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被安皇后蛊惑控制的消息并不是第一次传出,淑妃先前便借此闹了一场,但最终被朝臣宗亲带着一众太医给否定了,可这一次却不一样,淑妃娘娘手里头有着皇帝的印玺,还有,比起安皇后蛊惑控制皇帝来夺去皇后之位后宫大全,所谓的自立为女皇更能刺激天下人!
后宫争宠,对于许多人而言不过是女人之间的小手段当做看戏也没什么,可意图挑战男尊女卑的千古规则,便是为世所不容。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淑妃手里有皇帝的印玺!
不管是皇帝自己给的还是淑妃自己拿的,都能说明淑妃占据大义,站在了正义的这一边,比起安皇后不甚光彩的上位史以及安国公不怎么好的名声,淑妃与信国公府更显得可信。
而便在此时,原本已经死了的大皇子死而复生,扬起旗帜号召天下驻军入京勤王,诛妖后,救皇帝,还天下清明!
这事造成的震撼力绝不比淑妃先前的弱,甚至更有席卷全天下的阵势。
皇帝被妖后控制,哪怕救了出来再做出了那般多人神共愤的事情之后,怕也坐不稳皇位了,更不说妖后未必还会留他一条性命。
所以,皇位更迭是必然的。
皇帝的儿子为数不多了,安氏血脉的六皇子自然排除在外,二皇子和四皇子相比,有野心的偏向于病秧子似的二皇子,而尚有几分忠诚和清醒的更倾向于手握重兵的四皇子,也有的在两者之间犹豫着,然而,大皇子没死!
这可是嫡长子!
而且如今已经笼络了一群武将在身边!
还需要怎么选择?
有家底有能力还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皇位继承人!
各自驻军纷纷响应大皇子的号召,调动兵马往京城而去。
……
淑妃从皇宫中逃出来真的是几经艰险,差一点就命丧黄泉,逃出来之后为了藏匿起来更是运粪的车都待过,而为了将她平安护送出京城,信国公府也是倾尽全力,几代积累的那点家底都掏空了,如今滞留在京城的家眷更是凶多吉少。
他们牺牲了这般多,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了。
淑妃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她为何信那女人?为何不惜一切拼此一博?
除了对安皇后恨之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之外,便是要为儿子博一个远大的前程!可没想到她千防万防锦东那四皇子,结果却被早就已经死了的大皇子截胡了!
嫡出的皇长子,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怎么争?怎么抢?
杀了他吗?
杀的了吗?
殷长乾本就不是善茬,如今假死一场更能说明他心机深沉颇有手段!
淑妃呕死了,真的呕死了,崔皇后果然好本事,竟然不声不响的给两个儿子留下了这么多的家底!
“母妃,我们能母子团聚已然是上天的恩德,我们该感恩才是。”二皇子的心态还是不错的,或许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再说了,儿臣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淑妃看着几乎奄奄一息的儿子,心里更是恨意滔天,“皇帝印玺在本宫手里,本宫便是不能为你争回皇位,也绝不会让安氏那个贱人好过!”
“母妃放心,大皇兄便第一个不会放过她。”殷长佑虚弱地笑着。
淑妃能如何?只能压下心里的不甘,将事情往好处去想,是她将皇帝印玺拿出皇宫揭发了安皇后的阴谋,这才让殷长乾有机会冒出来的,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便是不能为儿子抢来皇位,可功劳怎么也得捞点回来。
“皇儿先好好休息,母妃去找找你舅舅。”
信国公府的好处也绝不能少!
……
安皇后并非安氏女!
安皇后并非安氏女!
安皇后并非安氏女!
叶晨曦一直被困在了二皇子身边,她并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可为何要逃?当日在西北便没有逃,如今逃什么?
她就是要借着二皇子进宫!
这是她唯一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杀不了她?
下不了手?
那她也还有别的法子!她要杀他们,不就是怕皇帝知晓,不就是怕她的皇后之位荣华富贵没了吗?
她去杀了皇帝,杀了她荣华富贵的依仗,没了这些,她会活的生不如死,这不是比死了更好吗?
她忍着仇恨一次又一次地将仇人的儿子从阎王爷手里拉出来,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心肝肺被仇恨撕裂!
然而最后,却被告知,安皇后并非安氏女?
并非安氏女?!
那她到底是不是生她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到死都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她杀他们,是怕他们揭穿她不干不净的过去,还是怕他们认出了她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一个人?
不!
怎么会这样?
若是假的,那么多人怎么会认不出来?
若是假的,她怕什么?
谁证明与父亲私奔的是安家大小姐?
谁能证明?
谁……
叶晨曦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
父亲死的时候她在身边,父亲将自己托付给了她,父亲曾说过在这世上唯一能护她周全的便是那个人!
冯殃——
叶晨曦眼底生出了希冀的光芒,她要去找她!她要去找她!她要找她问清楚!问清楚!
……
殷承祉又一次日夜兼程跑回了幽州,比上一次更加的急切,却不是任性,而是理所应当的理直气壮的。
他震惊,不敢相信,可他师父三个月的期限却是一个印证!
“师父,外面传的是真的吗?师父,我父皇不是真的要我们死,只是被安氏控制了?师父,是不是真的?!”
他激动不已,几乎失控。
“你该把时间花在入京勤王这事上。”冯殃却道。
殷承祉抓着她的手,“徒儿知道!徒儿知道!”多年的困惑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瓦解了,再沉痛的苦难再绝望的苦楚也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发不可收拾,“师父……”年纪轻轻便大权在握的四皇子殿下哭了,像是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最后发现所受的委屈都不过是一场误会,哭的不能自已,“师父……师父……他不是不要我们……他没有不要我们……师父……他没有不要我们……”幼时被抛弃的阴霾在这一刻彻底散去,“师父……”
冯殃叹了口气,没有阻止他,任由着他哭个痛快。
过了许久,殷承祉才缓过来,便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师父,徒儿……徒儿……”
“想知道详细的情况吗?”冯殃没揪着他哭哭啼啼的丢人事情,换了一个话题。
殷承祉自然想知道,“想!师父,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何是三个月?还有,安皇后不是安氏女?那她是不是叶扬的妻子?她当年怎么就能成了安氏女?”
冯殃看着他,“因为……”
而便在此时,阿三进来,看了一眼跪坐在冯姑娘脚下还满脸泪痕的四皇子殿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向冯殃禀报:“冯姑娘,崔大公子来了。”
冯殃神色一凝。
殷承祉并未察觉异样,说道:“师父,大表兄怕也是为了这事来。”他顿了顿,又道,“父皇对崔家赶尽杀绝一事也始终是他的心结,师父,可否让大表兄一起来听一下?”
冯殃看了看他,“他不是为了这事而来。”
殷承祉一愣。
“去告诉他,我知晓他意思,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成全他。”冯殃径自向阿三说道。
阿三领命而去。
殷承祉有些不安,“师父……”
“想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去问崔怀便是。”冯殃说道。
殷承祉闻言便也不再多问了,而是问了另一个,“这次的事情是师父安排的?”
“上回去京城无意中发现的。”冯殃颔首,“之后便寻了一个机会入宫见了皇帝,安皇后学艺不精,能力还未达到长久将人控制的地步,而所谓的控制,也要基于被控制之人的意志力,到底是皇帝,虽然一直受控,但潜意识里也一直在尝试脱困,上一回你的死讯传回京城,他吐血便是因为强行脱控,我用了些方法让他短暂清醒……”
时间回到了当时。
皇帝从重重的迷网中冲了出来,气若游丝,眼神却仍是锐利精明,“你……你是谁?”
“殷承祉的师父。”冯殃也没有浪费时间。
皇帝的眼瞳明显震动了一下,但却并未完全相信。
“我在太白山捡到了他,养在身边十年。”冯殃继续说道,“虽然一直说并不在意,可他心里始终因你们当日的抛弃而耿耿于怀,锦东十年的时光,崔温待他很好,但未必就完全没有私心,崔家的女人对他造成的心灵创伤也未曾愈合过。”
皇帝眼中的猜忌随着她的讲述慢慢散去。
“原本我养着他不过是因为当时他恰好出现而我又需要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冯殃继续说道,“可如今却发现,一切似乎没这么简单,用你们人的话来说,便是阴差阳错又命中注定。”
“我们……人……”皇帝不解。
冯殃笑了笑,“你可以不把我当人。”
“阿……阿承……”皇帝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寻思这个,“他……他真的还……还活着?”
“当然。”冯殃说道,“我的徒儿我没点头阎王爷也收不去。”
皇帝笑了,“那便好……”
“你的长子也应该没死。”冯殃继续道。
皇帝眼瞳大睁。
“不过你的那个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冯殃又道,“他几次欲杀我徒儿。”
皇帝笑了,比起先前的笑多了许多苦涩,“这些年……朕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很多事情其实我是很清醒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想要做的做不到,不想做的却做了……朕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疯了……朕找太医……朕命人在民间寻访神医……可不管找谁来,都治不好朕的病……甚至于……越治越严重……直至本宫发现了安氏……安氏的异常……”他又笑了,“朕……朕枉为一国之君……”声音越来越小,他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那里……”他颤抖地伸出了手,手指指着寝宫的一处墙壁,“有个……暗阁……劳烦……”
冯殃转身过去,在皇帝的指引下开了暗阁,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皇帝印玺?”
“是……”皇帝说道,“之前……醒来……我便将它收起来了……你……你交给阿承……”
冯殃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你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他天命如此……”
冯殃嗤笑,“什么天命?你不也是天命之子吗?结果呢?”
皇帝神色一僵。
“殷承祉是我徒儿,若他想要天下,我给他,若他不想要,我便为他挡着。”冯殃说道,“皇帝陛下,有你的长子在,殷承祉不会如你所愿坐上那个位子的。”
“那……”
“大皇子若是没了,他会很难过的。”
皇帝眼底生出的那一丝狠意顷刻间便湮灭在了无尽的浑浊之中,“十几年了……他走的时候才四岁还是三岁?呵呵……朕连这个都记不清楚了……”
“安皇后的能力不算最强,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你还能清醒过来已然很是不错。”冯殃说道。
皇帝继续笑了,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自嘲,随后笑容一顿,整个人的气势都起来了,帝王之威在这位日薄西山的皇帝身上又一次焕发了生机,“可大殷江山需要一个真命天子!帝王之路从来都是鲜血染就的!你既能窥破安氏阴谋,亦能从容出现在朕面前,便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他盯着眼前的女子,如此年轻的相貌甚至可以称之为少女,“姑娘,帝王之师给你带来的荣耀是你想象不到,更是你……”
“东西我会帮你送出去。”冯殃打断了他的话,“至于殷承祉的路要如何走,只有他自己能定。”看着眼前这张无处不在彰显着已经时日不多的脸,“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他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皇帝浑浊的眼绽放了精光,“多谢……”
……
殷承祉咽喉发紧,神色颤抖,“父皇……父皇他在等我!”
“比起将皇帝印玺交给你,给淑妃效果会更好。”冯殃继续说道,崔怀所担心的隐去了,将话都放在了皇帝慈父之心上,“你若是想要,再给你拿来便是。”
“我不要!”殷承祉摇头,“我现在就回去!大皇兄手里头的兵马不会太多,淑妃手里有皇帝印玺,信国公府也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大皇兄未必就是……”
“他要杀你。”
殷承祉脸色一白,当初在西北的事情其实他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师父,他是我兄长,更是父皇的嫡长子,太子之位理应是他的!师父,我不要什么太子之位,我只要锦东,甚至等我灭了蛮族,让锦东从此无后顾之忧,我连锦东都可以不要!师父,等这一切结束了,我们回太白山好不好?要是师父觉得闷了,我们就四处走走,听闻南边风景如画,待皇兄平定南边,徒儿陪你一起去看看好不好?还有……”
看着喋喋不休说的越来越起劲的少年,冯殃却皱起了眉头,这般心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七老八十历尽沧桑要归隐田园了,“你就这点志气?”
殷承祉一怔。
“我养出来的娃娃可每一个这般……”冯殃是动了怒,可这责骂的话还没说完便因少年怔愣迷惑的神色而戛然而止了,“等你把说的事情做完了再说吧!”
“师父,徒儿不想要志气!”殷承祉回过神来,“师父,只要天下太平,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师父,徒儿让您失望了。”因为他的大志气下,牺牲的不但是兄弟之情,更是天下安宁!
皇位争斗,向来是血淋淋的!
他不要这些!
从未想要过!
况且,锦东数十万的冤魂都在看着他,他如何能登上皇位执掌天下?他没有资格!
“爱怎么活便怎么活。”冯殃说道,“我没有失望。”
“我就知道师父是最疼我的。”殷承祉笑了,“圆球听了一定又会说师父偏心的!”
“我听到了!”某道幽怨的声音跟鬼一样冒出来。
殷承祉神色讪讪,朝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圆球,笑道:“小球也在啊。”
圆球想拆小娃娃了!
殷承祉连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师父,安皇后并不是安家女是真的吗?她是不是叶晨曦的母亲?”
“确定。”冯殃说道,“不是。”
殷承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比起其他人,叶晨曦也并不算是很惨,至少没有痛苦多少年,“师父,我会让人去把叶晨曦找回来的。”
“我已经派人去了。”
殷承祉愣了一下,“那就好。”
若安氏不是叶晨曦的母亲,那他们之间复杂的仇恨便也不存在了,不过当初若不是舅舅想利用叶家父女,或许他们也不会出事,毕竟那么多年安皇后都未曾对他们下手。
先把人找回来,再看看如何补偿吧。
也只能补偿了。
但总比之前好!
至于当初怎么桃代李僵又是怎么瞒天过海的,等将父皇救出来把安氏一派抓住了,再好好审问也不迟。
“师父,接下来徒儿可能会有好一阵子不能来看您,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啰里啰嗦的仿佛把他师父当成了瓷娃娃般。
“聒噪!好的不学坏的学!”冯殃黑了脸,“赶紧滚!”
圆球委屈的连尖叫都叫不出来了。
四皇子殿下则一步三回头地走。
好在这副扶不起的阿斗样也就在他师父面前亮亮,一回到了军中,便迅速进入角色了,调兵遣将前往京城勤王!
大皇子殷长乾一声号令之下,彻底打破了大殷皇朝那岌岌可危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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