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夏。
星锐传媒大楼。
唐若遥站在阮琴办公室门前。她两手握拳,默然垂首静立片刻,抬手轻轻地叩了两下门。
里面传来阮琴的声音:“进来。”
唐若遥推开门,语气平静地对办公桌后的短发女人道:“琴姐。”
阮琴抬起头,阴腔怪调地讽刺了句:“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唐若遥吗?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这小庙里哪容得下您这尊大佛。”
阮琴此人,本事平庸,热衷拉皮条。前阵子,阮琴带唐若遥去应酬,唐若遥和她翻脸,两人不欢而散。虽说唐若遥签在星锐,但合同里没有规定接受拉皮条是必须的义务,阮琴也拿她没办法。代价就是唐若遥连不入流的商业通告都接不到了,好在她还在念书,专业成绩优秀,奖学金足够支撑她的学费,并不急着赚钱。
阮琴最厌恶就是她总是一副清高的样子,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还想着洁身自好,让人摸两下是会少块肉吗?陪。睡一晚能省下多少事?你说你要是富家千金倒罢了,一个小地方出身的普通家庭,凭什么这么自傲?
唐若遥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只垂眼问道:“最近有什么能够带我去的饭局吗?”
阮琴道:“我带你去干吗?巴不得你甩我脸色看?”
唐若遥:“对不起。”
阮琴的笔差点掉到地上:“你说什么?”
唐若遥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对不起。”她低下头,说,“之前是我不懂事。”
阮琴:“你再说一遍,看着我的眼睛说。”
唐若遥抬起头,看着阮琴的眼睛道:“对不起,我错了。”
她语气无波无澜,好像这个将尊严双手奉上,由着别人践踏的人不是自己。比起她爸爸生死未卜地躺在医院里,尊严算得了什么?
阮琴神情玩味地走过来,伸手拍拍她充满胶原蛋白的脸。
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刚成年不久,皮肤光滑,吹弹可破,阮琴像摆弄一件货物一样,捏着她的下巴打量,道:“早想通了多好,以你的姿色,只要肯努力,不愁没有一条好出路。”
唐若遥垂眸道:“你说得对。”
阮琴松开她,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有合适的饭局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唐若遥不动,声音比方才低了些:“能……尽快么?”
阮琴狐疑地望着她。
唐若遥道:“现在暑假,我想接点通告。”
***
从星锐传媒出来后,唐若遥站在路边等来了去xx中心医院的公交车。这条公交线路人流密集,上上下下地十分拥挤,唐若遥随人群排队上车,投币两元。
她坐到终点前的倒数第二站,一个小时十分钟,如果换乘坐地铁的话,需要五块。
现在的唐若遥不是将来的大明星,她在空调都消不去汗味的公交车里,穿着白t恤,洗得发白的蓝牛仔裤,紧紧抓着头顶的拉环,和旁边的人肩挨着肩,随着公交车的行驶摇晃得身形不稳,刘海遮住眼睛,神情麻木。
刹车片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庞然大物停在医院门口的站牌,车内广播到站,众人鱼贯而出。
汗水味变成了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味。
唐若遥一进重症监护室的走廊便被一个女人恶狠狠地扑上来,不住地捶打着她的肩膀,撕扯她的长发,哭骂道:“你这个扫把星,我们老唐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灾星啊!”
“为什么被车撞的不是你!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这么个讨债的冤家!”
闻声而来的护士喝止道:“不要吵闹,有事到外面去说。”
唐若遥拉着江雪珍出去了。
江雪珍不情不愿,奈何唐若遥力气实在太大,到了楼梯间,禁锢着她的力道一松,江雪珍得了自由,扬手便朝女孩甩去一巴掌。
唐若遥偏了偏头,最终只扇到她的脖子。她皮肤白,夏天出门做了一段兼职也不见晒黑,这么一下,一大片都红了,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醒目。
她抬起眼帘,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看了江雪珍一眼。
江雪珍莫名一怵,很快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质问道:“钱呢?你不是去弄钱了吗?手术费都是垫付的,再不筹到钱,他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唐若遥声音哑了哑,道:“我在想办法了。”
江雪珍道:“想办法想办法,我看你是想看着你爸死。”
唐若遥眼圈红了红,又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
江雪珍又道:“他要不是来看你,也不会出这个事,做人得有良心是吧?”
唐若遥嗓子更哑了,出口的声音都像是砂纸打磨过的,她慢慢道:“家里那套房子……”
江雪珍立刻道:“不行!家里的房子不能卖!卖了你弟弟住哪里?你爸好了以后住哪儿?咱们一家人流落街头吗?”她越说腰杆越硬,眼睛往斜一瞥,尖酸道,“你是大学生,你有地方住,才不管我们会不会流落街头呢。”
唐若遥哀求道:“阿姨,我一时真的没办法弄到那么多钱,就当我向你借的。”
江雪珍提高声音道:“你是借?你是抢吧?你拿什么还?”
唐若遥垂眸半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她重新抬起眼帘,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饭盒给她,说:“你还要照顾我爸,别饿着自己,我先走了。”
她微微欠身鞠躬,向后转身离开。
阮琴的电话来得很快,隔天便跟她说晚上有应酬,问她要不要去。唐若遥从衣柜里翻出去年过年买的一条新裙子换上,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学生,雪白的连衣裙穿在身上学生气更浓。
阮琴说那些老男人就爱玩象牙塔里的女大学生,清纯。
酒桌上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阮琴朝唐若遥使眼色,唐若遥忍下心里的反胃,往自己面前的杯子里斟满酒,调整出笑容,学着其他女生的说话方式,柔下声音道:“刘总,我敬您一杯。”
肥头大耳的男人色。眯眯的目光自上至下轻佻地扫视过女孩全身,方道:“好呀。但光喝酒我有点腻了,咱们来点新玩法怎么样?”
阮琴道:“刘总想怎么玩儿?”
刘总说:“交杯酒怎么样?”
阮琴立马捧场道:“交杯酒好啊。”
唐若遥脸色微白。
阮琴:“小唐。”
唐若遥扯出一个笑:“都听刘总的。”
唐若遥端着酒杯过去,旁人的一应人都开始起哄。
“老刘你都老皮老脸了,怎么好意思跟一个小姑娘喝交杯酒?”席上另一位投资商打趣道。
刘总啧道:“这你就不懂了,交杯酒就是跟小姑娘喝才有意思,难不成跟家里的黄脸婆喝啊?”
打趣他的友人哈哈大笑。
刘总来回打量着唐若遥,觉得这个小姑娘长得真不错,他浸淫圈内多年,见过不少好苗子,但唐若遥依旧给了他眼前一亮的感觉。
“交杯!交杯!交杯!”
男的、女的都在呼喊,气氛热烈。
唐若遥另一只手的指尖几乎掐进肉里,她在越来越高的欢呼声中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杯口倒悬,一滴不剩,微微抿唇笑了。
刘总大喝一声:“好。”
他一把握住唐若遥的手,拍了拍,状似无意地在她光滑的手背摸了一下,呵呵笑着。
唐若遥表情未变。
阮琴眼珠转了转,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
阮琴站在洗手间里,点燃了一支烟,饶有兴致地问:“你想钓金主?怎么突然开窍了?”
唐若遥面无表情,却是默认。
“这样才明智嘛,这个圈子里无权无势的,出头太难了,我也是为了你好。”阮琴吸了口烟,将白色的烟圈缓缓吐到她脸上,“我倒是可以给你介绍一个。”
“大方吗?”唐若遥盯着她,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在烟雾里变得分外幽晦。
“当然。”
阮琴如愿看到了她那张脸上的情绪波动,唇角笑容愈深。
阮琴想了想,说:“骁俊影视的蒋总,和我有几分交情。”
唐若遥:“我要现金,立刻就能到账的那种。”
阮琴笑:“没问题,只要他看上你。”她心里浮上一个念头,脱口道,“你是为了钱?”
唐若遥不答话。
又来了,这副永远高高在上的样子,明明刚刚还陪那些老男人玩得开开心心,她到底在高傲什么?
阮琴冷冷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唐若遥低下头。
阮琴用手背拍她的脸,悠悠道:“这还差不多。”
唐若遥不知怎么的,竟麻木到想笑,于是真的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一次也是践,两次也是踏,只要能弄到钱,随便她怎么踩自己都行。
阮琴说:“咱们好歹也交情一场,你急着用钱,我尽早给你安排,等我通知。”
唐若遥道:“谢谢琴姐。”
阮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说:“走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害你。”她率先迈开步伐,唐若遥跟在她身后离开。
阮琴带唐若遥去见了骁俊影视的蒋总蒋世坤,蒋世坤很满意,当天晚上便带唐若遥去一个饭局,有一点炫耀的意思。
会所包厢里坐满了大肚便便的男性,有的和蒋世坤一样带着女伴,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貌美,唐若遥一来,把别人的女伴都比下去了,面对桌上好友佯怒的抱怨声,蒋世坤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唐若遥借口上洗手间,从席间出来透风。
回来的路上却被人堵在走廊。
那是和蒋世坤同桌的另一位老总,姓黄。蒋世坤让她敬酒的时候向她介绍过。
来者不善,唐若遥强装镇定,挤出了一个笑容:“黄总。”
黄总笑眯眯伸手过来,摸向她的下巴。
***
离此地不远的另一个包厢里,觥筹交错,席上热火朝天。
秦意浓抬手拨了拨长卷发,眉目自有一番风流之态,她挡掉面前敬过来的酒,轻笑道:“待会再喝,我先去趟洗手间。”
“一定要快点回来啊。”
“都等你呢。”
“一定。”秦意浓颔首浅笑。
她带着关菡出了包厢,往空气流通的地方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靠近走廊尽头,撞见了一幅画面。
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抵着一个年轻小姑娘在墙上。
小姑娘下颔绷成一条直线,倔强又隐忍,努力地偏开头,避开对方伸过来的右手。但她又不敢过度挣扎,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避让,不免被占了些便宜,时不时还要挂起讨好的笑,期盼对方早些放过自己。
这样的场面秦意浓没有见过一千,也有上百。曾经她也是其中的一员。
秦意浓本该掉头就走,可不知是酒意上来,还是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就站在原地,静静地瞧着这幅场景,眸色不辨情绪。
看她挣扎,看她无奈,看她隐忍,看她卑微,看她在泥泞里步步深陷。
她的助理关菡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轻轻出声:“秦姐?”
秦意浓应了声,淡淡收回目光。
关菡道:“我们回去?”
秦意浓嗯声。
她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走廊的光线折射进那个女孩的眼睛里,泛出浅浅的晶莹泪光。
那泪光转瞬即逝,随之燃起的是永不服输的斗志,桀骜而忍耐,像草原低飞的雄鹰,暂时的俯首只是为了一击必中地捕获猎物。
那样的一双眼睛。
那样熟悉的一双眼睛。
秦意浓的脚步无论如何迈不开了。
她突兀地驻足,掀起眼皮,在助理疑惑的目光里,语气平淡道:“去打听一下,他们俩是哪个包间的?”
关菡眸心掠过一丝惊异,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该问的绝不多问。秦意浓回包厢不久,关菡进来,在她的耳边说了打听到的包厢号。
唐若遥最终还是摆脱了姓黄的,蒋世坤派人出来找她了,她坐在蒋世坤身边,听着旁边人的欢声笑语,机械地端起酒杯,和每一个点到她名字的人敬酒,但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脸色煞白,只有唇瓣有咬出来的几分血色。
不知道哪个时候,包厢门突然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人。
大家都很欢迎,喊道:“秦总。”
唐若遥低着头,唯唯诺诺跟着喊了声:“秦总。”
她不知道秦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关心对方。她只是在熬着,从今天开始,她就要过上同今日一样煎熬的,黑暗的人生。
秦意浓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某个角落里的小姑娘。
说她是小姑娘,是真的小,长发乌黑,一张雪白素净的脸,尖尖的下巴,十七?十八?还是十九?她成年了吗?
她在发抖。
秦意浓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众人将主位让了出来,秦意浓不客气地坐了。这一桌里还没有比她更有权势的。
秦意浓借口是看到某个朋友过来的,桌上有两位确实和秦意浓有交情,她自然而然地融入到这个酒桌上,将话题引到了拼酒,提到了彩头。
秦意浓在先前那个包厢便喝了很多酒,此时眼角含春,媚态尽显,道:“嗯?我要是赢了怎样?”
全桌都看直了眼。
有人爽快道:“秦总想怎样便怎样,就算输了也无妨,当我们博秦总一笑了。”
秦意浓点着下巴,道:“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
“人也行吗?”
场上皆笑,这个人大笑道:“秦总要是看得上我们,是我们的福分。”
秦意浓嫌弃地“咦”了声,道:“谁看得上你们呀,我说的是这些娇滴滴的小姑娘。”拜她男女不忌的“好名声”所赐,她看上个把小姑娘不在话下。
这人依旧豪爽道:“秦总想要谁,拿去便是。”
在他们眼里,这些小姑娘都是玩物,能送给秦意浓,攀上交情,忍痛割爱又何妨?
秦意浓道:“这可是你说的。”她说,“你们都同意?”
秦意浓是女人,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这些老男人别的不行,在女人面前吹牛皮装逼第一名,就算为了面子,不行也要行。何况他们根本就不信,秦意浓一个人能喝倒他们一桌,从他们提都不提如果自己赢了要怎么样便能看出来。
在他们眼里,秦意浓即使比他们更有权势,那也是高级一些的,玩物,他们观赏她。
“同意。”
“同意。”
蒋世坤也说:“同意。”
先前发言那人道:“秦总想要谁,现在就可以点了,我们拱手相送。”
秦意浓娇笑两声,说:“那多不好,说好了赢了才能挑。”
对方道:“好吧,我们这就开始。”
……
酒气熏熏然,最后一位打了个酒嗝,胃部翻涌,一副欲吐的模样,连连摆手。秦意浓放下手里的酒杯,莞尔一笑,道:“承让。”
她除了脸有一点红,比方才愈发的美艳外,表面看不出半点不适。
男人们的脸色都不大好,但酒是他们亲眼看着喝的,输也要输得有风度,和女人计较,不是爷们的肚量。带头的那位再次出面笑道:“秦总好酒量。”
秦意浓说:“你也不差,我再喝下去就醉了。”她倦怠半阖起眼,玉葱一样的指尖按了按太阳穴,真就一副醉意不浅的模样,娇美面庞更动人几分。
男人们沉迷美色,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了。
秦意浓睁开眼,笑着说:“该兑现我的彩头了吧。”
她心底叹了口气。
桌上这样热闹,那个小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白得吓人,可能快撑不下去了。
有人应道:“当然。”
秦意浓神情玩味地一一逡巡过去,被她看中的其他小姑娘既紧张又兴奋,不敢看她,又偷偷看她。陪谁不是陪?为什么不陪一个多金还漂亮的呢?什么?她是女的?都进这行了还在乎金主是男是女吗?
听说女金主对情人更大方呢。
秦意浓目光定格在唐若遥身上,眉梢微挑,语气轻佻地问:“她叫什么名字?”
有人回她:“唐若遥。”
秦意浓看到小姑娘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抬起头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惶惶不安,朝她望了过来。
小姑娘愣住。
秦意浓好笑地想:你终于看见我了?
秦意浓一手慵懒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唐若遥的方向,轻描淡写,却不容拒绝道:“我要她。”
蒋世坤脱口道:“不行!”
他刚得到不久,还没有尝过味儿呢,阮琴和他说是首都戏剧学院的大学生,这样的好东西不是时时都有的。
秦意浓不紧不慢的,笑吟吟道:“为什么不行?”
蒋世坤:“她不行。”
秦意浓依旧慢悠悠的,道:“意思是其他人就行咯?”
蒋世坤:“……”
他身边的友人不悦道:“蒋哥这就不够意思了,怎么我们的都行,就你的不行?”
另一人帮腔道:“对啊,开始我们都答应了的,不就是个小东西吗?秦总看中了,说明你们俩眼光一致啊,将来……”
蒋世坤不是听不懂好友的暗示,其一他不占理,其二他不能开罪秦意浓,其三卖秦意浓个人情,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他稳赚不赔。但他就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他想了想,道:“秦总,明日我亲自给你送过去怎么样?”
秦意浓似笑非笑。
把她当傻子吗?这么个青涩的小孩儿,给他留一晚上,还能有好儿去?
蒋世坤见她油盐不进,恨得在心里骂娘。
秦意浓让关菡给她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旁边,她本来想向那个愣神的小姑娘招手让她过来的,心念动了动,朝关菡使了个眼色。
关菡走过去,伸手攫住唐若遥的手腕。
唐若遥如同一具提线木偶,被她轻而易举地带了过来,在秦意浓身旁落座。
那些落选的女孩纷纷目露艳羡。
当事人浑浑噩噩。
她好像认出来了这个人是谁,又好像没有,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清楚了。世界变成了白茫茫的空洞,虚幻得可怕。
手里被放进了一个杯子,唐若遥提起笑容,机械地要举杯敬酒,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细瘦的手腕。
迟钝的神经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手里这杯不是酒,是温水。
她偏头,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唐若遥一怔。
压在她手腕的那只手离开,她目光去追,只瞥见一闪而过的指尖,细腻柔白,像上好的玉石。
捧着那杯温水,慢慢地喝了几口。
唐若遥被强行麻痹的大脑重新运转,听着桌上的谈话,捕捉到有关的只言片语,开始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有了初步的判断。
她这是被……截胡了?
截胡她的人还是……等等,她的头比方才还要晕,竟然是秦意浓。
是那个家喻户晓的巨星秦意浓吗?
她不是碰到假的了吧?
唐若遥悄悄地看过去。
秦意浓为了不让自己的目的性太明显,截完人还笑意嫣然,陪着这些老男人继续聊。她忽然感到一道注视的目光,是从身边投过来的。
秦意浓讲话不明显地停顿了下,没有予以回视,很快,那道视线便不见了。
唐若遥垂目瞧着仅剩半杯的温水。
怎么办?
如果秦意浓把她带走,原先和蒋世坤谈好的合同便不作数了,她从哪里去筹钱?秦意浓是个大方的人吗?她会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如果不答应,她要重新回来找蒋世坤吗?还是让阮琴给她另外介绍,她爸爸等得了那么久吗?
无论如何,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现下的处境,由不得她出声。
为今之计,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整个人又沉寂下来,像是一潭死水。
秦意浓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不由得侧目望了眼身边的人。
“不用送了。”秦意浓走出包厢门,身后跟着默不作声的唐若遥,关菡站在她另一侧。
蒋世坤紧盯着唐若遥不放,身旁的友人拉了拉他的袖子,蒋世坤勉强扯出笑容,交代唐若遥道:“要好好照顾秦总,知道吗?”
唐若遥:“知道。”
这声音乖巧顺从,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唐若遥开口,会以为是另一个躯壳里发出来的。
连唐若遥自己都不相信,她如此快地切割成了两个自己,对即将扮演的新角色如臂使指,游刃有余。她内心自嘲地笑了笑。
秦意浓第一次见她,不知道她原来性格怎么样,只是直觉有些微妙而已,她也没有心思去想。
关菡在附近的星级宾馆开了间套房。
秦意浓坐在餐厅的椅子里,手边放着一杯醒酒茶,审视地打量垂手站在她面前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写刚刚被包养这段时间的事情,以及两个人怎么动心的过程,可以继续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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