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眼中,杨坚是一个成功人士。
杨家倾颓之时,毅然的站出来力挽狂澜,并且得到了宇文邕的重用,成为对方最为依仗的大臣,没有之一。
目前长安的许多新政,都是出自杨坚的手笔,可以说北周能从丢失南阳的阴影里走出来并回复些许元气,杨坚居功至伟。
而且他还成为了宇文邕的妹夫。
然而,杨坚自己却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成功人士,现在的奋起,不过是在弥补当年的错误而已。
更何况,他的家庭现在也不和睦。宇文邕的妹妹刁蛮又丑陋,还非常喜欢搞事情。所以杨坚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另一位姓宇文的女人身上。
她便是宇文护的独女!这是宇文邕赏赐给他的奴仆!
更加不幸的是,现在家中身怀有孕的,是这一位“宇文”,而非是宇文邕的妹妹。
试想一个男人看见他老婆就烦,他老婆如果身怀有孕,那也一定是别人的种而非自己的种。
有一个秘密,藏着杨坚内心最深处,从未对人提起过。
当年,长安就有很多人在怀疑,那时候的西魏军出塞,就算打不过突厥,成建制的撤回来还是可以的,至于杨忠更是勇冠三军,带人跑路绝无问题。
那么这支军队又怎么会全军覆没,只有零散的人逃回来呢?
其根源,就在杨坚自己这里。
是他怂恿了宇文毓冒进,老爹杨忠才会无所适从的妥协,最后大军崩盘,害死了一堆人。
老实说,他之所以对勾搭了独孤伽罗的高伯逸没有恨意,是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走错了路造成的!
因为自己那时候的年少轻狂,自己老爹以及麾下嫡系,才会毁于一旦,宇文毓才会战死沙场。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导致了他不得不倒贴宇文邕投机,不得不当宇文家的驸马,以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否则的话,哪怕独孤伽罗是个贱人出轨,自己留住杨勇是毫无问题的,哪会像现在这样鸡飞蛋打呢?
可以说正是因为那一仗彻彻底底的输了,才成就了今日带着遗憾的自己。
除了自己以外,他又能恨谁?
杨坚并非高湛那种不讲道理又懦弱的人。那种人一旦遇到挫折,就会认为是别人的错,是全世界的错。
他是杨家的长子,自古长兄如父,老爹不在了,他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杨坚冷静下来分析问题,发现……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包括现在这个不喜欢的老婆,他推不掉。
包括宇文邕塞给自己的宇文护的女儿,他亦是推不掉。
他的权力都是来自皇帝,一旦皇帝不再信任他,根基浅薄的自己,会很快跌落凡尘。
所以杨坚做事特别用心。怨天尤人没有用,眼泪和怒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人只有一步步踏踏实实的往前走,才能走得更远。
杨坚就是这么觉得的。
“兄长,兄长!出事啦!”
比杨坚小几岁的杨坚二弟杨整推开了书房的门,吓得正在沉思的杨坚一大跳。
杨整才十岁出头,整个人都有些跳脱,顽皮。
“这么大了还如此顽劣,成何体统!”
居移气养移体,现在已经是朝廷大佬的杨坚,说出来的话肯定不像是普通家庭里兄长训斥弟弟。
杨整不好意思摸摸头说道:“两个宇文家的女人打起来了!特别是公主,那都是拉都拉不住啊。”
宇文邕的姐姐虽然蠢,但是她知道一定不能把另一位宇文氏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只是这两人撕逼起来还真是让人无语。
成天的不消停,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原本宇文氏还让着公主,现在她身怀有孕以后,腰杆子也硬了起来。
只让杨坚头大。
“走,去看看。”
杨坚面沉如水的说道。
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是很多厉害人物虽然能修身,也能治国平天下,可齐家这一块却做得不够好。
原因无他,有的人虽然厉害,但老婆娘家却更强势,搬出几个厉害的小舅子砸场子,你吃不消啊!
……
晋阳宫一间偏殿里,娄昭君穿着皮裘,将双手都拢进袖口里,面色悲戚的看着斛律金。
“哀家当时是气昏了头,一想到我儿高湛惨死于马贼之手,哀家就怒急攻心。现在想来,斛律世雄这孩子当时若是不跑,只怕也难逃一死,唉!”
娄昭君虽然在感慨,在悔恨,在悲哀,但是,她的话语中还隐隐透出另外一层意思:
反正他不跑也是要死的,现在跑回来晋阳了再死,区别很大吗?
斛律金不是热血的年轻人,他自然听出来了娄昭君的言外之意。
我确实误杀了你孙子,但是杀都杀了,他本来也是逃兵,不逃就死,你想怎么办?
“微臣不敢责怪太后,只怪这孩子福薄。”
斛律金叹息了一声说道。
翻脸的成本实在是太大了,斛律光好几个儿子,以后又不是不能生!
只当斛律世雄是被马匪杀了吧。
想到这里,斛律金微微点头道:“滏水陉离邺城不远,这里为什么会有马匪呢?”
邺城周边有山贼马匪,就好比说警察局里有小偷一样,让人难以理解,难以想象。
“这事是要去查一查,不如让微臣去查,也算了却我儿的心愿,太后以为如何?”
斛律金不动声色的建议道。
这话自然是对娄昭君的胃口。
“斛律老将军真是股肱之臣,这事你来办,哀家自然是放心的。世雄这孩子的尸体,哀家已经让人收敛好了,明日就厚葬吧。”
娄昭君痛心疾首的说道。
斛律金的身形顿了一下,随即他也点点头,长出了一口气,对着娄昭君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晋阳宫。
他走了以后,杨约来到娄昭君身边,轻声道:“太后,这里风大,回寝宫歇着吧。”
“斛律金不服。”
娄昭君幽幽的说了几个字。
“太后,奴刚才一直在观察斛律老将军,他的样子挺恭顺的啊?”
杨约好奇的问道。
“你不懂,他如果真的释怀了,应该发脾气才对。如今这么平静,反而让人感觉害怕。”
娄昭君的眼神有些迷茫,轻叹了一声,转身朝着寝宫的方向去了。杨约紧紧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说。
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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