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风停雨住。
一早起,府上郎中便被请来了朝天阙,说是王妃娘娘昨夜里动了胎气。
朝天阙里的下人全都一脸凝重与担忧,笑容都没有一分,气氛十分严肃。
锦虞昨夜淋了雨,躺在床上,头晕脑胀,正打算让黛末去请郎中,闻言顿时就慌了。她也明白,冷清欢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有多金贵。
慕容麒会不会真的迁怒于自己?
过了中午,宫里就得到了消息,太后亲临。急匆匆的,比报信的下人跑得都快。
一进朝天阙就是呛鼻子的药味儿。
冷清欢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抹泪儿,慕容麒守在床边。一旁榻几上还有冷掉的午膳,原封未动,没有了热乎气儿。
太后上前就朝着慕容麒后心拍了一巴掌:“你这是怎么照顾清欢的?这都快五个月了,怎么还能动了胎气?”
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是手劲一点也不小。慕容麒跪在地上诚心忏悔请罪:“是孙儿招惹了她生气,她也不听孙儿解释,还一个人怄气呢。”
太后往冷清欢床前一坐,制止了她起身请安,拽着她的手就关切地嘘寒问暖,询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冷清欢当即就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事情原本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好心应下替锦虞郡主医治眼睛,谁想竟然引狼入室。一个大姑娘家,深更半夜,只穿着件小衣,浑身透湿地跑过来,搂着麒王爷不撒手,非要让他去哄自己睡觉。这若是被人瞧见,咱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还将我这王妃放在眼里不?”
太后一听勃然大怒:“简直岂有此理!锦虞得惠妃教养,在宫里也遵规守矩,怎么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
“我挺着孕肚,千辛万苦给郡主配好医治眼睛的药,郡主却毫不领情,说不需要我多管,否则她就服毒赖在我的身上。既然如此,还巴巴地跑到我这朝天阙做什么?就为了来给我添堵,让我跟王爷怄气么?”
锦虞做客麒王府,原本住进朝天阙就很不合适,引人非议,如今竟然又闹腾出这样一档子事儿,惹得冷清欢动了胎气,太后也是气得不行。
“此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皇祖母给你做主!你就安心养胎,若是麒儿也不顺你心意,就只管打,皇上赏赐你的训夫杖可不是摆设!”
冷清欢这才破涕为笑:“那小竹竿敲打在他身上,皮糙肉厚的,就跟挠痒痒似的,他巴不得呢。”
顿时见好就收,不再置气。太后劝慰了几句,便回宫去了。
等晚间冷清欢受不了起床走动,从窗子里就恰好看到黛末与灵婆指挥着下人,从房间里一趟趟往外搬东西。
惠妃将锦虞叫进宫里,不知道说了什么,锦虞灰头土脸的,搬出了朝天阙。
虽说没有将这根棍子丢出麒王府,但是最起码也落了个耳根子清净。冷清欢心里的一口气这才勉强顺了。
至于惠妃如何不待见自己,那就随便她了。你不敬我,我为什么要忍让你?
冷清欢装模作样地在床上休养两日之后,便觉得极闷。
慕容麒命人备车,带着她直接去了军营。
军营乃是军事重地,自古以来,除非高级将领,一般不得携带家眷出入。所以大婚之后,冷清欢也就只在于副将受伤之时来此住过两日。
但是今日一下马车,仍旧有士兵一眼认出了她,对着她跪下行礼,欢呼“王妃娘娘来了!”
顿时许多脑袋冒出来,向着冷清欢这里张望,就像是迎接凯旋的士兵一般,十分热情。但是转脸看到慕容麒,又都将脑袋齐刷刷地缩了回去。
慕容麒已经提前与她打过招呼,今日来军营,是有任务的,传授军中几位军医外伤缝合之术。
对于这些摸爬滚打,刀口舔血的汉子而言,外伤是最为常见的病症,也是致命的。
冷清琅上次给于副将做手术,军医看在眼里,十分艳羡她的缝合之术,小心翼翼地跟慕容麒提起,慕容麒一想,的确是有必要,就跟她商量着,将她带了过来。
缝合之术并不难学,难的是缝合用的手术线,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如何制作出扩张强度佳,坚固而有弹性的缝合线呢?
据冷清欢所知,在古代化学工业还未兴起的时候,大多是使用丝线与羊肠线,利用羊肠和牛肠黏膜下层组织制作,吸收比较快,但是组织排他的反应也比较大。更何况,她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制作的。
她极是委婉地与慕容麒提起,慕容麒丝毫不以为意,工部的能工巧匠多的是,这没有什么难处,一并将缝合所用的器具全都仿照着打制了。
进军营之后,慕容麒便去忙碌他的军务。冷清欢在士兵的引领下,前去给几位军医授课。
几位军医一本正经地严阵以待,每人面前放了两块肥嘟嘟的带皮五花肉,还有一套缝合用器具。这令冷清欢有点哑然失笑。
这哪里是学医现场?准备几副刀叉,就可以聚餐了。
悉心地将几种缝合术传授下去,让他们先自行练习。冷清欢打算出去透透气,晚点再回来纠正他们手法的错处。
军营里这个时候蛮安静的,没有操练。
冷清欢摸了一手的猪油,帕子也擦拭不干净,想去军营附近的那条河边洗洗。
走到营边的时候,眼前一花,有一道黑影从帐篷顶上闪过去,身手极快。
冷清欢还以为自己一时间看花了眼,定睛留心,见果真有人从军营里鬼鬼祟祟地出来,一身灰扑扑的短打扮一晃而过。
她可以认定,此人定然不应当是军营里的士兵,否则用不着这样躲藏。那么,就应当是刺探军情的奸细了!
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溜走。
她闪身追了上去,一声呵斥:“什么人!”
那人只顾躲避军中岗哨,没有想到竟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冷清欢瞧见了踪影。一惊之下,扭过脸来。
而那人这样一扭脸,冷清欢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失声惊呼:“是你!”
来人脸上带着半截的飞鹰面具,一转脸,迎着惨白的阳光,晃花了冷清欢的眼。
那面具太熟悉,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冷清欢的脑海里,今日再见,顿时呼吸一滞,浑身的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
难道是他?
他来了?
那个提起裤子就跑,毫无担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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