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青重剑起码有百斤重,浩瀚的灵力犹如千斤压顶,将沈楼脚下的石砖震得碎裂。
朱江春救下弟弟,三人立时分开,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用平沙剑卷起沙尘障眼。紫枢作为诱饵引着众人往西南边去,他们就像赶羊的牧羊犬一般,将人往竹林那边赶。
“呆着别动。”林信把师弟扔到房顶上,跃下去帮忙。
贺六浑方头大耳、眼阔鼻高,身型比寻常人大了一套。上古时有巨人,一丈宽三丈长,疾呼可使山崩。这贺六浑俨然就是那巨人的后裔,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挥起百斤大剑犹如杨柳枝。
沈楼运转灵力,抵开重剑,瞬间挪到三步开外。
“嘿嘿!”贺六浑粗粗地笑了一声,追着沈楼而去,又是迎头一斩,被沈楼堪堪避开。
若是全盛时期的沈楼,别说是一个贺六浑,就是三个也不怕。但他现在还是少年身体,灵力不足,且神魂有损,能使出的力量不足以前的三成,应付起来就很是吃力。
“哎,傻大个!”林信的剑光倏然而至,自下而上,直取贺六浑的裆下。
贺六浑立时松开劈砍沈楼的剑,抬腿躲过剑光。
“啧,原来你们蛮人也怕打裆啊。”林信尽使些跟朱星离学的阴招,一会儿撩裆,一会儿戳眼,将贺六浑撩拨得暴跳如雷,举剑追着他砍。
“沈楼,救命!”林信高喊着。
沈楼御剑而来,一把将他捞起,“我引他,你启阵。”
“好。”两人在竹林附近骤然分开,沈楼回身与贺六浑拼斗,从地上打到天上。
御剑过招,极为耗费神魂,天灵盖突然一阵刺痛,沈楼提剑的手偏了一下,贺六浑的重剑擦着他的肩膀削下去,切掉了沈楼半截衣袖。咬住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沈楼提气,横剑平平扫过去。
贺六浑起初不以为然,都没有立剑抵挡,不料那剑气极盛,扫到身边才感觉到风急雨骤,然而已经来不及躲闪。厚实的小腹被划开一道,鲜血飙射而出。沈楼一脚踏在贺六浑胸口,将人从半空中踢了下去。
林信手中捏着一颗鹿璃快速吸收,只等着这一刻,双手结莲花印,将十三道法诀瞬息间打入阵中。
“轰——”上古杀阵启动,叠剑三尊和紫枢快速逃离,沈楼却被忽然反弹上来的贺六浑一把抓住了小腿,带着他一起坠下去。
“沈楼!”林信御剑冲过去,大阵已开,整个竹林仿佛陷入了石磨地狱,所有的生灵都被攀扯进去,搅成碎片。
林信没有去拉沈楼,而是当机立断地砍向贺六浑的胳膊,将他整只手砍了下来。
沈楼顺利脱身,调转飞剑,拉起林信就跑。冲得太猛,两人一起跌到了地上,抱着滚了一圈。
“你没事吧?”林信坐起来,扶着沈楼查看。
沈楼垂目,缓过一阵剧烈的头疼,这才面色平静地抬头,“我没事。”
血肉浇灌了阵眼,似乎开启了什么叠加阵,红光大盛,直冲云霄。
林信抬头看过去,骤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泛起些许疑惑。当年师父拼死启动了杀阵,将这些蛮人尽数坑杀,必然也要瞬息间打出十三道法诀。但是他见到师父的时候,朱星离双臂具断,那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这时,坐在房顶上的剪重惊呼一声:“小心!”
红光聚集处,断了一只手的贺六浑宛如从无间地狱爬出的恶鬼,浑身浴血地御剑冲过来。
“闪开!”沈楼一把推开林信,挽剑画出一个完满的圆,将近乎所有的灵力灌注到灵剑上。
“轰轰轰——”贺六浑的红光与沈楼撞在一起,周遭石板、草木尽数化为齑粉。
光芒散去,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贺六浑突然丢掉重剑,用仅剩的一只手抓出一道似玉非金的符箓。那符箓上画着青黑色的古怪花纹,中央嵌着一颗滴溜溜转动的圆珠子,好似人骨打磨的一般,透着森森鬼气。
林信看到贺六浑将那珠子拍向沈楼,目眦尽裂,虽然与当年从沈楼身上吸出的不尽相同,但他绝不会错认,那是噬灵!
飞身上前,双手相合,将噬灵紧紧困在双掌间。
“信信!”
“别过来!”林信咬牙,逆转灵脉,抽取自身的魂力包裹双手。噬灵会吞噬灵力,却不能吞噬魂力。孤注一掷的一试,竟然有用!
贺六浑也吃了一惊,而后便是恼怒,抓住林信的一只手。
“咔嚓”林信听到了一声脆响,断骨的疼痛从小臂上传来,激得他痛喊出声,大叫着将噬灵拍到了贺六浑的身上。
沈楼的剑光也同时到达,将贺六浑的整条胳膊沿着肩颈砍了下来。
“是你啊啊啊啊——”林信发疯般地丢了剑,扑倒贺六浑身上,没断的那只手握掌成爪,死死扣住贺六浑的脑袋。
没了灵力的蛮人大汉无力反抗,被林信直接抓出了神魂,捏得粉碎。
沈楼站在三步开外看着这一幕,没有出手阻拦。当年的事已经很清楚了,是这些蛮人占领了雁丘,给朱星离下了噬灵,林信在万般无奈之下了结了师父的性命,恰好被赶来接封重回宫的金吾卫看了个正着。
这一切,便是林信落入深渊的开始。
咔咔咔轰——
大阵杀气太重,引发了天象,一瞬间大雨滂沱。雨水将竹林里的血肉混成了浆水,冲刷着那具魂飞魄散的死尸,也浇透了跪在地上的林信。
沈楼走过去,伸手,把人揽过来,捧着他的断臂查看。
林信索性靠在他身上,仰头,任由豆大的雨珠落在眼睛里,变成热泪,滚落下去,溅入血泥。
他不再是弑师之徒了。
他不再是没人疼没人要的可怜虫了。
他的师父,可以活下去了。
沈楼给他接好手臂,低头看到林信通红的眼角,“是不是太疼了?”
“嗤……”林信嗤笑一声,斜眼看他,“是啊,疼得厉害,你给我呼呼。”
沈楼当真捧起他的断臂,一本正经地吹气。
林信忍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开始鼻子发酸,忍不住骂道:“沈清阙,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这指责来得毫无道理,沈楼垂目,看着雨珠顺着林信白皙的下巴淌到自己的手背上,带着暴雨不该有的温热,缓缓道:“只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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