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二十余日,拓拔野每日涨潮、退潮之时,必悄悄来到海边沙滩,盘膝修行“潮汐流”。
他悟性甚高,很快便将其要义了然于心。只是还有些细微之处始终不得其解,想起科汗淮所说,一切需靠自己慢慢领悟,便暂不焦急,循序渐进。三日之后,体内真气已经可以随意缓慢周转。
此后进展神速,一日千里,逐渐将体内三处穴道蕴藏的浩然真气吸纳入气海之中。但他体内真气实在过于强沛,要想完全消解,远非一月之功所能奏效。
白天与众游侠相处之时,拓拔野也向他们讨教五族绝学。神帝使者相求,自然无人敢不应允,纷纷倾囊相授。他东学一招,西学一式,一个月下来,也学了不少庞杂的五族武功。
闲时则与蚩尤拆招,蚩尤神力过人,武功、法术素有根基,拓拔野自然不敌,但如果只是单纯以真气相斗,则蚩尤必败无疑。
初时,拓拔野御气调息尚不圆转如意,待到十几日后,气随意转,意到气到,拆招之时,蚩尤便渐渐落在了下风。好在两人玩闹第一,蚩尤虽然好胜,但对拓拔野素来佩服,又是挚交,对于胜负也是毫不在意。
拓拔野修行潮汐流一些时日,对武学之道兴致日浓,想起神农授于他的那本《五行谱》,便取出来翻阅。但那语句太过艰涩,只瞧了片刻,便头昏眼花,于是又收起不看。闲时则依旧与蚩尤以及众少年漫岛游玩。
蜃楼城的夏天凉爽而美丽,岛上城民保留大荒昔时淳朴、平等之风,虽对乔城主等十分敬仰,却是出自由衷的钦佩感激,绝非畏惧。生活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没有任何严酷律例束缚,和大荒的其他城邦截然不同。
拓拔野自小父母双亡,流浪天下,从未体会过家的感觉。到了这蜃楼城之后,人人友爱,家家和睦,彼此之间宛若亲人。科汗淮亦师亦父,纤纤如妹,又有蚩尤等不少好友,十余年来,从未这般温馨安定、发自内心地快乐过。每日夜里睡觉时,嘴边也总是噙着微笑,便连那梦也是彩色煦暖的。
在他心中,早已不知不觉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内心深处,也希望从此不再漂泊。唯一美中不足之处,便是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会想起那飘渺如幻的白衣女子和那蜜意浓情的雨师妾。
但月有盈缺,世无圆事,若非如此也便没有潮涨潮落,这也算是他修行潮汐流的一点感悟。
岛上少女美丽多情,对这年轻俊秀的神帝使者颇为钟情,常有少女尾随拓拔野,或是在集贤院门前远远地候着。若非那古灵精怪的纤纤与不怒自威的蚩尤形影相随,只怕早有许多少女要上前与他搭讪了。
拓拔野瞧见那些美貌少女,虽然难免心动,偶尔也会与她们开些玩笑,但不知为何,想起白衣女子与雨师妾,心底便生起愧疚之意,那荡漾的心波顿时又被对她们的思念所代替。偶尔失眠之时,便将那玛瑙香炉与泪珠坠取出来,睹物思人,神飘万里。
快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飞快,弹指之间便到了八月十六。
八月既望,是大荒的弯刀节。
这一日是大荒中所有勇士搏杀猛兽,证明自己勇气与能力的时刻。尤其对于大荒年轻男子来说,也是迈入成年的狂欢典礼。每一年的这一天是仅次于春节的盛大节日。
八月既望正午之前,所有人都需将猎杀到的猛兽拉到城中心的广场上,由长老们评鉴,选出最凶猛难驯的猛兽。猎杀它的主人也将被赐予“月牙弯刀”,评为当年的弯刀勇士。
蜃楼城中历年来的弯刀勇士都成了现今的肱股人物。譬如段聿铠曾搏杀巨翼虎鱼,宋奕之曾活擒九节龙。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所有少年都跃跃欲试,梦想由此一战成名。但是也总有许多少年因此葬身兽腹。成长总是需要用鲜血和勇气来证明的。
眼见离弯刀节只有三天了,各家张灯结彩,筹备庆典,城中勇士纷纷出海或登陆大荒,寻找最凶猛的野兽。
便连段聿铠也忍不住与少年人一较高下的少年豪情,悄悄驾船朝东海而去。只有宋奕之等人犹豫再三,留下来照看乔羽。
蚩尤等少年摩拳擦掌,准备了甚久,自十日前便数次出海,寻捕各种凶兽,屡有斩获。
拓拔野见猎心喜,又素喜欢冒险,自然不愿错过,岂料他还未开口,蚩尤便如知道他心事般,尴尬地笑道:“好兄弟,对不住。我爹有令在先,这次是决计不能带你出海了。”
原来有了那次海上群鲨围噬的前车之鉴,众人便极为担忧,拓拔野贵为帝使,对全城又有大恩,倘若有个闪失,谁也担待不起。
蚩尤与拓拔野交情极好,众人皆知,因此乔羽早已暗暗严令蚩尤,决计不能再如当日,带着圣使冒险出海。蚩尤父命难违,虽然心中也极想与拓拔野一道合作捕杀凶兽,但也无计可施。
况且自那次东海斗鲨之后,纤纤又终日如影随形地黏在拓拔野身旁,他若出海,她定然觉得好玩,也斩钉截铁地跟着去。因此岛上群雄虽与拓拔野交好,却谁也不敢提带他出海之事,见了面都顾左右而言他。
几日来,不断瞧见蚩尤以及一些交好的少年扛着狮虎得意洋洋地回城,拓拔野心中又是懊恼又是羡慕。
蚩尤知他郁闷,也避而不提海上之事,拓拔野忍不住问起,便只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杀了一条海虎兽。”却不知越是轻描淡写,越是激起拓拔野的想象,只觉那淡淡话语之后,有无穷的乐趣与危险潜在,心中如被海刺虫蛰过一般,麻痒难当。
白龙鹿似乎也颇感遗憾,每每蹲踞窗边,忧郁地眺望窗外大海,或是突然嘶吼,一溜烟出门,遍岛追逐龙马走兽,盖是将彼等想象为海中恶兽。
到了八月十四日,有人在东海上瞧见数月之前的裂云狂龙,消息传来,登时举城震动,半日间又有许多人结伴出海,想将它合力收伏。
拓拔野听了更加心痒难搔,但也只能徒呼奈何而已。裂云狂龙非比寻常凶兽,岛上少年虽有见猎心喜如蚩尤者,也被强令不许下海;海上未归的,也有巡游舰纷纷寻觅找回。
八月十五正是当月大潮,当夜拓拔野到海边时,海潮汹涌,已经漫过珊瑚林,惟有集贤苑南墙下的那一片礁石仍高矗于波涛之上。他涉过海水,攀上礁岩,在一块平坦而较少贝壳的岩石上盘膝坐下,继续修行潮汐流。
夜空乌云遍布,那轮圆月在飞涌的云层中穿梭。
海浪澎湃,层层叠叠地涌将上来,激撞在礁石上,轰然巨响,拍击起两丈多高的浪花,密雨般洒落。
涛声轰鸣,狂风呼啸。黑漆漆的海面上巨浪奔腾,仿佛整个海平面在不断摇曳倾斜。
拓拔野在礁石上坐了片刻,想着明日夜里的弯刀节,始终定不下神来。风浪越来越大,潮水又涨高了近丈,就在他脚下数尺处汹涌咆哮。
突然远远地望见东面的沙滩上,有几个黑影推着一艘柚木船朝海中而去,心中登时起了警觉之意,立即提气跃下礁岩疾奔,口中喝道:“是谁!”
那几人登时一惊,回过头来,月光照在他们脸上,竟是蚩尤与四个甚为要好的少年。其中两个是孪生兄弟,一个叫单九晟,一个叫单九锋。另外两个一个高大强壮,叫阿三,一个虎头虎脑,叫做阿虎。
蚩尤吐了一口气道:“拓拔,怎地是你。我还道是宋六叔呢。”
原来这几日蚩尤等虽然捕猎了不少灵兽,但总觉离“弯刀勇士”尚有差距。听说裂云狂龙出现,心痒难搔,虽被宋奕之等人禁令下海,但眼见明日便是庆典,再也坐等不住,想趁着夜里宋奕之等人忙于准备明日庆典之时,偷偷溜将出来,下海碰碰运气。
五人约了一道出海,忌惮乔羽严令,不敢将消息透露给拓拔野,岂料刚到沙滩便偏生被他撞见。
拓拔野瞧他们神色,心中了然,故意嘿嘿笑道:“你们胆子倒不小,竟然背着乔城主和宋副领悄悄下海。要是现在被抓住,明日庆典可别想再参加啦。”
单九锋等人面面相觑,苦着脸连连作揖。
蚩尤对他肚里卖的什么药一清二楚,微微一笑,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这乌贼想搭顺风船。”果听拓拔野声调一转,道:“不过,倘若你们带上我一起出海,自然就没人知道了。”
众少年大喜,纷纷望向蚩尤。蚩尤沉吟不语。
拓拔野拉过他,低声道:“咱们可是说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你小子背着我出海,实在太也没有义气。”
蚩尤皱眉道:“乌贼,你知道什么?这次的怪兽极为凶险,比上次的鲨群还要厉害十倍。况且我爹可是三申五令,决计不能让你再出海。”
拓拔野臂上用劲,将他一勒,道:“好小子,你爹不也三申五令,禁止你们这几日下海么?要么带我去,要么谁也别去。”
蚩尤苦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交友不慎。”心中犹疑不决。众少年见他们嘀咕半天,没有决议,眼见风浪渐大,心下着急,纷纷催促。
半晌,蚩尤终于伸手与拓拔击掌道:“好!但是到了海上你可得听我的。还有,明日回来后,倘若当真捕杀了那怪兽,你可千万别只图显摆,说你有份。”拓拔野大喜,欣然应诺。
当下众人一道将船推到海面上,纷纷跳入舱中。这艘柚木船共有六个座位,十支长桨。状如橄榄,涂满蜡油,可以合拢潜水,透明的树脂化石窗经得起十二级的风浪,是性能极佳的中小型潜水柚木船。
狂风啸舞,海浪涌来,将柚木船冲得摇晃不已。众少年都是久经风浪的海岛男儿,迅速入座合舱。
拓拔野从未坐过这种潜水船,瞧着两舱壁缓缓合拢,终于完全封闭,透过船尾与船头的树脂化石窗,还能望见舱外的海面,大感新奇。
蚩尤坐在船尾掌舵,四少年训练有素地将船撑离岸边。白浪接连拍打,在树脂窗上留下阵阵白沫。船身急剧摇荡,过得片刻,已经进入海上。
众少年运桨如飞,柚木船迎风破浪,如梭前行。
蚩尤颇有乃父之风,镇定自若,一边掌舵转向,一边下令调速,张弛有道,节奏掌握的颇为挈合,柚木船在风浪间有惊无险地冲了出去。拓拔野微笑,心想:“难怪科大侠说虎父无犬子,这小子倒真是个遇乱不惊的大将之才。”
柚木船出了港湾,风浪减缓,船速更快,朝东方急速前进。出了蜃楼城二十海里,风浪稍稍转小,但隔窗望去,仍是巨浪滔天。
船身在波涛中跌宕起伏,震得拓拔野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过。他虽然水性极佳,但毕竟没有经历过海上的大风浪。蚩尤见他脸色难看,扬眉笑道:“这点儿小小的风浪你便吃不消,那还出海降什么龙,伏什么兽?”
拓拔野强笑道:“我?嘿嘿,这船摇来摇去,真是说不出的舒服。要是再猛烈些,正好可以翻筋斗。”暗暗运转潮汐流,御气流动,烦闷欲呕之意登时大减。
众少年见他强撑,无不哈哈大笑。
又行了十余海里,狂风大减,海面平静了许多。乌云离散,明月藏露不定。海面上明明暗暗,波光聚合。
阿虎突然叫道:“那是什么?”
众人望去,海面上悠悠荡荡漂浮着一个黑色的东西,相隔十余丈,月光迷离,瞧不真切。当下齐力摇桨,飞速靠近。
相距两丈时,终于看清乃是一具尸体。众人将舷舱摇开,用桨将那尸体勾近。一看之下,蚩尤等人大吃一惊,齐齐惊呼。这死者竖眉怒目,面上满是悲愤神色,竟是三日前出海的蜃楼城第一舵手戚老大。
戚老大为人和蔼,和这帮小辈极为熟稔,蚩尤从小跟着他出海,亦师亦友,此时见他浮尸海上,又是惊骇又是悲伤,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过了片刻,倒是阿虎“啊”地一声,率先号啕大哭。
拓拔野与戚老大也有过数面之缘,惊骇难过,忽然冒出一股不祥的寒意。蚩尤忍住心中悲痛,咬牙将戚老大拉上船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但奇怪的是,周身上下竟看不出一个伤口。
海上鲨鱼、龙鱼甚多,如果有细微伤口,渗出些许血腥,也早被瓜食得一干二净。倘若是被风暴沉船,卷入海底,以戚老大的水性,保命自然不在话下。即算是被海水淹死,腹中自当有大量海水,肺部肿胀,但他显然不是。究竟他是怎么死的?众人心中疑窦重重。
万里波涛,冷月无声。一阵狂风刮来,海水起伏,扑溅在身上,冰寒彻骨。
众人全身鸡皮疙瘩泛起,环身四顾,天黑海暗,云影如魅,仿佛有妖魔鬼怪藏身于憧憧黑影之中。拓拔野虽然胆大,也不禁有些发秫。海面上突然又出现了几十个沉浮的黑影,随着海浪悠悠荡荡地飘来。
蚩尤抓起千里镜凝神眺望,低呼一声。众人立知不妙。那几十个黑影竟然全是浮尸。飘得最近的几个,在月光下瞧得分明,正是蜃楼城里的水手,其中两个与蚩尤颇有交情。
圆月当空,光晕昏黄,显得说不出的凄凉惨淡。柚木船随波飘荡,众人木立船上,心中惊怖。不过片刻工夫,海上又飘过几十具浮尸,无一不是蜃楼城中人。人人都是体无伤痕,死不瞑目。
半个时辰之内,竟飘过百余具浮尸。众人浑身冷汗涔涔,仿佛突然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窟。海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些饱经风浪的水手,竟会无一例外地神秘死亡?
单九晟捏紧拳头,咬牙道:“一定是裂云狂龙!戚大叔他们定然是被它的双翼拍死的。”
蚩尤摇了摇头,沉声道:“倘若是被凶兽袭击,即使没被撕裂,也必定被震断骨骼、内脏。戚大叔不是死于猛兽之手,而是死在阴毒的妖术之下。”
他自幼随着父亲东奔西走,眼界颇宽,在少年中素有威信,听他如此说,众人都纷纷点头。
拓拔野心中的不详之感越来越强烈,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时却无法缕清。
忽听单九锋低声说道:“瞧他们个个死不瞑目,遇难时一定极为悲愤冤屈,心有不甘……”
拓拔野灵光一闪,诸多疑问浑然贯通,脱口道:“水妖!一定是水妖!”众人一惊,蚩尤脸色大变。
拓拔野霍然站起,大声道:“是了,水妖要进攻蜃楼城!他们并未死心,当日撤兵不过是缓兵之计,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趁着这几日弯刀节,城里勇士四出寻找猛兽,岛上兵力空虚时,再大举进攻!”
蚩尤一拳击在船舷,恨恨道:“不错!他们定然已经埋伏在海上,只要我们有人出海,便以多攻少,各个击破。”
拓拔野越想越是挈合,道:“今夜又是月圆之夜,潮汐大涨。水涨船高,蜃楼城的城墙相对矮了许多,更易攻破。蚩尤,蜃楼城最矮的一处城墙在哪里?”
蚩尤道:“在北面。曾经被海啸毁坏过,大潮时城墙离海面只有一丈!”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毕竟年轻,虽然猜出事情大概,仍有众多细节之处推断不出,饶是如此,浑身已被冷汗浸透,又惊又怒。
蚩尤咬牙道:“立即全速返航!如果来得及,立即下令全城戒备!”众人应诺,各就各位,正要圆舱返航,突然海面狂风大作,拔起数丈高的大浪,险些将柚木船掀翻。
北面十余丈外,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海水疾转,强大的引力将柚木船朝漩涡吸去。
蚩尤喝道:“海里有妖怪,大伙儿将船身稳住,千万别翻了!”从腰间取下断月弩,张弓搭箭,“嗖嗖嗖”接连三箭,径射漩涡中心。
箭如闪电,海面上蓦地洇开几股血丝。接着只听平空一声暴吼,漩涡迸炸开来,巨浪滔天。
船身剧晃,险些翻倒。这柚木船设计得颇为巧妙,船底纵轴以青铜木贯穿,重心极稳,即便风浪虽大,也不易翻沉。
众少年纷纷挽弓搭箭。巨浪层叠喷涌,狂吼声中,一只巨大的怪兽冲天飞起,破云而去。
拓拔野抬头望去,那怪兽在凌空霍然张翼,身形如海蛇,长约四、五丈。头上两对犄角,背鳍尖锐如刀,双翼横张时约莫六丈来宽。凶睛寒光闪烁,甩颈发出狂暴的怒吼,獠牙交错,红信吞吐。
阿三失声叫道:“裂云狂龙!”众人心中大凛。想要寻它之时,踪影全无,不想与它相遇时,却又偏生跳将出来。
蚩尤喝道:“放箭!”众少年连珠箭发,破风激射。
那裂云狂龙突然收起双翼,怪叫着翻身曲弹,闪电俯冲,气势汹汹。以它的身型重量,从这么高的地方猛冲,直若泰山压顶,势必将柚木船击得粉碎。
眼见箭矢没体,却不能阻挡它分毫,蚩尤顿时被它激起豪勇骠悍的本性与好胜之心,喝道:“先杀了这妖兽,再全力返航!”
正待出手,却听拓拔野大声道:“鱿鱼,我将那妖怪引开,你射它双眼!”拓拔野素来胆大,这些日子修行潮汐流进展神速,正想试试修行成果,不等持有回答,已凝神提气,朝着裂云狂龙迎面高高跃起。
众少年惊呼失声,想要阻拦已经不及,只有住手停箭,眼睁睁地瞧着他撞向裂云狂龙,心跳如撞。
蚩尤大骇,虽知拓拔野近来真气突飞猛进,仍不由为他担心,喝道:“将船摇开十丈,只要那妖兽一扑下来,立刻射它双目,别伤了拓拔!”
众人领命,八桨齐飞,瞬间便划到了六七丈外。蚩尤迎风伫立船头,张弩搭箭,时刻准备射出。
拓拔野体内真气汹汹流转,刹那间便已冲跃到了裂云狂龙的前方。那妖兽赤红的凶睛光芒暴射,怒吼着翻身飞卷,巨尾电扫,以开山裂地之势朝他迎头拍来。
拓拔野所学招式却是东鳞西爪,不成系统,好在反应灵敏,真气又极为充沛,随意使出的招式威力便已十分惊人。眼见那巨尾扫来,身在半空躲避不得,索性将真气调至双掌,一式水族最寻常的“排山倒海”拍了出去。但这最为寻常的招式由他使来,竟也气浪滔滔,声势猛烈。
“嘭!”气浪如飙,裂云狂龙的巨尾被击得轰然反甩,整个身躯也被带着朝后上方飞旋而起。妖兽吃痛咆哮,双翼朝着他猛然夹击。
众少年失声大叫,蚩尤大喝一声,“嗖嗖嗖”地三箭连珠怒射,尽数没入狂龙背间。但那狂龙痛吼声中,双翼毫不滞迟,依旧闪电夹击。
狂风呼啸,迫得拓拔野无法呼吸,他突然想起金族游侠所教的那一招“昆仑飞雪”,叫道:“好凉快!”猛地朝上一翻,堪堪从妖兽的巨翼中间避过,接着空中又是连续两个筋斗,高高翻飞而起,“呛”的一声,断剑白芒一闪,犹如暗夜闪电,破空飞舞。
“嗤!”剑锋恰好划过裂云狂龙的左翼末梢。断剑削金断铁,仅此一划,立刻将它左翼连骨带肉砍去一块。
妖兽吃痛狂吼,甩头喷出一道黑色的毒液,朝他射去。
拓拔野身在半空,避无可避,又想起当日一掌反击蜃怪灼液的情景来,依样画葫芦,接连又是三招“排山倒海”。掌风如墙,毒液尽数反弹飞溅,喷在裂云狂龙的身上,登时青烟缭绕,灼穿出几十个巴掌大的焦洞。
裂云狂龙痛极嘶吼,急速朝下冲落,似是想潜入冰凉的海里减轻灼烧的痛苦。
一旦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蚩尤张弩连射,“吃吃”破空之声接连不断,妖兽双眼立时被十余枝长箭射中,张翼狂吼,下落之势稍有减缓。
拓拔野此时已摔入海中,左掌朝海面奋力一拍,海浪狂涌,反冲之力将他高高掀了起来。他借势翻身急冲,一剑恰好刺入那妖兽的左眼。
妖兽周身猛地收缩,朝上抛起三丈来高,咆哮着想要将他甩开。拓拔野应变极快,左臂死死抱住它头上的犄角,右手拔出断剑,猛地刺入它的右眼,大声喊道:“蚩尤!”
蚩尤心领神会,将断月弩一抛,猛地从船中跃起,踏波疾行,右手从腰上反拔出一柄四尺长的弯刀,左手自后背抽出一根六尺长的伸缩铜棍,刀柄与棍头对接,“呛”地并成一杆十尺长的大刀。
裂云狂龙嘶声狂吼,甩脱不开拓拔野,巨尾摆舞,和他一起冲入大海。
当是时,蚩尤踏浪冲到,大喝一声,挥刀奋力朝妖兽颈上斩落。妖兽双目尽盲,不能视物,但感到那锋锐无匹的破风杀气,惊吼声中,胡乱摆尾。
刀光一闪,贴着拓拔野的后背,狂飙似的劈入烈云狂龙的颈骨,被紧紧卡住,鲜血激溅。裂云狂龙悲声狂吼,大浪滔天。
蚩尤立时撒手,翻身跳跃,避过它卷扫而来的长尾,翻身骑在它的头颈上,和拓拔野一起重重撞入汹涌的海浪之中。波浪激溅起数丈高,十余丈外的柚木船急剧摇荡。
这几下一气呵成,兔起鹘落,四少年瞧得眼花缭乱,都忘了喝彩。直到两人一兽掉入波涛汹涌的大海,才击掌叫好。
掌声刚响起,波浪四涌,那裂云狂龙又冲天飞起,拓拔野紧紧抱着它的犄角,拔出断剑,奋力刺入妖兽犄角间的软肉。那处正是它大脑与神经中枢所在,剧痛若狂之下,妖兽震天嘶吼,将他甩飞出四五丈远。
蚩尤趁机握住卡在烈云狂龙颈骨的大刀刀柄,环绕着它的脖颈,顺势朝下一旋,“喀嚓”一声,登时将妖兽头颈硬生生斩断。
狂龙的头颅惨叫着直没海里,无头之躯在半空展开巨翼,胡乱扑扇了半晌,这才从空中重重坠落。
拓拔野与蚩尤从海中湿淋淋地跃出,被四少年拉上船去,瘫坐在船舱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将裂云狂龙的头丢在一旁,相对击掌大笑。
这两个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真气超强,一个勇悍绝伦。这只肆虐东海的妖兽竟然被他们合力杀死,今年的弯刀勇士非他们莫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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