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岛胜猛,义银无奈搂着她的腰肢,唯恐她笑断腰笑岔气。
岛胜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些天总是爱笑,前半生加起来的笑声都不如这几天多。
她反手按住义银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低声道。
“圣人,我最近是不是变得有些放浪形骸?你会不会讨厌我?”
义银脸上露出苦笑。
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怀孕之时,他都不在跟前,所以才不知道孕妇的情绪会如此娇嫩敏感,如今想来更觉得有些对不起上杉谦信。
武田信玄那是强行夺种,上杉谦信可是老老实实追自己,最后还被自己忽悠没了名分,苟且交融。
眼看自己这荡夫还天天向着别人,上杉谦信一肚子气撒不出来,只能去北陆道寻柴田胜家晦气。
义银正在胡思乱想,他怀中的岛胜猛忐忑看了眼他,低声道。
“非常对不起,我最近太孟浪了,有失尊卑。”
义银回过神来,笑道。
“什么尊不尊卑的,现在就属你最大,你最尊,别胡思乱想。”
岛胜猛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叹道。
“所以,等孩子出生之后,我又要打回原形了。”
义银一窒,和孕妇没办法讲道理,她们总是能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一次次怀疑你试探你否定你,让你无话可说。
英武如岛胜猛,隐忍如北条氏政,都被孕期荷尔蒙分泌搞得性情大变,变得敏感暴躁,非常感性。
可回过神来一想,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生了孩子之后,似乎也变了许多。
义银侧头亲了亲岛胜猛的脸蛋,他倒是希望织田信长未来也能如此,稍微把那个扭曲的乖戾性子变一变,不要那么变态才好。
一边烦恼织田信长的事,义银一边哄着岛胜猛。
“生了孩子,你可是尊贵的神裔之母,当然是更重要了,哪有打回原形的说法。”
岛胜猛苦笑道。
“我倒是想替您生下一个女儿,就怕自己没这个福气,万一生儿子。。”
义银打断道。
“男孩女孩都一样,你我的孩子就是岛国最尊贵的神裔,未来无可限量。
不管是男是女,你的东西就是属于孩子的,谁都拿不走。
再说了,你看甲斐君就知道,男儿未必不如女。也许我的孩子里最出息的就是男孩子,斯波家未来的家督为什么不能是男人?”
岛胜猛摇摇头,叹道。
“圣人乃是武家奇男子,毘沙门天降临,天神下凡,岂是寻常男儿可以比拟?
武家有武家的规矩,女尊男卑千古不变,您可不能随便乱来。
若是一时不慎,闹出唐玄宗与太平公子的旧事,对斯波家没有什么好处。”
义银轻笑一声。
“照你的说法,我就是武曌武则天咯?那你是哪位?张易之还是张昌宗?”
岛胜猛轻打义银一下。
“圣人又在说胡话了,就算您是武周皇帝,那我也该向狄仁杰,王孝杰努力,怎么能沦为女宠?”
义银又亲了亲她,嘻嘻一笑。
“是我说错话了,我的岛姬当然是大宰相大将军。”
岛胜猛嗔了一声,心中温暖。
她知道义银是在哄她开心,能让尊贵的圣人在自己耳边轻声细语说笑打岔,这份恩宠实在太厚重了,自己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气。
岛胜猛叹了一声。
“这个时间圣人该去理事了,再围着我这个孕妇转悠,又要被旁人说闲话了。”
义银摸摸鼻子,不好说什么。
那个说闲话的旁人叫做蒲生氏乡,最近整天酸里酸气,傻子都看出来她的醋意,岛胜猛如此精明一人,这是拿她在调侃义银。
见义银尴尬,岛胜猛握住义银的手,慎重道。
“蒲生姬掌控同心秘书处,乃是斯波中枢第一臣,看似年轻,却是权位极重。
这样的人物,要么不用,要么就得极尽拉拢。圣人还是赐予她一个孩子,将她拉入斯波神裔,才好一劳永逸。”
义银苦笑摇头。
自己拉拢得还少吗?现在腰子还在疼呢!可是怀孕这种事纯粹看命,催也催不出来的!
这些天,义银白天陪孕妇,晚上陪蒲生氏乡,真的有点累。
难怪古代那些皇帝个个短命鬼,大多数活不过三四十,整天后宫里逛,哪头牛扛得住这么耕田?
别人行不行,义银不清楚,反正他有十六岁的外挂附体,也熬不住夜夜笙歌,现在只想投降。
但这些话不好和岛胜猛明说,孕妇敏感,现在说快上,等知道义银真上过,会不会又要翻脸不爽?
女人,哎。
义银拍了拍岛胜猛的手,沉声道。
“我心里有数。”
岛胜猛点点头。
“我也该午睡去,就不打扰圣人办公了。”
“嗯,我送你。”
———
将岛胜猛送去午休之后,义银跟着蒲生氏乡来到居馆的议事厅。
在这里,井伊直政已经带着两人等候,正是蓝衣众的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
见义银进来,三女一起伏地行礼,义银也不看她们,自顾自走上主位,蒲生氏乡侧坐陪侍。
“都抬起头来吧。
你们蓝衣众到底在搞什么?东武藏之地刚才归属关东斯波领,事务繁多,岛姬最近又身体不适,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为上司分忧?
直政你闭嘴,不准再帮她们说话,就是因为你的纵容,她们的胆子才会越来越大,大里郡才会越来越乱。”
义银恼怒得瞪着三人,看蓝衣众怎么解释大里郡的乱象。
批判,殴打,自杀,整个大里郡都乱套了,义银人就在东武藏之地,保密组周遭活动密集,这些事瞒不过他的耳目。
北条家刚才交接了东武藏的政务,岛胜猛这阵子因为军事动了胎气,不能太费神,还要招募家臣,搬迁居馆,也没精力管地方琐事。
地方上管得少了,就是形同自治,然后呢?什么牛鬼蛇神都爬出来了,让义银看得有些恼火。
自己的女人要养胎,见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只能自己亲自出面,责问一下这些胆大包天的小猴子,她们到底要干嘛?翻天吗?
说实话,义银对蓝衣众还是很满意的。
这些关东武家子嗣经过留学,亲眼看到了斯波领的繁花似锦,向往灯塔之地的富裕生活,将义银视为师长领袖,发誓追随到底。
比起关八州现在当权武家那些老油条,墙头草,这些锐气十足的年轻姬武士才是关东未来的希望。
改变关东的底色,需要年轻人在思想上亲近斯波家,老人总是要死的,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拿捏住了年轻人,就是拿捏住了未来。
不管是近畿的三好之战,还是东方之众这次的叛乱,蓝衣众的主观能动性远远超过普通武家,不但敢于承担责任,更敢于牺牲奉献。
蓝衣众的发展符合义银的殷切期望,他也不吝啬,军功厚赏。
但在战后,蓝衣众鼓动大里郡武家斗武家的行为,义银就有些看不懂了,这些小年轻到底要干嘛?
三上桃菜出列鞠躬,恭谨道。
“圣人息怒,请听学生一言。
大里郡的正义行动,完全是出自中下层武家自己,是她们恭顺圣人,遵从大义,自我清洗,净化思想的自发行为形成运动。”
义银皱眉问道。
“自发行为?自发欺凌乡里?自发把人批判?自发逼人自杀?
这种自发,就没人制止吗?”
三上桃菜双手奉上一叠文书,由蒲生氏乡转递给义银。
义银一边看,一边听三上桃菜解释道。
“圣人,这上面是关于大里郡自清思想运动的相关细节。
这一场运动,是大里郡义军返乡之后,对不参与义战的不义之徒愤怒反击所致。
义士村因为参与义战,耽搁春耕,今年预计亩产会降低三成。而不参与义战的不义村春耕顺利,今年可能会有大丰收。
天下至理,乃是大义。不义之徒吃饱穿暖,大义志士忍饥受冷,就不该有这样的道理。
中下层武家读书少,不会说,但她们朴实的大义情怀,让她们难以接受这种不公正的现实。
我等蓝衣众也认为不妥,如果不义之徒的日子过得比大义志士更好,日后谁还肯响应大义号召?
于是,我们便引导大里郡的义村,对不义村进行可控合理的批判性教育,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我等称之为净化思想。
文书上有不义各村的认罪书,她们已经深刻反省自己,愿意将部分秋收作为赎罪款,分配给义村,与秋收减产的义村,共克时艰。”
义银点点头。
话说得再冠冕堂皇,真道理都在肚子里,就是义村今年春耕耽搁吃不上饭,所以找不义村去讨要。
饿肚子是没办法讲道理的,而义银没办法让这些义军吃饱饭,自然也不方便干涉。
这次义银调集利根川中下游武家,自发形成义军,耽搁了她们的春耕,保守估计牵涉百万石土地。
为了东方四国的对口帮扶,义银已经和关东侍所闹了一场。
要是之后参与义战的利根川中下游武家,以及作为主战场的下总国武家,她们在秋后没饭吃,也是异常麻烦。
统治者的法度秩序,都是建立在子民有饭吃的基础上。
老百姓没饭吃,那就没有道理可以讲,偷也罢,抢也罢,都是为了生存,无可厚非。
蓝衣众引导义村批判不义村,让不义村缴纳赎罪款,让义村有足够的粮食过日子。
这一自清运动非但无过,反而有稳定地方武家情绪的功劳。
就算过程中死了几个不义村的人,但比起整个政局的稳定,这几个人死就死了吧,谁让义银没有粮食摆平这件事呢?
没办法让子民吃上饭,领导者就应该闭嘴反思,不要跳出来搞事,更不要让子民去反思。
万一子民一反思,觉得你这个当领导的王八犊子不是东西,直接就把你推翻了,那不是亏大了?
蓝衣众引导基层大义武家斗不义武家,义银只需要站在上面当裁判,不需要下场溅得一身泥。
这些小丫头确实忠君体国,不但不该责骂,还应该表扬才对。
义银面色缓和不少,慢慢翻看文书,相关记录很详尽。
义村如何抓人批判斗争,不义村有哪些罪行,需要付出多少赎罪的钱粮,义村之间又该如何分配,都写得清清楚楚,有礼有节。
见义银面色好看,三上桃菜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不想掺和鬼头悠亚搞出来的这一场自清运动,但却没想到,上杉武田北条等等关东侍所大佬竟然关注到大里郡的这场风波。
比起纯粹想要净化思想的鬼头悠亚,三上桃菜确实脑子活络,瞬间感觉到机会来了。
如果自己能够帮关东侍所的大佬们搞好这张运动,是不是就能钻营进关东最高层的圈子?
原本,蓝衣众就只是武协下属一支,与关东侍所大评议的大佬们可不能比。
但如果能够搞好自清运动,让大佬们满意,三上桃菜的前途。。
在得到了上杉武田北条各家的暗示之后,三上桃菜忽然变得积极起来。
她原本就是蓝衣众一把手,取代鬼头悠亚,主持大里郡自清运动是顺理成章,马上搞得有模有样。
如今,她苦心孤诣撰写的自清运动书,又被义银细看,心中狂喜不言而喻。
原来自清运动是这么好用的工具,自己就应该大搞特搞,搞出一个前途似锦来。
义银放下文书,思索了一下,问道。
“人也认罪了,赎罪款也交了,之后应该会消停一点了吧?”
三上桃菜摇头道。
“圣人,关八州百年乱世,中下层愚昧混沌,不明义理。
我等蓝衣众有责任引导民众思想觉醒,剔除旧恶,拥抱新义。
现在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想深入下去,继续宣传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改造关八州乱世思想的遗留毒害,净化人心。”
义银点点头。
“不错,想法很好。
但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过犹不及,不可不慎。”
三上桃菜不敢反驳圣人,鬼头悠亚却梗着脖子,出列鞠躬说道。
“圣人在上,我有一言不吐不快。
天朝有云,不破不立。学生浅以为,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
关八州乱世百年,忠义散尽,武家以卑鄙存家,令人痛心疾首。今圣人在世,正是宣扬大义,矫正思想的大好机会,不可错失。
我等蓝衣众愿为圣人先驱,驱散关八州的腐朽思想,腐朽文化,腐朽风俗,腐朽习惯,拥抱大义,宣扬斯波新思想,为万世开太平!
学生恳请圣人恩准,不将自清运动限于大里郡一隅,让中下层自发驱动,还关东一个清明世界!”
义银看着慷慨激昂的鬼头悠亚,听着她发自肺腑的真挚感言,等听到清明世界四字,心头不禁一动。
清明世界,让义银想起系统那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帮上杉谦信还关东一个清明世界,难道。。完成任务的契机就在于此?
义银顿时有些心动了,他轻轻敲击案牍上的文书,思索一下。
年轻人既然有冲劲,就让她们冲一冲吧,反正有自己在,如果事有不妥,及时叫停就是了。
义银哪里知道,因为他的一念之差,竟然放出了一头洪水猛兽。
基层无限制的狂热一旦放开,哪里是他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必然会掀起波涛汹涌,冲垮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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