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后国位于北陆道东北端,是自西南至东北的长条形国土。
西北面是海岸,东南面是越后山脉,被隔离在关东平原与信浓山区之外。
越后分上越,中越,下越,自西向东,而最西面的上越高田平原,便是府中长尾家的根基所在。
长尾家起于坂东八平氏,是源氏镰仓幕府初代御家人,身份仅次于源氏血脉。
源平两氏并不是水火不容,真正在争夺武家栋梁之位的,是伊势平氏与河内源氏,双方麾下皆有源平武家。
源平合战,是控制西国近幾的伊势平氏与控制关东的河内源氏,决出武家栋梁的总决战。
河内源氏胜出,成为源氏长者,武家栋梁,后建立镰仓幕府。
坂东八平氏为河内源氏立下汗马功劳,在镰仓幕府中获取了极大恩赏。
长尾家一分支迁移到越后,在当地繁衍生息,最后分为三条长尾家,古志长尾家,上田长尾家。
其中三条长尾家世袭越后守护代,后迁至上越春日山,筑春日山城,掌控高田平原。
称府中之地,自诩府中守护,而府中乃是领国国府所在的意思。
自此,野心勃勃的府中长尾家,开始篡夺越后守护上杉家的权利。
到了上杉辉虎母亲这代,她武德充沛,两度斩杀上杉家越后守护,镇压越后国,杀伐决断令人侧目,堪称天下最恶。
等她亡故,越后国瞬间大乱。
上杉辉虎的父亲来自古志长尾家,哥哥嫁给了上田长尾家。
这是当初上杉辉虎之母联合三家长尾家势力,镇压越后的基本盘。
到了上杉辉虎继位,古志长尾家坚定的站在了她的一边。
随着她南征北战不断胜利,上田长尾家也渐渐靠拢,这才稳住了越后国的局势。
如今上杉辉虎不在国内,一艘快船进入春日山城附属的高田港,留守重臣密会商议。
天守阁中,主位空悬,三名重臣在坐,分别是直江景纲,宇佐美定满,柿崎景家。
府中长尾家以下克上夺取越后,根基不稳。上杉辉虎之母过世,她不敢马上继位。
葬礼之后,先以古志郡司身份前往府中长尾家发源地三条城,安抚旧部,争取古志长尾家支持。
然后拿下中越栃尾城,兼领城主,才敢宣布继位。
亏得如此谨慎,才在之后的反叛狂潮中站稳了脚跟。
越中与越后边境是飞驒山脉延伸到海岸线划分两国,东去就是春日山。
府中长尾家在上越的春日山筑城,俯视东面高田平原,再往东是米山,过米山便是中越。
栃尾城是中越前往上越的要道,也是春日山城的门户。
只要上杉辉虎掌握住这两城,越后的乱局就不会失控。
三位重臣中,直江景纲是侍奉长尾家三代的谱代老臣,直江兼续入赘的岳母,深受上杉辉虎器重,代其坐镇春日山城。
琵琶岛城主宇佐美定满,人称越后第一智将,琵琶岛位于柏崎平原,在米山东麓,监督中越方向。
柿崎景家是家中猛将,统领上杉辉虎的常备军势,领地柿崎在米山以西,是庇护高田平原的最后一道防线。
三人是上杉辉虎留下的守备家臣,皆家中柱石。
柿崎景家年纪最轻,脾气最急,急吼吼说道。
“我带军势进越中,沿途都有我家据点城池,一路赶过去便是。”
她芳龄十八,发迹于上杉辉虎平叛之时,是她的铁杆亲信。
如今主君在越中遇险,心急如焚,说话少了分寸,听得宇佐美定满眉头一皱,随后松开。
她已入中年,是上杉守护的旧臣,当初长尾家军势强盛,两次弑杀守护,宇佐美家打不过,只得臣服。
她在家中代表的是降伏一派,这些人是上衫守护老臣,被长尾家的军力摄服,说不上忠心。
上杉辉虎给予宇佐美定满尊重,只是为了拉拢中越一带的守护旧臣,算是以夷制夷的方略。
此次她上洛,家政大权在直江景纲手中,常备军势由柿崎景家统领。
宇佐美定满空有辅政之名,权利却只是监控中越旧臣,下越扬北众,这是把她当目付用。
得罪的人多了,迟早是要不得好死的。
对她来说,上杉辉虎如果上洛成功,从长尾变身上杉家督,她们这些上衫家的旧臣也就认了。
可现在,先等上杉辉虎活着回来再说吧。
宇佐美定满不说话,直江景纲扫了她一眼,开口道。
“椎名家以春耕之名,封锁国境,严禁军势调动,影响耕种。
如果常备军势过境,后勤怕是要准备些日子,还需要与椎名家沟通入境一事。”
直江景纲乃府中长尾家三代老臣,专注内政,是上杉辉虎内务上的帮手。
她不同于家督亲信派系的柿崎景家,也不同于降伏派的宇佐美定满,她是谱代家臣团的一员。
上杉辉虎收留上杉宪政,意图变长尾为上衫,占据关东管领役职,家臣团内部亦是有分歧的。
不过,长尾家臣团依然忠于家督,对柿崎景家的出兵要求,她愿意予以支持,但火速出兵有些困难。
柿崎景家一听便急了,嚷嚷道。
“家督在越中困上一天,便要危险一天,怎么能够等待。
越中新川郡不是割让沿途城池给我家,为何不能马上出兵?
既然城池已是我家的,还需要椎名家首肯?”
直江景纲无奈的解释。
“出兵没问题,可是家督去年末才谈妥接收城池一事,暂时还是孤城。
如若没有椎名家支持,后勤运输的农兵何在?
现在是春耕时节,春日山城附近的粮草动员,农兵运输都要挤压人力,安抚下层的情绪,何况越中那边。”
出兵的问题不在于常备军势,而在于什么时候能安排好补给线。
上杉家刚才控制了越中新川郡一些城池,还未接受当地村落武家地头,地侍的效忠。
即便强令,也无法让她们接受,因为此时大家都在春耕,人力紧张。
春耕是武家头等大事,没人会在此事上妥协。
除非椎名家出面,协调动员一些脱产足轻,不然那边的城池就是瞎子聋子,只是放着些守城军发呆罢了。
一旁的宇佐美定满忽然开口,说道。
“最近中越下越不安稳,不知是哪里泄露了家督上洛不在国内的消息。
下越扬北众与中越部分降伏武家皆有异动,暂时被春耕要事压制。
我担心,过了春耕她们就会动员,掀起叛乱。”
气氛被她几句话降到冰冷,越后国内也不容乐观,家督如果再不回来,怕是局面难以收拾。
柿崎景家打气道。
“家督不会坐以待毙,必然全力突破越中归来。
还请直江大人加紧准备补给,沟通椎名家,我好早日出发接应。
听闻幕府派遣斯波家督前来宣读御旨,助家督安定越后。
到时我家有了大义名分,以家督武勇,这些宵小必然屈服,不敢再起异心。”
她的话,直江景纲与宇佐美定满都没有接茬,心中皆不以为然。
斯波家败落了,如今的家督竟然是一男子,简直是闻所未闻。
关东远离近幾,消息不算通畅。即便听闻了斯波谦信公的事,她们也是一笑而之,不会当真。
幕府解决不了越后的问题,因为不单单是名分,还有上杉辉虎高超的军事天赋与低劣的政治手段。
两位重臣都曾站在府中长尾家的立场,向上杉辉虎谏言内政策略,效果很糟糕。
家督太过迷信自己的武力,强压之下,能稳定一时,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但此时谈这些也不合适,且等家督归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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