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远玄目光闪动,喜道:“不错,即便朝歌山下的大军赶回阳虚城,六百里路至少也得一夜才能赶到。一夜时间,只要能制住白驼与家兄,说服长老会,救出软禁在城中的诸位同道朋友,就可以控制住局势。那时再救父王,也方便得多了!”
突然眉头一皱,望着拓拔野与蚩尤摇头道:“不成。倘若失败了呢?那时姬某非但无法给三位七彩土,只怕还要连累三位做阶下囚,平白搭上性命。此事风险太大,即便要去,也决计不能带上列位。”
拓拔野与蚩尤哈哈大笑,拓拔野道:“姬兄,我们既已在丰山上击掌为盟,彼此之间便已经利益攸关。且不论日后共同对付水妖,倘若你不能扭转乾坤,稳定土族,我们又怎能取到七彩土?又怎能粘合圣杯?”
烈烟石淡淡道:“拓拔太子说的极是,眼下你能否平定乱党,早已不止关系土族安危,和我火族也密切相关。”
姬远玄见他们执意同去,眉头稍稍舒展,沉吟片刻,大声笑道:“好!既是如此,那姬远玄就多谢各位了!”
众人大振,蚩尤纵声长啸,精神熠熠,太阳乌也随之嗷嗷长鸣,驮着众人朝着西北方向飞翔而去。
天际乌云滚滚,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涌来。
落日西沉,尚未消散的一点余晖将那厚重的黑云镀上了闪闪金边。汹涌乌云之上,天空流彩变幻,绚丽而又妖异。
太阳乌在高空急速飞行,两个时辰之后便已到了阳虚城上空。众人徐徐盘旋,穿过漫天翻滚的厚重乌云,朝城中飞去。
夜色已深,四下一片漆黑,只有蚩尤青光眼瞧得最为分明。
波光闪闪,两条大河从西而东寂静奔流,将阳虚山夹在其中。阳虚山虽然只有两三百丈高,但山势极为陡峭,山的西面笔直斜立,如被刀劈,极难攀缘而上,可谓天险。南侧稍稍缓平,树木茂密,有山路蜿蜒而下。
山脚下便是土族圣城阳虚城。
高墙迤俪,城楼险峻,面积颇大。城外一道宽四五丈、深不见底的裂沟沿着城墙蜿蜒包拢,一直延伸到阳虚山西面绝壁之下。
蚩尤听长辈说过,土族阳虚城的护城沟深近两百丈,沟底布满“如意土”,一旦跌入,永不能出。
这如意土乃是由土族第一圣土“息壤”中提炼出的奇土,与其他诸种神土混合而成。可以根据土族绝密法术,突然生长倍增,或者突然消减收缩。因此这护城深沟可以在瞬息之间被底部如意土填满,成为平地;也可以在敌军攻击之时,突然塌陷,化若深沟。
城中漆黑,只有寥落灯火。凝神望去,可以看见街道纵横,房舍鳞次栉比,街上空无一人,显是宵禁甚严。
阳虚山半山腰上,巍峨宫殿连绵成片,倚借山势,悬空而建。宫殿中灯火辉煌,人影闪动。
姬远玄指着那宫殿道:“那便是黄帝宫与长老会。现在灯火通明,多半正在开会,白驼与家兄一定在其中。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制住。”
太阳乌低俯盘旋,姬远玄指着城中四角的四个高大墙楼说道:“那是驻兵楼,平时约有一万士兵住在其中。”又指着城外四个单独的巨大圆形城楼道:“除此之外,四星城中平时还有一万精兵驻扎。”
众人扫望,那驻兵楼与四星城上,只有几个士兵巡回走动。
太阳乌悄然盘旋,风声猎猎,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深巷中偶尔传出的犬吠,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偌大的阳虚城竟仿佛是空城一般,在这黑暗中蛰伏如巨兽。凄迷的灯火摇曳不定,透着森森诡异之气。
拓拔野低声道:“奇怪,怎地城中一个人也瞧不见?如此非常时刻,应当有人巡夜才对。”
姬远玄皱眉道:“是了,怎么连飞兽巡逻兵也瞧不见?难道白驼将整城的兵都调往朝歌山了么?”
众侍从都大觉古怪,这阳虚城上空,原本有三千飞兽巡逻兵昼夜不停,围绕着阳虚山四周绕行。但今夜,除了这九只太阳乌,空中再无任何飞禽的身影。
烈烟石淡淡道:“只怕是他们已经设好了埋伏,等着我们自投罗网。”众人心中一凛,都生起莫名的寒意。
蚩尤的心中却变得说不出的兴奋,热血沸腾,嘿然道:“既已来了,即便是有天罗地网,也要撞他个鱼死网破!”
众人被他这般一说,豪气陡增。
拓拔野心中却颇有悔疚之意,声东击西,转道攻击阳虚城,乃是他的建议;倘若这城中当真埋伏了千军万马,那岂不是累了姬远玄么?心道:“这白驼等人都是老奸巨滑之辈,我这般托大,未免有些小瞧天下英雄了。”
姬远玄似乎瞧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拓拔兄,倘若这阳虚城中当真设了天罗地网,朝歌山上就更加插翅难飞了。这是我们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拓拔野见他殊无怪责之意,心中感激,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助他制住那白驼与姬修澜。当下微笑道:“说的是。姬兄,你已经决定了么?我们惟你马首是瞻。”
姬远玄霍然起身,站在太阳乌背上盘旋下冲,望着那迅速迫近的黑暗城市,心中波涛汹涌,昂首挺胸,纵声高呼:“阳虚城各位父老百姓,我姬远玄带着陛下回来了!”声音浩荡嘹亮,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显得格外清楚,回声激荡。
蚩尤等人热血激沸,也纷纷起身拔刀,仰头高呼。七只太阳乌嗷嗷啼叫,如烈火般呼啸卷过,朝着半山腰的宫殿闪电掠去。
“轰”的一声爆响,一道七彩的光弹冲天飞起,划过漆黑夜空,刹那间将天地照得一片雪亮。
“呜——”?一声苍凉的号角在山颠破空而去,既而号角四起,战鼓咚咚,漫山遍野响起雷鸣般的吼声。
漫漫黑暗的阳虚城突然亮起了一片灯火,既而一盏一盏地亮了,迅速蔓延开来,刹那之间就成了一片灯火辉煌的光之汪洋。
无数的人影从城楼、民舍、山脚树林中涌出,手持火炬与明晃晃的刀戈,宛如瞬间解冻的滔滔江河,向着阳虚山脚汇集而去。刀光与火光交相映衬,耀眼夺目。黑压压的人头耸动攒集,少说也有两三万之众。
拓拔野等人站在太阳乌上,迎着呼啸狂风急速飞掠,下方是瞬息倒掠的漫漫火光、滔滔人海,耳中满是号角战鼓、震耳欲聋的如潮呐喊,禁不住豪情激涌,齐声呼啸,热血滚滚,将生死恐惧尽皆抛在脑后。
他们是自投罗网。但他们要将这网硬生生撞破!
“咻咻”之声大作,无数火箭密集如雨,四面八方朝他们攒集怒射。
拓拔野哈哈长笑,聚意凝神,腹中定海神珠急速飞转,道道真气瞬间爆放,四处射来的火箭登时猛一顿挫,在空中逆转,朝着相反方向电射而回。惨叫连声,火光四起。
蚩尤长啸声中,与烈烟石齐齐挥臂,青光红光瞬间怒放,“轰”的接连爆炸,火箭四下崩散,流火飞窜。“轰隆”一声,几座高楼登时燃烧起熊熊烈火。楼上的弓箭手惨叫着纷纷坠落。
姬远玄钧天剑陡然出鞘,黄光冲天而起,既而他丹田处亮起一道橘黄色的光芒,绽爆为巨大的光圈,将周围几只太阳鸟一起护罩其中。火箭射来,撞到那光圈登时断裂熄灭,簌簌掉落。
七鸟欢声长鸣,忽高忽低,俯冲高扬。俯冲之时巨翅横拍,扫过之处,狂风炎烈,无数土族军士周身轰然着火,悲呼不迭。
七道红影闪电飞掠,朝着阳虚山呼啸而去。
号角长吹,阳虚山顶突然爆炸似的冲起无数黑影,在空中交错盘旋,划过无数道圆弧,闪电似的朝拓拔野等人冲来。
石三郎叫道:“飞兽军!”
话音未落,那无数黑影已经狂飙般席卷而来。“嗖嗖”声中,箭石迎面怒射,力道沉雄迅猛。
冲在最前的一个姬远玄侍从避之不及,“扑”的一声,当胸被一箭贯穿,后仰摔了下去,被下面万千长矛霍然刺穿。
拓拔野四人的护体真气光罩瞬间绽放,箭石四下乱撞飞溅。
怪吼震天,憧憧黑影在众人身边急电闪过,刀光霍闪,矛戈如雨,在错身的刹那狂乱刺来。真气之强猛、速度之迅疾,比寻常军士不知强了多少倍。
土族阳虚城飞兽军乃是从土族所有军队中千里挑一,并由土族各将军轮流训练的精锐之师。他们座下飞兽也是精挑细选的极为凶猛的灵兽,又经特殊训练,见着十日鸟这样的凶兽竟有没有畏惧退缩之意。
拓拔野、蚩尤大喝声中,一左一右,两翼冲出。苗刀、无锋风吼雷鸣,青光怒舞,两道绿色光波蓬然旋斩。
“轰隆”巨响,交错飞过的十余个土族飞兽军惨叫掉落,兵器连着手臂被斩落,血光飞洒。紧随冲来的两只钩翼龙被蚩尤苗刀余势横扫,斩为两段,哀鸣悲啼,轰然掉落。
碧木真气凌厉纵横,青光眩目,刹那之间,两翼冲过的三十余名飞兽军士残肢横飞,血雾喷洒,惨叫翻落。
姬远玄居中在前,他不忍与本族军士相残,只是以钧天剑和炼神鼎发出强大的真气光罩,将迎面冲来的飞兽军撞得四下踉跄跌落。
烈烟石居中殿后,红衣飘舞,苍白的脸上淡淡微笑,翠绿的双眼之中燃烧起烈火般熊熊炽热的杀意。
体内的情火与三昧紫火,仿佛被四周的火光与纵横的火箭瞬息点燃,尤其当她瞥见蚩尤立鸟横刀,神威凛凛,如入无人之境时,喉咙心肺犹如火烧炙烤,那股炽热的真气从经络潜伏处轰然跳跃,化成滔滔不绝的力量从她的双手逸出。掌心中跳跃起淡红色的火焰,妖异地跳跃着,彩石链在她雪白的手腕上自动地旋转。
那些从他们上下两翼错身而过的飞兽军纷纷盘旋扭转,闪电似的疾追而来,烈烟石嫣然一笑,雪白的脸上突然飞过红霞,彩石链绚光流舞,盘旋飞出,掌心突然喷出玫瑰色的红光,与那彩石链缭绕交织,轰然呼啸。
“砰!”彩石链突然爆炸开来,与那玫瑰红光交错飞舞,在空中化为一只巨大的凤凰。
凤尾绽放,眩目缤纷。
迎面冲来的十余名飞兽军凄声惨嚎,从火凤凰中继续穿行飞出,变成十几具人兽白骨,前冲两三丈后突然粉碎,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烈烟石心中大喜,这“赤炎火凤诀”原本还要再练十年方能使出,而且即便使出,威力也远没有这般强猛。南阳仙子的元神与两大火族圣火真气,使得她的念力、真气几日之内便强猛了五倍!杀机更盛,皓腕挥舞,素手招展,那只火凤凰在空中飞翔怒舞,所向披靡。
火光熊熊,杀声震天。太阳乌鸣啼声中,翱翔穿越,距离那黄帝宫已不过两百丈之遥。
蚩尤已经杀红了眼,哈哈狂笑道:“天地春雷!”苗刀斜下疾斩,全身陡然爆起绿光,一道碧绿色的光线沿着经脉直没苗刀,在刀锋处亮起一道弧形翠光,“轰”的一声,脱刀怒舞而出,瞬息爆涨,化为四丈余长的光刀,呼啸旋转。
“轰隆隆!”平空如惊雷连爆,右侧冲在最前的三个四翼雪鹫骑兵,哼也来不及哼上一声,突然连人带鸟四下迸爆!鲜血、脑浆、断肢、羽毛一齐飞散开来,红白缤纷,纷扬洒落。
绿色光刀继续急速飞舞,倏地怒卷,其后六七名飞兽军惨嚎一声,胸膛齐齐迸炸开来,血箭冲天飞射。
碧光余势未衰,旋转急舞,直破下方人群。登时轰然巨响,惨叫迭声,断头飞舞,血雾蒙蒙。那条小巷突然化为一道深坑。
突听号角连吹,战鼓停息。满城呐喊之声登时停顿。那前赴后继,蜂拥冲来的飞兽军也突然在空中转向,远远地掉头朝着阳虚山顶飞去。
刹那之间,沸腾的阳虚城偃旗息鼓,寂静无声。狂风呼啸,无数火炬“噼仆”作响,太阳乌欢声啼鸣,此外再无任何声响。
一个男子长声道:“姬远玄,你逆绝人伦,弑君杀父,结交奸党,勾结外族,兴乱反叛,天地不容。今夜竟敢引领外贼,突袭本族圣城,屠戮族人,更加罪不可赦。放下兵器,立时自缚请罪,便留你全尸。”
姬远玄朗声道:“白长老,你说我弑杀父王,以我之力,能杀得了父王么?倘若是我杀的,我又为何要将他送往灵山救治?此外,姬某想请教白长老,又为何一路派遣军队阻截?难道不知道父王危急,片刻也延缓不得么?到了灵山之上,为何又费尽心机加以阻挠?”
白驼道:“姬远玄,陛下英明神武,若非身边至亲之人,怎能将他谋害?你大逆不道弑杀君父,明知陛下无法复活,就惺惺作态,想要掩盖罪行。长老会一致决定将你缉拿问罪,白某与诸位将军才兴兵讨伐。嘿嘿,罪证确凿,你还想抵赖反咬一口么?”言辞凌厉,语气却依旧不急不缓,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太阳乌越飞越近,拓拔野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半山腰的黄帝宫。悬空平台上,一群黄衣高冠的长老正凭栏而立,当中一个高瘦男子长须飘飘,风度洒落,想来便是白驼了。
姬远玄道:“父王经灵山十巫妙手医治,复活在望。倘若你我都问心无愧,为何不等他醒来之后问个一清二楚呢?”
一语既出,全城哗然。隐隐听见满城军士都在悄声议论。
白驼哈哈笑道:“姬远玄,倘若陛下当真能够复活,在灵山之上,圣女与王亥将军便当瞧见。你妖言惑众,想要拖延时间,等待乱党援兵么?”
姬远玄斜抱紫鳞木箱,朗声道:“今日阳虚城中的四万黄土神军,都可为你我作证——倘若白长老问心无愧,请取出三两七彩圣土,姬某立即粘合父王圣躯,等他醒转道明真相!”
白驼冷笑道:“好生狡猾的奸贼!你悄悄派遣乱党大军,昨日之前已将朝歌山上圣土尽数采掘干净,今日便这般大言不惭地信口开河,想要陷我白驼于不义么?”
拓拔野等人大惊,果如姬远玄所言,这白驼不但已将七彩土尽数掘走,还倒打一耙,栽赃姬远玄。如此一来,想要以七彩土救活黄帝,几无可能!
姬远玄众侍从愤怒已极,纷纷大声怒斥。
姬远玄轻轻摆手,面色凝重,沉声传音道:“多说无益,我自有分寸。”众侍从这才安静下来。
拓拔野、蚩尤见他这等时刻还能镇定自如,心下佩服。
太阳乌盘旋飞舞,已到黄帝宫琉璃瓦顶。那黄帝宫倚山悬空,气势恢弘,外观古朴厚重,颜色素朴,没有多余修饰,但却显得格外大气壮观。
檐角平直宽阔,金色琉璃瓦在万千火炬映衬下光芒闪烁。主殿巍峨,黄钢岩砌成的悬空平台上,站立了两百余人,其中一百个乃是精壮侍卫,横刀持矛,虎视眈眈地抬头上望。
白驼等百余长老倚栏上眺,神色各异。
人群中还站了一个淡黄色豹斑长裳的美貌女子,正是土族圣女武罗仙子,新月似的美目凝视姬远玄,深如幽潭。
她的身旁昂然站立一个九尺男子,金冠玉带,木无表情,但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凛冽夺人的杀气。
姬远玄耸然动容,朝着那金冠男子行礼恭声道:“大哥!”那男子沉默不语,但目中陡然亮起寒芒,冷冷地暴射在姬远玄的脸上。
拓拔野与蚩尤对望一眼,心道:“这就是土族黄帝大公子姬修澜么?”
太阳乌徐徐降落,在那平台上站定,巨翅扑扇,扭头鸣啼,炎热狂风蓦地卷起,众土族侍卫纷纷抢身站在众长老之前,凝神戒备。
乌云翻滚,黑压压地在头顶奔腾。大风呼啸,空气潮湿闷热,众人都觉仿佛被什么罩住鼻息,压住心肺,烦闷得喘不过气来。
满城火光漫漫闪烁,无数军士仰首眺望,寂静无声。突然一道闪电劈过,天地一片雪亮,惊雷滚滚。
姬远玄将怀中紫鳞木箱恭恭敬敬地横放在地上,伏身叩了三个响头,眼眶突然微微泛红。
众人也朝着那木箱纷纷拜倒,有人忍不住痛哭失声。
姬远玄擦擦眼角,起身朝着众长老朗声道:“诸位长老,当今大荒风雨飘摇,动乱频仍。土族天灾不断,又添人祸。倘若在这非常时刻,不能摈除成见,消绝朋党,团结一致,必要遭受灭族之难!”
一个矮个长老冷笑道:“姬公子,天灾好办,人祸难消。眼下我族这空前的人祸大难便是由你引起,只要将你论罪问斩,自然就能团结一致,度过难关。”
几个长老纷纷应和,怒道:“姬远玄,你灭绝人伦,还敢惺惺作态,倘若还有一点羞耻之心,便当在陛下圣体之前自刎谢罪。”
白驼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得意之色,淡然道:“姬远玄,你听见了么?你灭绝人伦,千夫所指。快快交出本族两大神器,在这四万人前自刎谢罪罢。”
下方漫漫人群中突然有几个人振臂高呼:“将这个逆伦狗贼凌迟处死!”声音零落响应,越来越多,片刻之后,四万人齐声怒喊:“将姬远玄凌迟处死!”声震天地,四下回荡。
姬远玄昂然道:“姬远玄磊落坦荡,无愧良心,无愧天地。倘若当真要姬远玄一死,才能换取全族团结安定,姬远玄死又何妨?但姬某现在却绝不能死!我不怕死,怕的是陛下冤屈血恨不能大白天下,怕的是小人得道,举族灭亡!”他气运丹田,掷地有声,压过那如潮声浪,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白驼猛地一拍黄钢石栏,厉声喝道:“无耻奸贼,巧言令色,混淆视听!石三郎!将你一路所见如实说来!”
石三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各位长老,石三郎虽为姬远玄侍从,但一直以来亲眼目睹他倒行逆施,卑劣行径,心里一千一万个看不起,不敢与他同流合污……”
众人大吃一惊,姬远玄众侍从又惊又怒,厉声道:“奸贼!你……你胡说什么!”拓拔野与蚩尤也猛吃一惊。
拓拔野突然忖道:“是了!倘若姬远玄身边没有内贼,白驼与姬修澜又怎么知道黄帝路线?姬远玄一路上又怎会接连不断地遭受阻截?白驼在这阳虚城中设下埋伏,多半也是他通风报信。”
蚩尤最恨内贼,双眉倒竖,杀气毕现,忍不住便想将石三郎一刀斩断;但想到如此一来,反而落人口实,说是杀人灭口。当下强行忍住,“呸”的一声,恨恨唾了石三郎一口。
石三郎后背被他唾沫击中,登时如遭重击,痛入骨髓。猛地一晃,险些连话也说不出来。
姬远玄双目闪过惊讶痛悔的神色,旋即变得微波不惊,极是平静,只是冷冷地盯着石三郎。
石三郎颤声道:“……一个月前,姬远玄对我们说,陛下想要立大公子为太子,他必须采取行动。那日陛下到姬远玄府中,姬远玄让人下了极为强猛的蛊毒,将陛下制住,威逼陛下立他为太子。陛下痛心疾首,死也不答应……”
他每说一句,姬远玄众侍从便要“呸”上一声,怒喝道:“狗贼含血喷人!”白驼等人则冷笑不止。
石三郎道:“姬远玄无计可施,又怕罪行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将陛下绑架,带着我们连夜赶往木族雷泽城。姬远玄说,那雷泽城的雷神,乃是他的援党,只要由他保护,挟陛下发号施令,就可以慢慢控制土族局势。岂料……岂料那雷老贼偷窃火族圣杯的事情败露,被火族中人逼问之下,恼羞成怒,与木神、火正仙等人大打出手,结果一败涂地,逃之夭夭。姬远玄见雷老贼大势已去,惊慌失措,又带着我们到处逃窜。到了钦山,陛下醒来,大骂姬远玄逆伦妄为,姬远玄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用这钧天剑将陛下斩成十几段!”
众长老登时哗然,纷纷怒骂。
石三郎擦了擦额上的汗,胆战心惊地瞥了姬远玄一眼,发抖道:“姬远玄杀了陛下之后,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又想了个法子,让石七郎赶回族中,四处去召集那些平素和他结交的乱党,让他们配合起事,一起篡夺大权。安排妥当之后,姬远玄又惺惺作态地带领我们去灵山,故意做作示人,他要救活陛下。然后又到处散播谣言,说是大公子与白长老指使人杀死了陛下。”
白驼冷笑道:“果然是贼喊捉贼,用心险恶。”姬修澜冷冷地盯着姬远玄,目光森寒。
石三郎道:“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将这恶贼的奸谋告知天下。”
姬远玄突然淡然道:“请问你一直在我身旁,是如何将我的奸谋告知天下的呢?是用这‘相思犀角’么?”右手高高举起,指尖上悬挂了一个一尺长的淡黄色犀角。
石三郎大吃一惊,猛地一摸袖子,失声道:“怎地……怎地到了你手里?”
姬远玄朗声道:“白长老,这‘相思犀角’乃是你三年前在昆仑山下收来的宝贝,怎么会到了石三郎的手中?难道这犀角竟有翅膀,能自己飞到石三郎手中,让他给你通风报信么?”
石三郎脸色大变,汗水涔涔而下。
白驼冷笑道:“小贼,不错,这‘相思犀角’是我瞧出你狼子野心,早就交给石三郎,嘱咐他你有异动之时告诉长老会。起初念你旧情,他一直不敢大义灭亲。但后来实在忍无可忍,才用这犀角将你的无耻逆行尽数转告。”
姬远玄微笑道:“是么?原来是你早就给他的。”
白驼冷笑道:“你还想反咬一口么?石三郎,还有什么?趁着今日长老、圣女都在,一股脑儿全讲出来!”
石三郎颤声道:“然后……然后……姬远玄便让那些乱党逆贼赶往朝歌山,将山上的圣土尽数掘走,彻底断了陛下的生路。他……他又与火族逆贼与龙族逆贼以及蜃楼城余党勾结,想要纠集乱党,一路杀入阳虚城,将诸位长老以及大公子全部杀了,篡夺大权。”
白驼厉声道:“姬远玄!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么!”数万军士高声怒喊,震得众人耳中轰鸣。
姬远玄微笑不语,徐徐扫望那沸腾狂怒的人群,眼中映衬着那熊熊火光,又是愤怒又是哀伤。
拓拔野对蚩尤传音道:“只要一有异常,就立时动手,先将姬公子救离此地。”蚩尤点头。
当是时,突听远处一声轰鸣,一道黄光冲天飞起,在乌云之中爆炸开来,彩光四射。城外响起几声雄浑的号角,既而战鼓轰隆,吼声震天,似乎有千军万马正朝阳虚城围拢而来。
城楼上一个哨兵尖声惊叫:“叛军来啦!城外来了好多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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