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可能把一个人给吓到压垮,但落到心性坚韧者身上,却也能转化成动力。
多重重压之下,李凌反倒生出了强烈的斗志来,以自己的身份能力,就不信不能破开这一局,为自己,为月儿轻绡,为这扬州百姓闯出一条生路来!
决心一定,心念也就通达了。
眼下这一局,看着好像是个无解的死结,可其实也非如此。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他这个知府手中无钱无粮,没法让扬州百姓过上富足安定的生活,无法把该上缴朝廷的税赋给凑齐。
但这不代表扬州全府就没有钱粮了,光是陆谢两家手里的钱粮,就足以满足这些需求,所以问题就重新落回到了如何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拿出银子和粮食来,但时又要照顾他们的尊严,不能坏了他们的名声。
长时间的思考,不但没有让李凌乱了思绪,反而让他的头脑越发清晰明确——不就是赚钱吗?我李凌相比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别的本事或许比不了,但论赚钱的办法和手段,还真要强过你们太多!
当初我能在京城用报纸打开局面,今日在扬州,我也能用其他更快的法子聚敛钱财和粮食。而以我现在手头上的各种权利和产业,最简单最适合的,就是那些官田了!
心思一活络了,另一些想法也不断冒出,目光扫视间,案头的许多文书,架子上的字帖画卷,甚至是这段日子收到的书信,都成了可以一用的道具。
这一刻,李凌的眼中有光芒透出,信心骤然升起,再没有任何问题能够困扰他,此局必破!
……
虽然只睡了半夜,天亮醒来的李凌依然精神奕奕,斗志满满。他当即就赶到了前衙,叫过了一早就到衙门的楚濂,做出了吩咐:“楚通判,你速去准备一批请柬,我要发到如今扬州城内每一个富户手中。”
“大人,你这是还想从他们身上要钱要粮吗?这恐怕……”楚濂顿时一惊,有些担心地想要劝阻。一次也就罢了,现在大人居然还想二次敲富户们的竹杠,他就不怕引得众人怨恨吗?
李凌却是一笑:“不,你会错意了,本官这次并不是让他们白白拿出钱粮来,我会用东西与他们交换,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钱粮给我。”
“这……这怎可能?”楚濂满脸不信。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怎可能上赶着送钱给衙门?而且,现在府衙一穷二白,哪来的东西让他们出钱争购啊。
“这一次,咱们不是让百姓们就地开辟了好几十顷的官田吗?我要发卖的就是这些官田了!”
“呃,大人,官田毕竟是官家所有,如此发卖恐怕有些不妥吧?还有,这点田地,他们未必能看上眼,看上了,也不可能真拿出多少钱来购买,根本不够那几百万两税银之数的。”楚濂依旧没多少信心,只觉知府大人这回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但李凌却坚持己见:“你只管照我的意思办就是了。另外,在请柬上要写明白了,这次我要进行的官田买卖是拍卖,价高者得。这样,这次的拍卖会就在府衙馆驿中进行吧,顺便把它的招牌重新打出去。”一触及到生意,李凌的头脑就变得极其灵活,最近馆驿刚刚修缮完成,还没什么客人上门呢。
眼见大人已做出决定,楚濂纵然有再多担忧,这时也只能听从命令行事,低头称是后,便出去找人写请柬,送去城中各家各户了。
接下来两日里,一封封请柬就又送到了城中富户家中,唯一与上回有所区别的是,这次的请柬还送进了陆谢两家,交到了他们的家主手上。
当那些富户们接到又一份来自府衙的请柬时,首先的反应就是有些恼火,就连当日率先表示支持府衙的梁荣贵,都发起了牢骚来:“这算什么?知府大人真认为咱们的银子是白来的吗,一次之后,还想再来第二次,要把我们的银子都拿去,让我们也跟寻常百姓一样吃不饱饭才甘心吗?”
口中抱怨着,请柬上的内容还是要看的。而这一看之下,他才品出其中的不同来:“拍卖官田,价高者得?这次不是想让我们白白出钱出粮……要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去看看。想必以他堂堂知府的身份,总不能干出欺骗我等小民的勾当吧!”
同样的心思,也在其他看过请柬的富户心中生出。他们或是自己做出决定,或是互相间做了一番商量,不过到最后,都还是应下了这一回的邀约。
待到三日后拍卖会开始时,数十名扬州城的富商豪绅们便各自乘车驾马自各方而来,汇聚到了这座重新修缮好的馆驿。
而随着陆谢两家的车马队伍从远处缓缓驶来后,这些心下还有所迟疑的富户们更是心中一定,有这两家大豪在此,想必知府大人是不会用什么手段强逼了,毕竟那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两架华贵的马车约定好般几乎同时停在了馆驿的大门前,然后谢文若和陆绪先后从车内下来。在众人纷纷上前请安问候的时候,两人也照了面,笑呵呵地互相拱手见礼:“陆世伯,小侄可是有段日子没见您老出来了,近来身体可还康健吗?”从身份上来说,同是家主的谢文若比之陆绪真就低了一辈,所以此时倒是颇为客气。
陆绪低咳了两声,才又笑着道:“老夫老了,不过这口气还下不去,这不,听说咱们的知府大人突然来这一手,静极思动,便来凑凑热闹。”
“咱们的知府大人虽然年轻,但能力还是有的,想必今日这场什么拍卖会,也定不简单……”
“唔,老夫也是这样想的……”陆绪笑着点头,随后才一扫身边众人,把手一引道,“你我在此说话实在多有不便,都挡着路了。走,且进去坐下说。”
“世伯先请。”谢文若恭敬地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等陆绪迈步,他才落后半步地跟着往里而去。在后头,就是那些想与两位家主搭话,却又没这个胆子的富户们了,与这二位一比,他们这些人无论身家还是地位,那都是远不够瞧的,自然不敢与他们并行了。
等进了这馆驿,自有几个伙计上前引路,把他们引到了正中间的大厅里落座。才一进厅门,大家就被最上头的那张长长的几案,以及案后那块更为宽大的条幅给吸引了目光。
仔细一看,就瞧见上头写了一行字:“扬州府首届官田拍卖大会”,而一些眼尖的人还看到案上还放了一把木锤,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除了这张长案外,它下方也摆了许多的桌椅,上头也隔着点心茶水,也算是招待周到了,更贴心的,是每张桌子上有着纸牌,写了人名字,叫人可以按名落座。比如陆谢两人,便在最前方,而紧挨着他们的,便是梁荣贵和梁荣发兄弟了。
当看到这一座位安排后,两兄弟眼中顿露喜色,这显然是知府大人对他们的照顾了。想想以他们的身份,是不可能如此亲近陆谢两位家主的,而现在,坐到一起,这不就有亲近和说话的机会了吗?
其他人在各自落座后,心中也明白了李知府的安排目的,感叹之余,又有些后悔当初自己的犹豫,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早些跳出来支持啊。
“呵呵,这个李知府倒是有些意思,陆世伯,您比我年长,必然见多识广,不知可有见识过如此拍卖会吗?”谢文若坐下后,笑着问了身旁的陆绪一句。
陆绪也在左右观瞧,闻言抚须而笑,轻轻摇头:“不曾,连听都未曾听过。”
“那您觉着此事靠谱吗?这些官田真能卖出个好价钱?”
“不好说,照道理,这些官田纵然是新开辟的,要比别处更肥沃些,但比之市价也高不了多少,就算给他五两一亩,凑一块也不过几千两银子。”
“是啊,小侄也深感疑惑啊,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谢文若也是一脸的疑惑。
一旁的梁荣贵终于是忍不住了,赔笑道:“二位老爷,小的以为知府大人既然做此安排,一定有他的深意。想必这官田之外,还有其他好处,比如税收,比如盐铁之类的附加好处……”
这话让陆绪深以为然地点头:“说的不错,老夫也有相似的看法。你是做什么买卖的,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问,让梁荣贵一阵兴奋,赶紧回道:“小的梁荣贵,是城里开粮油行的,那梁记就是我们兄弟的产业了,共有四家。”要真能和陆家攀上交情,自己就发达了。
“不错,不错。”陆绪笑了下,没再多说。这样的小商人,他真不会放在心上。
但其他人可不这样看了,眼见梁荣贵居然能和陆绪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说上话,那是真个眼红啊。于是,有人更为后悔,也有人开始尝试着靠上来些,去和陆谢两位家主搭话,只是他们却是反应平淡,爱搭不理……
而就在众人随意说话,猜测府衙用意时,随着一声长喝:“李知府到——”
一身官服,气宇轩昂的李凌便昂首阔步的走进了厅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攀谈,抬头看了过去,厅内为之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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