手中沾了人命,这些人会被剔除仙骨回归成肉体凡胎,在九坤界,一旦没了仙骨就等于去死。
“眼前这个结果,是你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文语嫣冷冷清清的说道,她的神识从这群人脸上扫过,这群人是她的亲族,有些人身上奔流着和她相同的血液。千万年中,她也曾经坐在他们中间听他们说说笑笑,也曾经亲眼见证过族人的出生和消亡。
院中一片哭骂声,有人说文语嫣心狠,为了自己的名誉牺牲整个文家。有人骂她冷酷无情,竟然手刃族人一点情面都不讲。文语嫣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害人性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文语嫣还是毅然的挥挥手,让战神的守卫们有一个带一个。院中的哭嚎声更响了,看到这样的结果,文语嫣这种冷心冷情的都只剩下了一声长叹。到了这个时候,她这个族长已经名存实亡。最终,院子中只剩下了几名老幼,偌大的文家竟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但凡有些情感的人,都会唏嘘不已。
文语嫣说道:“你们姓文,我会安置你们,但愿你们从此能安分守己……”按照约定,文家的产业一半要给战神,结果没想到,文家的一大半的产业都要拿出去补偿那些被文家侵害的人。这样一折算下来,文家剩下的人都要露宿街头了。还好文语嫣置办的老宅和文家的宅子分开,属于文语嫣的私人产业,这才保留了下来。
文语嫣说道:“你们以后住在老宅里面吧,我不回去了。”老宅是文语嫣万年来的驻地,平日只有她一人住,虽说地方比不上之前几条街,但是胜在清净,剩下的文家人住在里面应该很宽敞。
可是没人领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指着文语嫣的鼻子:“文家落到这种田地,难道不是你的过错?!你身为族长难辞其咎。现在摆出一副圣人的姿态出来干嘛?我们的族人都被你亲手葬送了!你这样的族长,我们要不得!从此之后桥归桥路归路,你好自为之,别说自己是文家人了!”
文语嫣看着老幼相携离去,她困惑的自语:“我真做错了?”她不能理解,做错事的是那些文家人,为什么最后自己还成了恶人?文语嫣思忖了一会儿后放弃了:“那便不姓文吧。”
文语嫣转身的时候正看到温衡和邵宁怜悯的看着自己,她问道:“怎么了?”温衡温柔的笑着:“没事。”怎么说呢,文语嫣此人修行无情道,她最有情谊也最无情。
她将文家人带到上界,看到了上界的纸醉金迷,让他们享受了千万年人上人的生活。可是她和文家人的相处都是有目的的,她只是想要留住最后一点情感。说不上是她让文家人失望了还是文家人让她失望了,最终分道扬镳,文家人落得应有的下场。而文语嫣也成了孤家寡人,她虽不明说,心中也会有一点怅然吧。
文语嫣却没想到这么复杂的事情,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文家的财产所剩不多,我的产业刚刚给剩余的文家人了。欠你的灵矿,暂时没办法给你了。”
文语嫣抬起手发誓:“我会还你。”她刚刚算了一下,她要给温衡一千多条中品灵矿,现在她到哪里去找一千条灵矿去?她现在连家都没了,又回到了刚飞升的那个时候,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有点可怜啊。
文语嫣的困境被温衡两人看在眼里,文语嫣对斗篷人行了个礼:“谢剑仙,对不住您,没想到会让您看到这么麻烦的局面,让您见笑了。”
这时候斗篷人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没事。”和他阴冷的形象不一样,他的声音浑厚纯净,一听就让人心生好感。
文语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温衡就在旁边红了眼,邵宁已经稀里哗啦哭上了。文语嫣:???温衡拿出帕子递给邵宁:“哭什么,这不是好事么?”邵宁擤了一下鼻涕:“太高兴了,我这叫喜极而泣。”
斗篷人终于取下了他的面具,一张俊秀的脸出现在温衡和邵宁面前。文语嫣道:“谢剑仙原来长成这样。”确实是难得的美男子,看到这张脸,文语嫣开始理解他为何要以恶鬼面具覆面了。这张脸在天界行走,确实容易引来是非。
温衡和邵宁两个看了一眼:“只能说灵玉真会长,和他曾爷爷竟然一模一样!”以前灵玉少年的时候,温衡他们还觉得灵玉和谨言有差别。结果灵玉现在长大了,和谢谨言真的越来越像,要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走在一起还以为是双生子啊!
谢谨言皱眉看向温衡和邵宁:“你们说,你们之前认识我?”温衡点头:“是啊,你想问什么,我可以都告诉你。”
板车中,四人围着桌子坐下了。谢谨言环顾四周:“我不记得你们了,但是却觉得你们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有这个地方,我觉得我曾经来过。”
谢谨言之前在二十八重天上做离陌仙尊的大将,数月前他夜有所梦,梦中出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场面,里面的人都很陌生,可是在梦中他们却无比的熟悉。谢谨言醒了之后在想,这些是不是他曾经遇到的事情呢?
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离陌仙尊麾下,之前的事情全部遗忘,若不是他牢记着谢谨言这三个字,说不定现在都换了个名字了。
他听说执道仙君们有能力能帮忙恢复曾经的记忆,可他只是一个大将,哪里能有机会接触到执道仙君?这时候他就想到了曾经去遗迹的时候遇到的文语嫣,听闻文语嫣入了李老的眼,成了九坤界的执道仙君,他便请了几天假到了九坤界。
没想到到了九坤界没多久,他就被文家人求助帮忙处理温衡,这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文语嫣道:“李老虽然说过,他不在的时候让我暂时接替他做九坤界的执道仙君,可我现在还没能像李老那样参悟天道。谢剑仙想要让我帮忙的事情,我做不到。”
文语嫣说道:“谢剑仙的情况特殊,你不是因为人为原因神魂受损,你的神魂看不出受损的情况。我翻了飞升记录,您是被献魂阵献祭到上界的,所以是天道选择了你。普通的修复神魂的灵宝对你没有用,或许只有修为高深的执道仙君能有办法,若是李老回来,说不定我能跟他说说你的情况。”
可……九霄界沉了,李老带着没能从九霄界出来的人以身殉道。现在整个仙界震动,这几天文语嫣为了九霄界的事情忙里忙外,现在又后院失火……她实在无能为力了。
谢谨言也能理解,他看向温衡:“你们说,我和你们一样,来自御灵界?”温衡看着谢谨言:“我这里还有一些曾经录下的东西,我想你可能有需要。”说着温衡翻出了一个留影石。
留影石中记录的是谢谨言大婚的时候录下的画面,点开留影石之后传来了热闹的欢呼声,晃动的画面中出现了一对红衣新人。女方盖着红盖头看不清她的脸,男人一袭红衣,俊美无双。这不是谢谨言是谁?谢谨言时不时的低头低声说着什么,他的眼角眉梢中满是温柔。
周围的人在笑在闹在起哄:“亲一个!亲一个!”其中还夹杂着温衡的笑声:“谨言今天要被这群兔崽子整惨了,哈哈哈!”旁边还有邵宁的声音传来:“哈哈哈,谨言今天是最大的官儿,不闹他闹谁?”
谢谨言笑着拱手:“各位道友,今天是我谢谨言大喜的日子。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在这里,我要对各位道友说上几句——”周围安静了下来,只看见谢谨言握住了新娘子的手,他幸福的说道,“谢谨言能娶苏语曼为妻,是前世修来的福分。此生,我绝不负苏语曼,我会敬她,爱她,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
“说的好!!”温衡他们起哄起来,幸福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谢谨言表情木然的握着留影石,他轻声的质疑道:“这……是我吗?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他眼中都是茫然,他曾经那么快乐过吗?他在下界有这么多的朋友吗?他还有妻子,还有孩子,可是,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温衡终于理解了李老和通天他们看到自己的感受,他就像谢谨言一样,忘记了过去。温衡心中酸涩,他缓声说道:“谨言,没事的,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想。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事,那些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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