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这一问让月红又是一个激灵:“通……通叔他在一个多月前被姑爷发卖到码头了……”
“嗯?怎会如此?”李凌目光陡然一缩,当即追问。而被他的目光一盯,月红越发的惶恐,只得老实说道:“姑爷又是借口当日通叔把银子送回家里突然发难,然后,然后就把他的人和身契都卖去了码头。本来小姐是想阻拦的,结果反被他责骂了……正因如此,前几日小姐才又和姑爷起了争执,最后被他打伤。”
李凌再度有些自责的沉默下来,居然还是因为自己害得李通居然要去码头做苦力吗?
如今大越朝明面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奴隶一说的,可事实上那些家养的奴婢都有身契在主家之手,甚至可以说连其性命都操持在主人的一念之间,所以转手将其卖与别家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而李通本来就是李家家养的奴仆,后来随着李乐儿一道嫁过来,自然也就成了韦诚家的家养奴仆,身契也就被其拿捏。
可旋即,李凌又目光一闪,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来:“不对啊,要是韦诚真欲借之前的事情发作,又为何要拖这么久呢?都过去几个月了,才想着把人发卖,这明显不合常理。莫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越想之下,他越觉着自己的猜想不错,看来得先去看看李通,想法儿把他救出来再说下一步了。心思既定,他又看向月红:“月红姐,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一定会想法儿把你和姐姐她们都接回家去的。”
“真的吗?公子,那你可得快些了,我真怕,真怕小姐快要撑不住了。”月红满是担忧地道。身为李乐儿的贴心人,她自然最清楚这段日子小姐过得有多苦,要不是还牵挂着女儿棠棠,只怕……
李凌再度正色点头:“再给我两三天时间,我就会上门接姐姐,堂堂正正地带她回家。”见对方满是信任的点头,他又叮嘱道:“那你这就回去吧。记住,今日你与我见面的事情不可让其他任何人知晓,包括我姐姐。我担心她会露出破绽,从而让那韦诚有了提防。”
“我……我知道了。”月红忙点头应下,然后又一步三回头地回去。李凌目送她进院关好门,再一转头,就瞧见月儿一脸伤心担忧地站在那儿,满脸是泪,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见此,他赶紧把妹妹搂住了:“月儿别太难过了……”
“可……可是姐姐……我一想到姐姐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苦,心就好痛。呜呜呜……”小丫头又哭了起来。
“姐姐是受苦了,不过相信我,很快我们就能带她回家,再不让她受半点苦!”李凌拿手轻轻拭去妹妹脸上的泪水道。
月儿对哥哥的信任那是没有半点折扣的,当即又用力点头:“嗯!哥你一定可以做到的。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姐姐吗?”
“不,我们先去码头见通叔。”李凌却有自己的主意,“我总觉着通叔那里才是解开眼下一局的最佳途径!”他固然可以强行把姐姐带回家,可这么做毕竟不合如今的礼法,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姐姐和韦诚解除婚姻关系。
不过李凌并不认为对方会乖乖照自己的意思来,所以有必要做一手安排。而自己在江北却人生地不熟,对韦家之事又只是听月红的一番说辞做不得准,所以找到李通就是关键所在了。
月儿也没问什么,只点点头:“那咱们这就过去?”
“对,去码头。”
……
澜江滔滔,穿过了半个衡州府境,直到过了平江口才汇入淮水,算是淮水的几条主要支流之一。
这里的水资源极其丰沛,鱼虾什么的自不待说,更有因水而起的几座县城,还有极其繁茂的水路运输。而这其中从水路运输中得利最多的,便要数江北县了。
这边的码头也比其他地方的码头更家繁盛热闹,光是在此卖力气为生的人就足有百多人,每当有船只靠岸,就会有几方人马争抢生意,把船上的货物以最快的速度搬上码头。
申牌时分,又有一艘两桅的大货船慢悠悠靠进港来,顿时在管事之人的催促下,就有好几十人快步朝前奔去。头前之人更是不断朝船上挥手,大声道:“船家,我们韦家的扛夫最是勤快小心,你船上的货物不到天黑就能全上岸了。”
那船上的商家听了这话便是一笑,也大声应道:“那就你们了,二十两银子,天黑前上岸,还有赏钱请你们喝酒。”
“听到了吗,兄弟们?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甩开膀子干啊!”为首之人顿时大喜,一面冲船上的商人抱拳,一面扭头大声招呼着:“快些,帮着主顾把船靠上岸了!”
顿时间,就抢上去十多条汉子,又是帮着搭跳板,又是拉扯从船上抛下来的粗大绳索,将之固定在岸边。等船完全停稳后,跳板也就搭上了,然后一声招呼,这几十条汉子就熟练地上船卸货,一个个干得热火朝天。
但在这些人中间却也有例外的,一个四十来岁,身材与其他人一比略显瘦弱的男子此刻却是步履蹒跚,尤其是从船上接过一个麻包往下走时,更是脚步踉跄,刚落了地,脚下一虚,险些便一跤跌倒。为了保持身子平衡,他只能任由肩头七八十斤的麻包落下,双手则往地上一撑,总算是没有真个摔倒。
可就在这时,一声叱喝从后头响起,跟随而起的还有一道鞭子的破空声:“你作死呢,居然敢摔客人的货物!”同时啪的一声脆响,鞭子已狠狠抽在了他的肩背上,打得他身子一抖,终于还是扑在地上。
“娘的,居然还敢装死!老子花钱买你是做工的,不是让你来当大爷的,给我起来!”那人见此更为恼火,鞭子一舞,又噼啪落在了那人身上,抽得他连声惨哼,身子都蜷缩成了一团。
“毕管事,毕管事,你还请息怒啊,老李他也是最近染了病才没气力的……”旁边一个青年见此赶紧过去求情。他的气力倒是极大,身上背了三只麻包都不见有丝毫气喘的,还能空出两手来连连抱拳拱手求情。
“哼,你倒是好心!那就暂且饶过了他!给我起来,再敢有什么差错,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毕管事说着又一抖皮鞭才去了别处。
青年则赶紧弯腰把人搀扶起来:“通叔,你没事吧?”
“咳咳……”李通低低咳嗽了几声,满脸苦涩,“还死不了,莫云啊,这次又多亏了你了……”说着奋力而起,又吃力地把那麻包重新扛上肩。
“您见外了,我也姓李,咱们五百年前本就是一家人嘛,何况你年纪大了,我能帮衬总是要帮衬一把的。”青年李莫云笑着说道,又陪着他一路往前。本来以他的气力,这一程只消半盏茶的工夫,可此时却用了一盏多茶才走到另一边的仓库处,把背上的货物卸下。
可即便如此,对已经快四十,气力不足的李通来说已经很吃力了,只能先捶捶腰背,松松筋骨。趁此机会,他又看向陪在自己身边的李莫云:“莫云啊,你就别陪我在这儿耽搁了,抓紧做工,也好多赚些酬劳啊。”
“可通叔你这儿……”李莫云有些担心地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毕管事。
“没事儿,我喘口气就会过去做事。”李通冲他一笑,李莫云稍稍想了下,还是点头答应,大步朝前而去。他和李通不同,并没有卖身在此,却是通过扛包计件来赚钱,确实不好多作耽搁。
眼见他离开,李通才又苦笑起来,虽才一个多月,但他身上已留下了太多损伤,恐怕真就要支撑不住了。其实他自己倒没什么,可小姐身在那边实在是叫人放心不下啊……
就在他的思绪落到小姐那边时,毕管事又满脸不悦地走了过来,这让李通又是一凛,赶紧就要往港口处过去。可随即,他的目光又是一顿,赫然发现另一边有一大一小两人快步朝着自己走来,却是自己怎么都想不到会出现的李凌和李月儿!
看着他蹒跚吃力,脚步不稳,灰头土脸的样子,李凌心头又是一揪,又紧走了两步,赶在毕管事之前来到李通跟前:“通叔……”
“公子,还有月儿,你们怎么来了?”李通才刚问一句,那边的毕管事已气冲冲赶到,手中鞭子啪的一响,几乎又抽到人:“你居然还敢在此躲懒!还不赶紧给我做事去?”说着又扬起了手中鞭子。
李凌的两条眉毛瞬间就挑了起来,一转头间,目光唰的一下就落定在了对方面上:“你就是这边管事的吗?我是来接通叔回去的,能做主就报个数字吧!”
虽然他没见着对方抽打李通,但也能猜出些东西来,自然对他不会客气。而这一说,也让毕管事为之一愣:“你……你要为他赎身?”说着一指那总被自己嫌弃,没什么用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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