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萧索荒凉的南山苑传出一声低笑,令在地上蹲着抄书的阁卫齐齐虎躯一震,望向了平日里不言苟笑的主子。
今日主子是怎么了,一会烦躁一会笑的?!
言闻一捏着手中信条,月下狭眸闪着淡淡的光点,盛满了星空也盛满了溺人的笑意。
“真能吃,怪不得……”
声音哑然而止。
薄唇勾起的弧度渐大,想到了那晚娇糯的小姑娘。
吃这么多,怪不得小肚子那么软。
挥笔洒墨,白鸽扑腾着翅膀,慢悠悠的飞着。
灯烛下的矮案上洋洋洒洒落了许多小信条,皆是一个个一来一回间的小字。
——小肥猪。
——你才是大肥猪!
——顾卿卿?
——言闻一!
——???
——啊啊啊啊!一一啊!我手好累啊,我要写疯了,我脑子里现在都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穆先生也罚太多了,都怪你,一大早非要戏弄我才迟到的!
收到信条的言闻一脸上笑意更深,小姑娘抓狂的可爱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只是……什么叫脑子里都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小姑娘的脑子里应该都是他才对。
说完,他提笔刚要写字,立在窗槛上的白鸽突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复还上前查看,沉默片刻,道:“主子,白鸽累昏了。”
言闻一嫌弃道:“怎么这么没用?”
复还:“…………”
这是战鸽队里飞的最快体力最好的一只战鸽了,被罚后坚持这么久属实不易。
“罢了。”
言闻一将信条塞入腰间荷包中,施展轻功,消失在夜空中。
比起南山苑的荒凉萧索,顾初月所住的明月苑可谓是雕梁画栋,碧瓦朱墙。
百年槐树虽只剩交错枯枝,却挂了不少蜀锦彩带,还有几条上系了金铃铛,小瓷鱼儿,未点烛火的戳纱花灯,将一棵枯树装点的五彩缤纷,很是喜庆。
回廊上隔一米便挂了个羊角流苏灯笼,璀璨明亮。
顾初月裹着鹅绒薄被,低头认真写着规矩的小楷,脑子却怎么也专注不起来。
“咚!咚!咚!”
短而急促的声音传来,和鸽子啄窗棂木的声音不同,可心急的顾初月根本没有发现异常,连忙打开支摘窗。
支摘窗半开,她并没看到扑腾着翅膀的白鸽,反而看到了一小截月华色绸料,似是衣袍,她心中一惊,就要关窗,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进挡住了窗扇,握住了顾初月的柔夷。
顾初月眯着眼睛,半分不慌,另一手直冲对方太渊穴戳去,哪知还未碰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卿卿。”
“一一?!”
“嗯。”
肯定又臭屁的语气,顾初月更加确定对方的身份。
她向外支开窗户,身披月色的冷峻少年正立在窗边,一双平日里盛满凉薄的狭眸中闪着灯烛浅光。
顾初月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言闻一:“不让我进去?”
进来?
她立刻退后,双手环胸,拉紧了鹅绒薄被,警惕的看向他,“你要进来干嘛?”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拂面,顾初月被吹的眼酸,头向后一仰,不过眨眼之间,炕几对面已然坐了一位姿容不凡的少年。
顾初月连忙把鹅绒薄被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双水泠泠的杏眸,映着烛火,也映着少年的面庞。
言闻一似笑非笑的勾着薄唇,拿起了一张写满簪花小楷的宣纸,“逃之夭夭,其叶蓁蓁,写了几遍了?”
顾初月依旧将自己裹得严实,听他问到抄书,郁闷道:“六遍了,手都要断了……”
言闻一破天荒的赞道:“字还不错。”
能从大魔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她的字真的不错。
顾初月笑眯眯的从鹅绒薄被里伸出脑袋,凑到了炕几旁,“是吧!孔先生当时可严了,我当时苦练了许久呢。”
小姑娘肤如凝脂,鸦青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松垮垮的系着,眉眼如画,笑靥如花。
言闻一眯着狭眸,蓦然出手,目标便是小姑娘软绵绵的脸颊。
捏住了就不松手,还用手指摩挲着。
顾初月伸手扒住了他的手腕,“你干嘛!”
“没什么,有个虫子。”
这是什么苍白的解释?
她抽了抽嘴角,反问:“那你怎么还不松手?!”
“嗯。”
手指松开,顾初月便捂住了自己被捏的半边脸。
这人下手没轻没重,每次都捏得她好痛。
她正视对面的少年,道:“你咋么来了?”
言闻一单手托腮,“抄完书出来放松一二。”
顾初月杏眸缓缓睁圆,“你真的都抄完了?”
“不然呢?骗你好玩?”
顾初月羡慕的叹了口气,两道黛眉软软的耷拉着,“唉……真好啊,我字虽然写的好,但是速度却不快,才写了六遍。”
言闻一伸着手指,轻轻描着纸上字的笔画,笑而不语。
他从未见有人这么直白的夸自己写字写的好的。
见对面少年神情慵懒,一副懒洋洋没事干的样子,顾初月眼神一亮,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
少年抬眸。
“嘿嘿……”顾初月笑嘻嘻的绕过炕几,凑到了衣袍浸着夜色寒意的言闻一身旁,脆声道:“一一真好!”
“一一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肤白貌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好儿郎啊!”
“哇!一一今天帮我怼大皇子的时候真是帅呆了呢!”
“单看一一的相貌气质就知道,一一定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人间罕见的好未婚夫啊!”
许是因为沐浴过,小姑娘身上的海棠香越发浓郁,小嘴叭叭的净挑好听的话说。
他轻笑,“马屁精。”
她依偎过去,仰头甜笑道:“那一一觉得这马屁拍的可还舒心?”
“尚可吧。”
顾初月笑的越发开心:“一一,今日我迟到,有一半都是因为要喂你吃早膳,所以……我的六十遍是不是按理说也要分你一半啊……”
描画着笔画的修长手指一顿,狭眸半阖,“哦?”
“是啊是啊!”她可怜兮兮的将因为握毛笔而磨红的手指举到他面前,瘪着嘴道:“你看,手都磨红了,你都不带心疼我的吗?”
言闻一轻轻推开那白嫩的小手,顺势压到了自己手下。
声音低沉,带着淡淡的磁性,吐出了三个字——
“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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