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层遮掩了去,天地间闷热难耐,树上的蝉鸣声越发的刺耳。
庄喜乐思绪翻转,连窗外何时下起了雨也没察觉。
按照以往惯例,若有战事府中都会举办宴席邀请将领的家眷到府中一聚,一来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来也是为了威慑将领,三来也是为了稳定后方。
如今她祖父有此安排,出征的日子必定是已经定下了。
府中又要忙了呢。
庄郡王没有回答她,只是手将手边的圣旨给了她,说道:“皇上的旨意,给你看的。”
当她打开来看后好半晌都没说话,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上面的内容,皇帝居然让她替兄迎亲?
她想过他大哥会留下接了燕云才成亲后才奔赴战场,想过中途找时间回来接,想过婚期延期,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是皇上还是燕云的意思呢?
若是皇上,那么她不得不说一句,真的很会谋算人心呢。
“皇上应该极为看中这一仗吧。”
开疆扩土,开创盛世繁华是每一位帝王的所追求之事,开明帝也不会例外,庄喜乐目光微闪将圣旨还了回去,问道:“此番出征葡蕃,祖父会亲自挂帅吗?”
庄郡王站了起来,从的书案后绕到庄喜乐跟前,想要落在她头上的手顿了一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喜乐,祖父要给你一个差事。”
庄郡王面色严肃,庄喜乐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
“祖父出征以后,你要尽全力守护郡王府,震慑下面那些蠢蠢欲动之人,等待祖父凯旋。”
祖父真的要挂帅出征?
庄喜乐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对于葡蕃,他祖父准备了二十年,将其收复是他毕生的夙愿;
对于朝廷,没有人比她祖父更了解葡蕃,在皇帝的心中无论是她大伯还是她的父亲领兵作战的能力,在战场上的功绩都不如他的祖父,若此番祖父不出征,许是有可能会认为是托大,没有尽力,赢了还好,输了怕是不好交代。
于郡王府而言,祖父的年岁已经大了,且早年留下的暗伤时常的折磨着他,在府中悉心调理才有今日的气象,实在不适合再次披甲上阵。
嘴角慢慢的扬起,慎重的点了头,“祖父不在,我必定会尽全力守护郡王府,会协助二伯守护好锦天城,守护好西南!”
看着她祖父花白的头发,眼角的皱纹不知不觉都已经这样深了,心里莫名就一阵酸楚,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祖父,等你得胜归来,挑选一个温柔的、可心的人伺候在跟前吧,为你打理四季衣裳,三餐饭食,在你难受的时候会轻声的劝慰你,在暗疾发作的时候会帮你调理,会给你揉腿,会将你放在心上,用余生来对你好......”
她不应该那么的自私的,府中也没有人有权利要求她祖父为祖母守一辈子,有权利让祖父晚年寂寥,因为谁也替代不了一个枕边人的嘘寒问暖,悉心照料,相濡以沫。
所有的戒备、不甘和抵触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祖母故去多年,祖父的白日有多热闹夜晚就有多寂寥,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哪里能比的上一个满心满意都在祖父身上的人重要。
阴雨绵绵的日子里祖父也会关节酸痛难以入眠,寝室里祖母的画像前更是常有祖父的身影,是对现在形单影只的心酸无奈才会越发的思念祖母吧。
庄郡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子里一片幽暗。
庄喜乐抬起头,好似压在心底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一般,上前靠近一步,扬起了嘴角的笑,“府中人多热闹,往后大家都成双成对,祖母若是在天有灵看着祖父孤孤单单该有多难受啊。”
“孙女嫁的好远,往后不能时候和祖父说话了,留祖父在西南,你的小额虎好担心呢。”
“可惜广平侯府这一辈只有君世子一人,若不然该要让他入赘的。”
“嗯~带着祖父一块儿嫁过去也好啊。”
这一番话从庄喜乐的嘴里说出来庄郡王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丫头一直将她祖母故去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认定了是她连累了她的祖母,是以对她祖母十分维护。
前些日子袁清子过府,这丫头如临大敌,嘴上虽然不敢说却时常的‘不经意间’的提起她的祖母,防范之心昭然若揭。
此刻,却又是这样的一番言论。
“越发的混了,什么话都敢说。”
庄喜乐眼露狡黠,眨了眨眼睛,“祖父是说之前半段,还是最后那句话?”
庄郡王失笑,而后面露感慨,“祖父的小额虎果真是长大了,祖父心里高兴。”
这是从一生下来就被他宠爱到如今的小额虎,越发的贴心了。
只是他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找什么可心人。
庄喜乐抱着庄郡王的手臂,脑袋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祖父高兴,喜乐就会更高兴,所以,祖父出征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曾祖母送我一副宝石头面,说是等着我及笄的时候要亲手为我戴上,曾祖母食言了,原本想等着祖父来给我戴上......”
可惜祖父又要出征了。
“祖父,明年我出嫁,你会送我上花轿吧?”
庄郡王的伸手拍着庄喜乐的手臂,心里心酸难耐,五味杂陈,重重地点了头,“祖父亲自送你出嫁,君家那对祖孙敢要欺负你,祖父还得给你撑腰。”
庄喜乐笑的眉眼弯弯,“我都记住了,祖父不许食言。”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抬眼望去,只余树上的枝叶还挂着雨水,风一吹来淅淅沥沥的掉下来,灼目的烈日也重新出现在高空,毫无保留的释放着热浪炙烤着大地。
当庄喜乐回到如意院的时候,走进卧房打开床头放着的小匣子,里面是一只通体雪白温润的梅花玉簪,当年她的祖母第一次戴上这支玉簪她就喜欢的不行,眼中丝毫不掩饰她的渴望,祖母在打趣了她一番后从发间取下来送给了她,说等她及笄后戴着一定是最美的姑娘。
这么多年过去发簪依旧莹润,在灯光下折射出点点华光,她今日亲口说出了那些话,祖母在天有灵会不会难过?
庄喜乐拿起发簪仔细地抚摸着,眼眶里的泪水悄然滑落在玉簪上溅起一串小水珠,慌忙有用手去擦,低落在上面的泪珠却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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