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内,会客厅中。
“如此,方某倒是要多谢黄大人了。”
一名身穿箭袖武袍、满脸络腮胡,看起来颇为威猛的中年大汉,正举着酒杯说道,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脸上有着深刻法令纹和一副山羊胡的五十岁老者。
“哪里话,小小吴县能够在南朝上万贼兵前得以保存,全赖方将军武功,想来不久后,方将军必能高升。唉,可惜了王观察和张百总,竟然被混进城的南朝探子所刺杀,到时候若是统武堂问罪起来,还望方将军替本官辩解一二。”
那山羊胡老者赶紧端起酒杯,客气的说道。
“好说好说。”
络腮胡中年大汉笑着回应。
这二人正是李狗蛋和何真的刺杀目标——县令黄林和城防军的主将方勇,两人在一阵推杯换盏中,就完成了一场政治交易。
在青楼刺杀案发生前,黄县令就与统武堂的观察使王晓仁达成了一致,向朝廷发出了南朝贼兵大举来袭,吴县坚守不降最终成功挫败敌人攻城计划的假战报。
但是刺杀案发生后,王晓仁和张令和都被杀了,顿时黄县令就傻眼了,王晓仁背后的统武堂关系暂且不提,光是一个朝廷查下来,谎报军情的罪名他就吃不消。
不过黄县令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迅速就开始了自救,一边在城里开始悬赏刺客,并且编造出一个“南朝探子”的身份把锅甩给南朝,另一边就“谎报军情”这个事儿开始找盟友。
城防军的统领方勇就是一个正好的目标,从职级上说,县令和城防主将是同级,但是大崇朝对武人有天然的不信任性,一直都是以文制武,因此黄县令算是比方将军高半级。
黄县令完全放下身份,好言好语的找上了方将军,将虚假战报“守城有功”的主要功劳统统交给对方——反正本来想要这个功劳的王晓仁和张令和已经死翘翘了,同时方将军与“统武堂”毫无瓜葛,是正儿八经的将门世家的子弟,也有自己的后台关系网,只要他肯收下这份功劳,虚报战功的事儿也就不是“虚报”了。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功劳,方勇果然没有把持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同时也答应了黄县令“保护几天”和“缉拿刺客”的请求,不仅调派了军中弓手以暗哨形式保护衙门四周,同时还亲自带了不少士兵住进了衙门里。
两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都感觉有些微醺了,于是打算结束今夜的酒席。
“小红,来带方将军去厢房休息!”
黄县令瘫坐在椅子上,向着屋外喊道。
小红乃是黄县令从青楼中赎回来的一个小妾,长得娇小可人,深得方将军喜爱。
门外毫无动静。
黄县令皱了皱眉头,又张口喊道:“小红,小红!人都去哪了?”
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回响起来,同时一起传来的,还有一个略带低沉的声音:“小红姑娘累了,已经先行睡下了,就由我来带两位大人去休息吧。”
那方将军还好,黄县令一听见这个声音,瘫坐着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一样弹了起来,上脑的酒意都清醒了一大半——这个声音他听见过,就在青楼中!
吱呀——
会客厅的大门打开了。
“有刺客!”
黄县令直接大喊道。
嘣——
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爆响。
同样醉眼熏熏的方将军,在听见这声清脆的爆响瞬间,整个人也如同先前的黄县令一样,触电般飞弹了起来,而且还更夸张的多,直接就是一个后空翻,将身下的椅子都给折断了。
就在方将军后空翻的瞬间,半空中一抹流光擦着他的身侧飞过,然后射到了墙上——只见一支羽箭,四分之一的箭身都没入了墙体,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方将军此时再无一点酒意,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只有极为强劲的力道,才能让弓弦发出这样的颤音,他往门外看去,只见是一个颇为肥硕的身影正挽弓搭箭而立。
嘣、嘣、嘣!
那肥硕身影手臂连动,弓弦又是一阵爆响。
方勇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直接一脚踢翻酒桌,先将酒桌当做一个掩体,避过了这一波射击,然后在宽敞的会客厅内来回躲避着劲射。
“刀老,这厮好生厉害!”
李狗蛋飞快的持弓射箭,看着那魁梧大汉在会客厅内撵转挪移,也不由有些惊讶的说道——在他的大力之下,他自己都看不清箭枝的射击轨迹,更谈不上躲避了,但是对方竟然能游刃有余的一一闪过。
“此人乃是吴县的城防将军,职同千总,放在江湖中也是一流的高手了,若是连些许箭枝都躲不过,如何能在沙场中活下来?所以老夫早和你说了,这弓箭终究是外物,未必有你想的厉害。”
何真倒是很平静,如果靠这么一张弓就能解决掉一个“一流高手”,那么这个武侠世界的武功也太没存在意义了吧。
“准备好肉搏吧,不要忘记我交代过你的事。”
何真叮嘱道。
李狗蛋点头应道,不过仍然不死心,手中的弓弦拉的更加用力,射出的箭枝速度也愈加快上了几分。
嘣、嘣、嘣、嘣——砰!
弓弦的不断爆响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接连不断的羽箭攻势,也戛然而止——弓弦被拉断了。
“好贼子,受死!”
当连环的羽箭一停止,会客厅内就传来了一声愤怒的低吼,先前一直处于闪避状态的城防将军手中挚住了一把精钢长刀,整个人就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向着李狗蛋扑杀而来。
李狗蛋自封城以来,不管是杀人还是杀畜生,经历的鲜血和变故都不少了,如今也算沉稳,丝毫不慌,第一时间弃掉手中的弓箭,从腰中抽出寒光凌冽的刀老,就迎了上去。
铿!铿!铿!铿!
菜刀和精钢长刀在昏暗的会客厅门口连连相击,碰撞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无论是方将军、李狗蛋,亦或是菜刀之魂何真,脸上的神色都异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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