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军右翼立时裂开一道缺口,随即像大河决堤一般,缺口哗啦一下变得巨大,四百余骑卒洪水一般冲了进去,屯骑校尉的大旗直插入敌军之中。
龙骧营顿时士气大振,老兵们兴奋地狂吼着,新兵也丢掉了惧怕,手中的夷矛紧了又紧。孟愤此时丢掉了他的大宝贝,端着一杆长戟,嗷嗷叫着要冲上去
此时代替孙易指挥的正是公孙准,他冷静的性格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公孙准死死压住了阵列,控制着士兵们直接冲锋的欲望,下令敢脱离大队、擅自冲出者斩!
在他的压阵下,龙骧营虽士气高涨,却一直保持着阵列的整齐,队伍的前锋保持在一条线,士卒之间依旧紧密,没有因为移动而松散,而步兵的前进一直遵循着同样的速度,并没有因为接近敌人而加速。在接近敌军时,长兵们将长长的戟矛挺在身前,将对面敌军隔绝在一矛之外,既能壮胆,又能实实在在地保护自己。
两百步的距离,步兵走到近前就是几分钟时间,骚乱的敌军完全没时间稳定下来,就连大范围的弓弩阻击也没有办到,箭矢射过来的数量很少,造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以说,这是敌军几乎丧失组织的几分钟,若是龙骧营没有上前,更始军自会慢慢稳定下来,恢复组织能力,结成阵势与之抗衡。可是孙易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他的决定下得十分果断,执行得更为果决,屯骑校尉自己就带着四百余骑,在瞬息之间冲入敌阵,带来了敌军右翼的大规模混乱,而骑兵之后一步步逼近的步兵则给更始军带来的极大的心理压力,混乱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加剧了。
在两军接触的一霎那,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人数占优的更始军竟完全阻不住龙骧营的推进,成片地被收割。
右辅都尉勉强组织起他的精锐甲卒进行抵抗,这些都是百战精兵,在骚乱中依旧保持了较高的组织度,他们紧紧地围绕在将旗之下,结成一个圆阵进行顽抗,十分的坚固,先只有数百人,然后其他士卒也靠拢过来,使这个圆阵越来越大,这使更始军士卒稍稍安定。
除了开始奔逃的右翼之外,尚有数千人在拼命抵抗,还有找不到方向的更始士卒向这边聚集。这块坚硬的岩石终于挡住了龙骧营的前进,使他们的阵线由一条平直的横线渐渐拉成一个两边包抄上去的U形。
如果龙骧营的兵力足够,自然能将这块硬骨头包围起来啃掉,打一个漂亮的歼灭站,可惜的是他们只有五千人,其中主要用来推进的长兵不到一半,兵力的薄弱使得他们不能一鼓作气取得胜利。
公孙准极力让士卒们的阵形保持紧密,甚至不惜严令两翼突前的士卒进行收缩,保持对这个圆阵的压力,现在战场的态势就像是一个女子的樱桃小口,虽然硕大的肉包子就在嘴边,但由于嘴巴太小不能一口吞下,只能沿着边缘一小口小口地吃掉。这几乎是龙骧营在目前兵力下唯一可以采取的作战方式。
公孙准知道,若是任由那个圆形的阵势再度扩大,将很有可能反噬已军,逆转龙骧营的优势,但是他不能表露出丝毫的焦虑,只能将急切的目光投向远处,寻找屯骑校尉孙易的身影。
孙易此刻正带领着一队骑卒四处追逐,驱赶着更始军士卒,不让他们集结在右辅都尉的大旗之下。他们的马蹄所到之处,敌军四处奔逃,无人能撄之锋。
但是四百骑兵实在是太少了!
从发现大队敌军的那一刻起,孙易便感觉到,若不能一鼓作气击溃他们,溃散的将是龙骧营自己。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敌军的数量明显数倍于已,若不是他们糊里糊涂地认错了军队,毫无防备地到了近前,给了孙易近距离发动突袭的机会,龙骧营很有可能在此栽上个大跟头,甚至全军覆没!
即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开局便压倒性地占了上风,龙骧营仍然没有确立胜势。
四百人的骑兵小分队凭着一股气势冲入敌阵,瞬间打乱了敌军部署,给后面的步兵制造了趁机压上平推的绝佳机会。这已是很成功的战术应用,指望他们几百人击溃敌军,只能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孙易的打算就是打散他们,绝不能让已经开始逃散的军队再大规模的集结起来。
他冲向一个正在聚拢部下的将领,挥刀将其砍翻在地,旁边正在聚集的敌军又被冲散。
屯骑校尉的大旗左冲右突,固然激励了龙骧营的士气,但也引起了更始军的注意。骑兵最初的冲击过去后,马速稍缓,周围的敌军便慢慢围拢上来,想要围困这一支骑兵小队,狙杀对方主帅。
孙易并不恋战,往往是一击而走,他的部下紧紧地跟随在他的身边,形成一道保护主帅的人体屏障。
一支冷箭飞来,射中了孙易身边的旗手,他身子一歪,倒落马下,可他刚刚脱手的旗杆却被身后一人飞马接过,高高地擎起,继续在人山人海中飘扬。
随着更始军慢慢回过神来,依靠圆阵勉力支撑着龙骧营步兵的推进,战役进入一个相对胶着的时期,孙易周围的敌军越来越多,一层层的,眼看就要把这一支队伍困在当中。
有人大叫道:“校尉,回去吧!我们突围吧!”
回去?回去和向前有什么区别?
孙易咬了咬牙,将手中的环刀向马臀上用力一刺,本来已疲累的战马疼得嘶声长叫,扬起前蹄踏翻一个敌军,发了疯似的向前狂奔而去。
正冲过来的一个更始骑卒吓得向旁边一带马缰,让出了去路,孙易在马匹掠过的瞬间,回手一刀结果了他,扬起一条血线,血滴落在地,被后来的马蹄踏入泥中。
孙易一口气冲出了包围,战马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有人又牵过一匹马来,屯骑校尉翻身上马,举起刀向着远处两军相持处说道:“杀过去!”
龙骧营步兵依旧在推进,长兵器具有出色的破甲能力,使得更始步兵的重甲成了一戳就破的纸片,圆阵已被啃掉了一个边,“U”型的阵线平直了一些。
孟愤在其中格外突出,他高壮的身躯极为显眼,手中的大戟仿佛都比别人长出几分,那些士卒在他的戟下就像稻草人一样。
孟愤踏出一步,刺翻一个敌军,嘴里大叫一声:“人肉串,串串串!”
又踏上一步,又刺中一个,“人肉串,串串串!”
孟愤还记得命令,不能孤身突出,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却又有些不耐烦,长戟一歪,将右前方的一个敌军刺死,“人肉串,又一串。”
右侧的袍泽刺了个空,怒叫道:“那是我的!不许你抢我的串串!”
“人家着急嘛!”
袍泽瞪他一眼,回手一矛,刺中一人,也大叫道:“人肉串,我也串一串!”
不大一会儿,几乎所有的龙骧营少年都在低吼着:“人肉串,串串串!”
“人肉串,你一串,我一串!”
在这瘆人的口号下,步兵慢慢前进,不知不觉中又啃掉了一大块阵角。
在这凌厉的攻势下,右辅都尉的步兵圆阵开始溃散,而在孙易的骑兵小分队兜了个圈子杀回来的时候,敌军终于全线崩溃了。
更始军的圆阵倏然散开,所有的人都开始奔跑,战争瞬间转入追击残兵的阶段,变成了一边倒的杀戮。
龙骧营追击着溃逃的敌军,肆意收割着人头,孟愤提着大戟左冲右杀,最后戟都不知道留在哪个倒霉的更始士卒身体里,他便顺手拾起地面上一个长长的竹杆,挥舞着抡出,扫飞了两个残兵。
在追逐战中最有利的当然是骑兵,无奈孙易的四百骑人困马乏,追杀一阵便收了兵,这时公孙准已经开始收拢士兵,当他见到孟愤拎着一杆大旗归队时,不禁喜道:“孟愤,你手里拿的可是右辅都尉的大旗,你立大功了!”
孟愤掂了掂那根旗杆,说道:“稍微轻了点,不太趁手,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大戟丢了呢!”
龙骧营正在打扫战场,突然有人叫道:“又有一支敌军!”
所有人都心头一紧,刚经过一场恶战,还没来得及休整,这时再遇到敌人,真是要了命了。
而那支队伍已越来越近,没有鼓声,没有旗帜,只有向前移动的黑压压的人头。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阵势。
孙易松了口气,这个样子,绝对不可能是敌军,肯定是赤眉军的一支。
果然,这支军队是赤眉军琅琊营,为首者就是把全部子弟送回郑县的琅琊将军杨周。
杨周奉樊崇命令来接应郑县来的军队,远远地看到旗帜,还以为是敌军,冲上来一看,竟是羽林军的少年。
“打这么多旗子干嘛?也不嫌麻烦!有这布还不如多做几件衣服哩!”
杨周表达着不满,对集结完毕的龙骧营完全无视,只伸着脖子左看右看,好像在找人似的,连声问道:“前锋呢?前锋是哪位将军?”
当有人把他引到满身血迹的孙易面前,告诉他这位就是大军前锋,羽林军龙骧营屯骑校尉时,杨周一脸的不可置信。
“丞相派你们这群娃娃做前锋?”
孙易道:“在下屯骑校尉孙易,奉陛下之命为大军前锋,刚刚击溃更始右辅都尉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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