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压得极低,看起来沉闷又压抑,像是要下大雨。
这似乎是一个小镇。和过去的三个地狱不一样,小镇上还有一些人在此生活。两边有一些门店开着,有人坐在里面看着店。路上行人零零散散,都在街头晃悠着,或走到门店附近去挑拣着买东西。
奇怪的是,这里的每个人都罩着面纱或围巾,将鼻子和嘴巴遮得严严实实。
没有人说话,四周安静得很,只能听得到脚步声和风声。
每个人都在路上闷头沉默着行进,紧紧掖着罩着半张脸的面纱和围巾,衬出一片诡异的安宁。
柳煦站在这条路上,感觉生活真是如此的操蛋。
他啧了一声,窝了一肚子的火,烦得不行。
他这才刚出院,肚子还有点疼着,就又被扔进来了。沈安行也昨天刚和守夜人战了一场过了桥,现在就又要进来,等出去的时候又得是一场车祸。
人家邵舫还没来得及遇见惩罚,他柳煦就又进来两次了。
他第一次冰山地狱是周三,随后周四牛坑,周五回家进了火山,住了一天院出来又进——短短四天里,他居然每天都进了一个。
干嘛啊!?给人一条活路行不行!?
柳煦心里火大得很,但也没办法说什么,虽然很生气,但是在这里,他必须既来之则安之。
而且他说气话,也不会有什么用,只会让沈安行更担心自责。
思来想去,柳煦只能叹口气,压下心里所有的愤怒与不高兴,收拾好情绪,转头对沈安行说:“走吧。”
沈安行看出了他不开心,也知道刚出院就遇上这事儿,他肯定心情不会好。
可柳煦不说,他也没办法多问,只好伸手牵住他,应了一声:“好。”
柳煦撇了撇嘴,看了一圈周围,打算好好打量一下这个地方。
可他却发现了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不知是怎么了,路上的行人竟然都停了下来,就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每一个人都向他们投来了惊疑恐惧的目光。
那目光相当惊悚,像是在看着两个怪物。
柳煦这下是顾不上窝火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拉着沈安行,心里发虚害怕的往后缩了两步,头皮发麻地咽了口口水,问:“怎……怎么了!?”
沈安行也注意到了这股异状。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人,发现所有人都在惊疑恐惧又震惊地看着他们,瞪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知道。”他皱起眉,说,“是我们做了什么?”
“……”
柳煦沉默了下来,迅速捋了一下自打他们俩进入这里以后的所作所为以后,就说:“是不是……因为我们说话?”
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俩人落地还没两分钟,也没干什么,这股异状也是在他们相互交谈了两句话之后出现的。
也只有可能是因为说话了。
而且这里的人都用东西遮着嘴巴,是因为说话的可能性也很高。
“应该是这样。”沈安行说,“总之,先往里走吧。”
柳煦被周围的人看得发毛。他抓着沈安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沈安行手上还拿着帆布包。反正回去之后它也会重新出现,拿着还费事,沈安行就把它直接扔到了地上,领着柳煦向前走去。
随着他们向前行进,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瞪着他们的这里的住民也都跟随着他们的目光,慢慢地转着头移动着视线,惊惧恐怖的目光像是黏在了他们身上一般,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弄得人后背发凉。
有的人天生怕鬼,有的人天生不怕。而要抑制这种本能性行为,是很难的。
柳煦还是忍不住有点害怕,紧紧抓着沈安行,周遭实在太诡异,他有点打哆嗦。
沈安行也被这些人盯得浑身不适。这些人就像一个个**雕塑似的,一个个眼睛瞪得都快掉出眼眶了。
两人恨不得早点逃脱这诡异的地方,一路疾如西风。
可问题是,无论他们怎么走,都没办法逃离这份诡异。这个小镇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这个样子,一个个就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一双双惊悚恐怖的眼死死地盯着他们。
两人只好继续疾如西风的跑走。撞墙无数后,他们才终于到了关卡门口。
那是一幢三层的筒子楼。楼宇破败不堪,砖瓦破裂,还有一些歪歪扭扭的灰褐色裂痕,像是被雨水泡得太久了。
筒子楼前的前院很大,摆放了很多盆和行李箱一类的东西,还晾着许多衣服。看样子,还是有很多人在这里生活的。
筒子楼的门前还有个坐在摇椅上一边摇晃一边织着毛衣的老妇人。和镇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老妇人没有戴着遮住口鼻的衣物,就那样靠着摇椅,微微摇晃着,低着头织着什么,看起来非常的安享晚年。
柳煦依稀能看到她的嘴巴在动,她似乎是在嘟囔着什么。
可离的太远,他一个字儿都听不到。
只好作罢。
不过好在这筒子楼附近一个小镇居民都没有,刚刚跑来的路上,柳煦就发现离这里越近,人就越少。
这个小镇上的居民,似乎是在躲着这里。
那肯定是这里有问题了。
聚集在这里的参与者也有很多个了。柳煦打量完筒子楼之后,就又转过头,看向这些参与者。
他简单的数了一下,发现算上他和沈安行,现在到这儿的参与者一共十七个。
就只剩两个了。
十七个人里,有两个新人。新人似乎也被吓得够呛,正在角落里捂着脑袋哭哭嘤嘤。
没过多久,第十八个人就来了。
柳煦懒得理一如往常的“十八个人里出了个鬼我们里面出了一个叛徒啊”的默认桥段,反正他已经看出来了,沈安行身份暴露不暴露对他们两个都没影响。
他直接拉过了沈安行,往他身上一靠,等第十九个参与者。
参与者们又因为参与者的人数出错吵了起来,柳煦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轻轻皱着眉,看向了远方的天,心里仍旧愁的很。
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过了大概五分钟后,第十九个参与者才姗姗来迟。
和前三个地狱一样,在第十九个参与者来了之后,一开始打头阵走进去的参与者就再一次半信半疑的试了一下。
这一次参与者齐了,他也自然成功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筒子楼楼前的院子里。
前院里有三排晾衣架,挂着许多被褥和衣服,算上那些堆放的杂物,前院里的生活气息很足。
所有参与者都注意到了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的老妇人。
众人都慢慢地走近了过去。老妇人靠在摇椅上,腿上铺了厚厚的毯子,毯子一直垂到了地上。
她低头专心致志地织着手上的衣物。走的近了,就能看到她竟然嘴角噙着诡异的浅笑,还一动一动,像是在嘟囔着什么。
众人走到了跟前,才终于听清了她究竟在嘟囔着什么。
她并非是在嘟囔,而是在唱一首歌。
老妇人早已花白了头发,声音也十分沙哑。就那样晃着摇椅,沙哑的低声轻轻吟唱道——
“先生山平安息河”
“花儿新娘咸菜粥”
“天使面包坏东西”
“垂柳先生哗啦啦 叮叮当当风铃声”
“地狱人间天堂天堂里的第一门……”
这几句话,老妇人来来回回的哑声唱了好一会儿。
站在她旁边听了几分钟后,众人才确信下来——她就是来来回回的在唱这短短几句话。
柳煦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后,就将手机的便签打开,手速极快的打下了歌词的内容。
大部分参与者都这样做了。有人记着记着,就忍不住道了句:“唱的什么鬼东西,狗屁不通。”
没人搭理他。
记完了笔记之后,就有人转过头,打算往里走。
老妇人身后不远处就是筒子楼的入口。
可他刚转过头时,一道声音就突然杀了出来。
这声音诡异又沙哑,阴森无比。但对有些经验的参与者来说,这真是个令人熟悉到会忍不住感觉有点恶心的声音。
它先是一如往常地笑了起来,把新人笑得纷纷尖叫,又把其他人笑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柳煦也忍不住有点心里发怵地悄悄往后面退了两步,伸手拉住沈安行一条胳膊,贴到了他身上去。
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已经过了三个地狱,每次都是这样的开场,他也习惯了不少,对待这道声音胆子也大了些。
于是,他就忍不住撇了撇嘴,转头对沈安行说:“这玩意儿一定要每次笑过之后再说事情吗,太恶趣味了吧。”
沈安行半个身子挡着他,又飘飘然地回答道:“有了资本之后人都会变得很恶趣味。”
柳煦:“……”
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哲学性。
就在此时,地狱终于笑完了,它声音一拐,道——
【欢迎来到蒸笼地狱。】
它这话说完,就又和往常一样,说起了规则。
柳煦就又掏出手机来,打开相册,翻开了一个归类。
那里面是十八层地狱的百科详解,他把每一个地狱都截了图。
很快,他就翻到了蒸笼地狱。
蒸笼地狱的百科上,如此写道——
【蒸笼地狱,地狱名称,位于十八层地狱的第五层。】
【平日里家长里短,以讹传讹,陷害,诽谤他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长舌妇。这种人死后,被打入蒸笼地狱,投入蒸笼里蒸。】
柳煦:“……”
他想了想这个小镇里每一个紧捂着嘴的人,默了一下,随后就锁上了手机。
明白了。
过了没一会儿,地狱的声音说完了规则,也终于道出了这个关卡的大概。
【这里是一座无声小镇,小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在为罪业付出代价,也同样渴求救赎。
筒子楼里的怨念仍旧未散,她的执念会索取更多的鲜血。而你,会选择哪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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