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若遥回头,正对上韩玉平若有所思的眼神。
韩玉平不是看出来了吧?
唐若遥没来由地激灵了一下,将嘴角隐约的弧度压了下去,疑惑道:“韩导?”
“嗯。”韩玉平敷衍地答了声,继续看回放了。
“过了。”
韩玉平一句话下来,已经走到了远处的秦意浓也看到了他的手势,不再在拍摄中心逗留,在助理们的簇拥下回了休息室。
秦意浓想起方才那个“意外”的小片段还是止不住地耳廓发热,很奇怪,明明她和唐若遥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按理说就不小心被亲了下耳朵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但那种忽然相触的柔软,和一瞬间带来的心跳加速,异常清晰,挥之不去。
那是一种比谷欠望更加纯粹激荡的感觉。
秦意浓想:难道是沈慕青影响到我了?只有她被不小心亲到耳朵才会怂成这个样子吧?不管怎样,一定不是她秦意浓。
秦意浓说服了自己。
休息室空间大,塞了几个人进来也依旧不拥挤,更别说热了。但秦意浓已经抬手松了两次领口了,关菡察言观色,把那群小声叽喳玩闹的助理打发出去了,并给秦意浓及时递上一瓶矿泉水。
小助理们里有将方才那一幕收入眼底的,老板要追人,追的人还在片场朝夕相对,众人拉了个群私底下讨论今天秦意浓的表现,得出了两条结论:一,秦姐太惨了,被撩得脸红心跳还不能反撩回去;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吹响进攻的号角。
秦意浓再不上她们都打算上了。
秦意浓窝在休息室里当蜗牛,唐若遥在外面不动如山,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紧闭的休息室门。下午的拍摄工作已经结束了,辛倩没有半分劝唐若遥回休息室的想法,她习惯了。
为了方便观察秦意浓,唐若遥的休息室除了化妆用,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辛倩再愚钝,也隐约察觉出来唐若遥对秦意浓非同寻常的关注。她差不多从唐若遥出道就跟着她,一起待过好几个剧组,就没见过唐若遥对谁这么上心过。以唐若遥合作过的那些导演,剧组里不缺大牌,虽说不至于大牌到秦意浓这个地步,但唐若遥都是一视同仁。
只是辛倩离接近事实真相,还有一段相当漫长的距离,但不妨碍她跟着多关注秦意浓。
天色渐晚,片场里都亮起了灯,快到晚饭时间了,唐若遥在专注琢磨剧本,无所事事的辛倩看到秦意浓从休息室出来了,轻轻地拍了下唐若遥的肩膀。
唐若遥抬头看见对方,没起身,等对方快走到近前,才装作刚看到似的,彬彬有礼地喊了句:“秦老师。”
秦老师朝她温和地点点头,落下一阵怡人的香风,施施然路过她了。
秦意浓找韩玉平讨论今晚的戏。
《本色》,当初起过另一个名字叫《青红》,“青”沈慕青和“红”韩子绯分别代表着当时环境里两类截然相反的女性符号。沈慕青代表保守的被男权和世俗奴役的传统贤良淑德妇女,韩子绯则是进步开放的新一代青年,接受的观念大胆,勇于实现自我。禁忌的恋情是串连她们的引子,而这段恋情之余展现的各自生活形成鲜明的对比。
韩子绯的生活是热闹开放的大学,光线明亮的教室,日新月异目不暇接的社会。而沈慕青所在的阳西巷却如同薄暮的夕阳,老旧,人和事,一成不变,虽是如此,好歹满足世俗为女人定义的幸福,得过且过也是一辈子,多少女人就这么糊涂着度过了一生呢。
丈夫许世鸣的性情大变让沈慕青这个相夫教子的传统女人平静的生活裂开了一条缝隙,而韩子绯给予她无微不至的爱和温情润物无声地将这条缝隙扩得更大,萌生了反抗的动力。
这出戏是埋下的一颗种子。
韩玉平不担心秦意浓的发挥,但是在细节上,他需要更加精心地打磨。他、秦意浓、现场编剧,包括饰演许世鸣的戴永清,四个人坐在一块儿讨论。
唐若遥吃完了饭,拿着纸笔,自带小马扎到旁边安静听着,学习点经验,不出声打扰。
秦意浓突然看了她一眼,给她递了张纸巾。
唐若遥:“???”
秦意浓凑过来,低声说:“吃了饭没擦干净嘴,有粒米饭。”
唐若遥脸腾地红了。
“不好意思。”她尴尬万分,慌忙用纸去擦,却并没有感觉到嘴边有什么异样,拿下纸巾,亦是干干净净。再抬头却对上秦意浓幸灾乐祸的笑容,顿时明白了。
秦意浓是在耍她玩儿呢。
唐若遥又气,心里又止不住地滋生甜蜜,没见秦意浓在片场这么逗过别人玩儿。
韩玉平用手指弹了弹剧本,啪啪响,意有所指地沉声道:“个别演员请集中注意力,别老顾着谈情说爱。”
秦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不好意思地错开视线。
秦意浓镇定得快,反手就是一剧本不轻不重地怼在韩玉平胳膊上,正色道:“韩导,你说你打趣我就算了,小朋友脸皮薄,别乱开玩笑。”
韩玉平面有不虞:“那你就好好讨论,唐若遥一来你魂都被勾跑了。”
秦意浓嘶一声,牙疼道:“我什么时候——”
韩玉平阴着脸打断她:“说剧本!你再废话一个试试?”
秦意浓忿忿地闭上嘴,脸颊鼓了鼓。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唐若遥低下头笑了。
她想:秦意浓是真的一见到她魂就被勾跑了吗?
唐若遥晚上没戏,就是来当一彻头彻尾的观众的。
四个人开完短会,秦意浓回化妆间继续化妆,片场开始布景、调试灯光,光替走位。灯光调得很暗,甚至是阴森诡谲的,气氛陡然就变得沉郁起来。
唐若遥背剧本背得滚瓜烂熟,包括其他角色的。她知道待会要拍的剧情是,许世鸣喝得醉醺醺推门而入,沈慕青在屋内陪孩子,听到动静便出来,替许世鸣脱掉外套,并且尽一个妻子规劝的责任,温柔鼓励对方,重新振作起来,他是顶天立地的一家之主,只要认真去做一件事,自然是手到擒来。
一个称得上完美的妻子,再没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她给许世鸣提前做了醒酒茶,端上来,被打翻在地。
接着就是一顿始料未及的拳脚相加。
唐若遥心下一紧,光是想象秦意浓要演这一幕她都觉得窒息,更别说待会要亲眼看了。她怕她会控制不住冲上去把戴永清暴揍一顿。
副导演最后确认灯光和机位,比了个“ok”的手势,韩玉平举起扩音喇叭,端坐在监视器后,表情严肃:“各部门、演员就位。”
场记打板:“《本色》第……第一次,action!”
房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沈慕青回头,一阵心惊肉跳,柔声哄了几句差点被吓醒的儿子,快步从卧室里出来。
客厅的白炽灯泡用了几年了,灯光不比以前亮,昏暗的光线下,门口歪歪斜斜地进来一个成年男人。他胡子拉渣,眼下青黑,带着终日酗酒的萎靡。
沈慕青走了过去,扶住男人的胳膊。女人力气小,她吃力地把丈夫扶到沙发上,除下皱巴巴的外套,搭在一旁,打算明天早上清洗。
男人身上都是酒气,爱好干净的沈慕青感到不适,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许世鸣忽然抬头看了妻子一眼,眼神里的阴鸷一闪而过。
沈慕青一无所觉,揉着发酸的手臂进了厨房。
……
剧本是重新处理过的,比原先少了台词,但秦意浓和戴永清都是从影多年的老戏骨,有时候不说台词,反而让戏剧显得更有张力。
唐若遥咬了咬下唇,捏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
沈慕青小心地端着醒酒茶出来,吹了吹上面的热气,柔声提醒丈夫:“慢点喝,有些烫。”
许世鸣却不接,他低着头,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唇角倏尔讽刺地一勾,冷冷地问:“今天下午,你去干什么了?”
沈慕青细微地拧了下秀眉,回想道:“我在家里。”
“在家里?”许世鸣冷笑,突然一脚踹向茶几,嘭的一声巨响。
沈慕青紧张地回头望了眼卧室。
别把儿子吵醒了。
许世鸣暴起,一把揪起沈慕青的领子,连带着她手上的那碗醒酒茶一并打翻,沈慕青本能地惊叫了一声,躲闪迅速才没让热茶溅到手上。
“你是不是在家里藏野男人了?!”许世鸣五指收紧,沈慕青被迫仰头。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里面是小迪。”
许世鸣双目短暂地聚焦了一瞬,被酒精和妒火驱使,再次恢复了浑浊,怒声道:“少跟老子装,你下午在老马家干什么呢?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沈慕青一愣,轻言细语地解释:“我是去跟马嫂借点东西,但是她不在家,我——”
她话没说完,被男人大力掼到了地上,后脑撞到了茶几,头晕目眩。她甩了甩头,企图重新站起来,男人陡然逼近,铁钳似的手掌牢牢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男人双目充血,低低地怒吼:
“你不是说你一直在家吗?!”
沈慕青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拍打着他的手臂,挣扎着反抗。
……
演员下手是有数的,不可能照死了掐,能演得多逼真就看演员自己的本事了。
普通演员会通过屏气,憋红脸,还有手部激烈的拍打声,强烈刺激观众听觉视觉,来表达窒息这一过程。很多人都能演,但秦意浓演的时候,现场所有人同时头皮一麻,完全不敢正视。
秦意浓遵循的是“最高级的表演即真实”,她事先做过详尽的准备,表演无限趋近于真实。
她有一个渐进的过程,完美还原扼死这一现象。从一开始的呼吸困难紧促,到真正窒息时,秦意浓整张脸因为缺氧而泛紫,漂亮的五官扭曲,青筋从白皙的额间侧颈突兀暴起,根根分明,就像是沙滩搁浅的鱼,在濒死前的那一刻,张大口,却呼吸不了新鲜空气,于是侧颈青筋跟着轻轻地不规律地抽动着。
她眼睛里仿佛也看不见东西了,直勾勾地往上,喉咙里发出垂死之人才会有的“嗬嗬”声。
戴永清知道自己压根没用多少力,但是秦意浓在他手下挣扎,生命逐渐流失的压迫感如此清晰,脚底蹿起一阵凉意,后颈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竖起,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秦意浓细白脆弱的颈子。
监视器后,韩玉平眉头紧皱,冷冷地说:“卡,ng。”
现场大家皆眼前一花,一道身影比所有人都快地冲了上去。
唐若遥还没来得及伸手扶坐在地上的秦意浓,秦意浓一只手挡住她,声音沙哑道:“添什么乱?”
关菡递了瓶水过来,秦意浓润了润嗓子,脸色慢慢恢复正常的红润,狰狞的青筋跟着平复下去,方看向一旁手足无措的唐若遥,似笑非笑道:“干什么?也以为我要死了?”
唐若遥局促地站在原地,唇色苍白。
秦意浓:“搭把手。”
唐若遥忙伸手。
秦意浓借着她胳膊的力道站了起来。
戴永清为自己闹了个乌龙的事向秦意浓道歉。
秦意浓大度地摆手。
韩玉平就没好脸了,过来就骂,戴永清差点抬不起头,秦意浓出来打圆场道:“抓紧时间重拍一条吧。”
韩玉平骂骂咧咧地走了。
准备重拍。
秦意浓好心劝了唐若遥一句:“接下来你就不要看了。”她怕唐若遥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
唐若遥抿唇,神色固执。
秦意浓无奈:“……行吧,但你记得这都是演戏,别太入戏了。”
唐若遥点头,有点小可怜。
秦意浓偏了偏头,心底酸软。
等秦意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落在了唐若遥的头发上,进退不得,索性顺势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哄道:“乖。”
手感不错。
秦意浓想。
“《本色》第……第二次,action!”
沈慕青在窒息的前一秒被男人放开,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男人冲上来,抓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颅提起来,沈慕青肺部撕裂一般的疼,仰面大口地喘气。
男人扬手,一记清脆的耳光。
沈慕青头被打得偏了过去,被男人发狠拽了回来,强迫她盯着男人怒火熊熊的眼睛。
“嫌老子没用是不是?!”
“给老子戴绿帽是不是?!”
“你是不是被他搞过了?说啊!”
沈慕青嘴角破口,溢出鲜血,脸颊高高地肿起来,巴掌印触目惊心,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眼神呆滞,沉默地面对丈夫的质问。
而迎接她的,是越来越暴力的行为,拳脚雨点般落下。
她不懂,为什么从前彬彬有礼相敬如宾的丈夫,突然变成了现在这副陌生的样子。
这也是大家说的,都是这样吗?
……
许世鸣发泄完,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倒在沙发上蒙头大睡。
蜷缩在地上的沈慕青缓了很久才慢慢地爬起来,她全身都疼,不知道伤到了哪里,抑或是哪里都受伤了,动一下都引得她轻轻地抽气。地上一片狼藉,她沉默地起来收拾,将倒了的椅子扶正,凌乱的茶几收拾好,给丈夫盖好薄毯。
男人沉重的鼾声响起在耳畔,明明隔得很远,她却惧怕得打了个寒噤,再躲远了些。冷凉的月光从窗户里投进来,她站在空荡的客厅里,没来由想起那个曾经温柔亲吻过她的女孩,忍不住红了眼眶。
……
韩玉平:“卡。”
秦意浓身边顿时围上去了一圈人,给她擦人造血浆的,给她察看伤口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团团转,戴永清连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秦老师,下手重了,您没事吧?”
秦意浓摆手:“没事。”
扇耳光是借位,否则按照戏里的力度,一巴掌下去不知道多久才能消,如果没过再拍第二条也不方便。但既然要效果逼真,秦意浓不可避免地被掌风刮到了,脸上留下了几道淡淡的指痕,些微刺疼。
韩玉平走过来,难得关切地问了秦意浓一句:“没事吧?”
“没事。”秦意浓照样回他。
她有点心不在焉,扭头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那个最该出现的人反而不在。
唐若遥呢?
韩玉平补拍了个镜头,宣布过了。
秦意浓暂缓卸妆,只做了简单的清理,越过人群,朝唐若遥的方向走去。
唐若遥坐在她那个位置里,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她现在手脚都是麻的,牙关紧咬,几乎站不起来。
她知道自己入戏太深,所以一直没敢动,不敢和其他人一样围过去,怕忍不住在秦意浓面前哭。她攥着拳头,自己慢慢地调节心态。
“小朋友。”头顶忽而传来一声慵懒轻笑。
唐若遥僵住了,仍然没抬头。
秦意浓心生诧异,手指往下摸到唐若遥的下巴,想将她的脸抬起来,结果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抵抗。
唐若遥下巴没多少肉,尖尖地戳在秦意浓掌心,秦意浓刚演了一出虽然各种借位但是少不了真挨了打的戏,痛觉神经格外敏感,忍不住抽气道:“疼,松……下巴。”
唐若遥听话地松懈力道,秦意浓顺利地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一瞧之下便愣住了。
唐若遥抬手抹了下通红的眼睛,闷声说:“不要看。”
秦意浓在拍戏,她在下面哭,太丢人了。
“还有,你赶紧卸妆。”唐若遥恃宠生娇,又说,“不然我又要哭了。”
秦意浓哭笑不得。
“行,你看着我卸。”她挥手招来化妆师,化妆师大包小包过来,原地给她卸妆。什么血痕、巴掌印都没了,又是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这样行了吗?”秦意浓没发现,她语气里前所未有的纵容。
唐若遥从指缝里看她一眼:“行了。”将手放下。
秦意浓跟她开玩笑:“刚刚应该让韩导准备台机位,把你哭那段拍下来,省得以后再拍。”
韩子绯知道沈慕青被家暴后,有一天晚上竟亲耳听到隔壁的动静,她带着她爸将许世鸣拦下,过后一个人在房间里,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唐若遥调整回来了,但心情依旧沉重,不理会她的玩笑,垂眸不语。
“你这个小朋友心理承受能力太脆弱了吧?”秦意浓故意嘲讽道。
唐若遥下意识反驳:“我只是——”
“只是什么?”
见不得你受委屈,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唐若遥将心里的话咽了回去,顾左右而言他道:“封建荼毒害人不浅,这样你还不离婚。”
“多的是这样的人。”秦意浓搓了搓冰冷的手指,片场又起风了。
唐若遥心头忽然一动,侧目瞧了秦意浓一眼。
她的眼神望着很远的地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仿佛切身体会似的。
片场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啼哭声。
两人同时看过去,原来是饰演沈慕青儿子许迪的小演员,他也跟着秦意浓拍夜戏,这会儿不知道是为什么,哭了起来。
唐若遥收回视线,若有所感地叹了口气:“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小孩子才是最可怜的。”
秦意浓神色一顿,将手揣进口袋里,直起身来,淡淡道:“我有点事。”
唐若遥:“嗯?”
秦意浓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若遥眨了一下眼睫,慢慢地皱起眉头。
她说什么不当的话了吗?
家庭?
秦意浓在回宾馆的保姆车里闭目养神,自虐般地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放映秦鸿渐模糊却狰狞的面孔,再和片场里的戴永清清晰的面貌融合,良久,她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果然还是不行。
戏总归是戏,没那么容易取代现实记忆里的阴影。
慢慢来吧。
秦意浓甩了甩头。
当夜唐若遥日常来借吹风机,果真连一点新借口都懒得想了。但秦意浓心情不太好,无意识地和她闹起了脾气,冷冷道:“不借。”
唐若遥愕然。
秦意浓把门带上,过了会儿又主动来敲她门送吹风机。
唐若遥:“???”
她这一晚上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飞上飞下。
秦意浓回想着刚才唐若遥精彩纷呈的表情,低头抿了一口酒,微微地笑了。
但心情的上扬只是一瞬,她艰难入睡后果不其然被噩梦惊醒,手脚冰凉浑身盗汗,心跳剧烈,简直像要把心口压得粉碎。
黑暗安静的宾馆房间里,秦意浓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捂着发疼的心口,一时间只听得到她大口喘气的声音。
秦意浓滑开手机屏幕,荧光映亮她苍白的脸。
凌晨四点,到她睡下不到两个小时。
秦意浓闭了闭眼,开灯,拖着酸软的双脚起来倒水喝。
她靠着墙站了会儿,视线扫到门口的方向,呆滞无神的眼珠动了动,垂下眼帘。这道门的对面,住着唐若遥。
她突然有了一种和沈慕青同样的心情。
如果她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不用早三年,哪怕只是一年,她就有勇气主动敲开那道房门。
但真的早一年的话,她和唐若遥又未必会像如今一样绑在一起了。
唔,也算是缘分了。
秦意浓扯开唇角笑笑,探手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额头,重新窝回了被子里,辗转反侧片刻后,手指自作主张地点开微信,给唐若遥发了个红包。
这么晚了,对方肯定睡了。
红包发出去的一瞬间,跳出来一条系统消息:【唐若遥收取了你的红包】
作者有话要说:
唐唐:我这就进去一鼓作气日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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