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凌天军老帅终于拖着病体在大战之前抵达。
见到他的瞬间,凌天军将士们爆发出一阵欢腾,一双双闪光的眼睛聚集在那张历经风霜的脸上,好像终于找回了主心骨,像是看主帅,又像在看自家的长者。
可见他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他微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眼神温和又不失犀利。
旁人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兰疏影却清楚地发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果然,当天下午兰疏影正在指点手下,一名亲兵跑来,请她去帅帐一叙。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老爷子的说话方式,在她的猜测里这应该是个和飞鱼一样爽朗可爱的人,可是老爷子怕是跟都城里那些权贵接触久了,说话的腔调讨厌得很。
主要是,这种绕着弯说话的感觉太累了。
在老爷子第三次想套她来路的时候,兰疏影反问一句:“大帅问了这么多,小子也有个问题想向大帅请教,不知当不当讲?”
老爷子颔首,大方道:“但说无妨。”
兰疏影笑得别有深意:“听说大帅病得不轻。”
她停顿了一下才用担忧的语气接着说:“大战在即,小子很是担心大帅的身体受不住。”
他面色如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需要我病的时候我就病,需要我痊愈的时候,不药也能自愈。年轻人,老头子多嘴一句,你这般行事,往后怕是要吃亏。”
兰疏影但笑不语,吃亏?她这人,绝不能忍受让自己吃亏。
帐内的谈话进行了不短的时间,末尾,兰疏影打了个哈欠,半认真半似玩笑地瞥了老人一眼。
“大帅今日教了小子不少道理,小子有件事可以和大帅分享一二。”
“哦?”老爷子向前倾身,似是来了兴趣。
兰疏影灰眸微阖,吐字清晰地传到老人的耳朵里。
“大帅应该猜得出,花名册上的名字是我随手填的。小子姓独孤,单名一个耀字,听说取名时有位身份高贵的长辈也在场……”她低笑,“此名承祖父期望,取的是光宗耀祖的意思。”
说完,她浅淡的细眉挑起,眉宇间首次出现了阴鸷狠厉的模样,微白的面皮被阳光斜斜照着,显得有些虚幻。
“大帅听说过吗,被碾进尘埃却不甘受死的人,哪怕拼着永世受苦,也会把大地撕开,拉着他的仇人一起下去。”
老爷子浑身发抖,恍惚回过神时,原地已经不见了小少年的身影。
微凉的空气里似乎还留存着他轻快的冷笑。
“独孤,独孤……耀儿,是你,原来是你。”
是啊,取名的时候,在场那个长辈,就是他呀。
当年襁褓里那个孩子,一转眼已经这样大了,他竟都不认得。
干枯的唇像秋叶抖动,良久,他喃喃道:“好孩子,你活着真好……看来我这老骨头,也是时候动一动了。”
老朋友,你在天之灵要好好地看着,耀儿说要帮你们报仇呐!
……
借用了耀儿的身份,兰疏影稍微有点抱歉。
事实上,她现在的易容与耀儿也有五六分相似。
南婶是支持她计划的,所以帮了她一个忙,把跃跃欲试的耀儿拦了下来,并且在她临行前告诉了她这段过往。
凌天军老帅跟愚忠的独孤老爷子,也就是她的外祖,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他聪明,老辣,善于藏拙,还懂得变通,即便是在朝堂上处于下风,被迫交出凌天军的指挥权……若换成外祖怕是恨不得以死明志,可是这只老狐狸不但爽快地应了,还很聪明地“一病不起”,回府养病。
兰疏影可以肯定,戚永诚在凌天军里过得绝对不痛快。
只看老爷子能这么快夺回军权,“病愈”来到这儿,就不可能是个简单的人。
雷厉风行,意气风发,全然不似个六十岁的老人。
这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兰疏影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个想法。
想要重造独孤家的辉煌,凌天军是最合适的起点。
以老爷子和独孤家世代的交情,以及她现在独孤家后人的身份,用战功立足,为蒙冤的亲人翻案,一切显得合情合理。
他若是真心助她,她的不死军团应该很快就能搭建出雏形了。
兰疏影静静地等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一切如常,不焦不躁,好像那场谈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四天醒来的时候,她的床头多了一块精美的金属牌,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吊睛巨虎,拿到手里轻轻一掰,它就干脆地分成了两半,再一合,又成了开始的模样。
兰疏影微微舒了口气。
牌下压了一张纸,她按照纸上的提示去了大营东面,那里本来是步兵营,现在却被人用厚厚一层竹篱笆拦了起来,俨然一座营中之营。
门口有座新立的塔楼,挂着一面没有标记的旗子。
楼上的斥候看见她走近,飞快地朝地上打手势。
大门缓缓开启。
现在,她的面前,是一支足足一千人的部队。
——老爷子在他权限范围内给她开了最大的后门,以她目前的军衔最多只能统领二百人,那些人也正在这支新部队的队列之中。
他不在意她这半大少年的尴尬年纪,还一点军功都没有。他提前给她配了八百个兵,而她需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待遇。
终于可以痛快地刷军功了,这个领悟在她心头一闪而过。
兰疏影从容地面对着所有人的议论和打量,展开双臂,风从她臂下穿行而过,她忍不住想长啸一声,攥住双拳,抑制住这股激动。
在她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有人在议论,有人在鄙夷,有人刻意放出杀气想看她笑话,更多人在游移不定。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走上前。
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强一分。
队伍渐渐安静下来。
她最后一步踏出时,原本整整齐齐的队伍突然乱了,九成九的人都在她无声的一迈里后退了数步,跌撞在一起,反应过来之后,都惊骇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例外的只有原本属于金钱寨的那些人:他们看着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俊美少年,心间灌满自豪!
“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也不跟你们画大饼,现在,不服的人直接离开,我会当作没看到,但是选择留下的人,以后必须服从我的任何命令!”
“听明白了吗?”
兰疏影问完之后,将内力灌注进去,冷厉地说:“现在,做出你们的选择,不想待在这里的人,出列!”
声音清楚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人群沉寂片刻之后开始行动起来,没一会儿就分成了两个团体。
兰疏影跃上塔楼,平静地向下望去。
巧合的是,要走的和要留的,人数基本持平,不过素质差别也是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来。
前面的几百人站姿散漫,要么耷拉着脑袋不敢跟她对视,要么瞪大双眼,大约是试图在她面前挽回些许尊严。
而后面的五百人,神情肃然,身姿挺立,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双眼平视前方,是她见识过的——真正的士兵模样。
兰疏影咧咧嘴,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对前面的人说:“你们可以走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以后也别再来。”
“我这儿又不是垃圾收容所,什么破烂都收。”她补了一句。
金钱寨诸人仰头哈哈大笑,果然是公子,这记仇的性子从来没变过。
而后方真正的凌天军士兵个个表情怪异,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哈哈哈……你瞧这小子。”
老爷子举目遥望塔楼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指着她乐呵呵地笑个没完。
凌副将木然地随侍在他身边,恍惚的眼神里带着不可置信。
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自家主帅会做的事?
随随便便就拨了个千人团,供一个十岁的孩童驱使?莫非,是装病装得太久,这回真的病了?
凌副将深沉的目光定在老爷子布满皱纹的额头上,心情忽然特别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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