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曲县失手,被高伯逸五千精锐兵不血刃攻占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最先传到弘农。
然后弘农的传令兵沿着黄河向西走,传到潼关,又传到蒲坂城,传到运城盆地里西魏各个城池的主将耳朵里。
其他人都还好,毕竟从垣曲县到他们那里,必须要经过潼关,垣曲县也不是什么大城,难道高伯逸还能长翅膀飞过潼关不成?
如果硬是要说有人紧张的话,可能独孤信会紧张点,毕竟垣曲县出兵可以直接威胁弘农城的侧翼。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点点威胁而已。从黄河以北渡河直接攻打弘农绝无可能成功!
唯独坚守南绛城的李穆大为惊骇,急忙找来自家侄儿李植、大将军尉迟纲议事。
李穆惊骇的原因也很好理解,因为战局的发展,就跟当初李植预测得完全一样,几乎分毫不差。饶是尉迟纲有些看不惯李植的做派,也不得不承认。
这厮有点厉害,打仗水平怎么样不好说,但对战局的预测,几乎可以用料事如神来形容。有三国时杨修的本事,当然,性格也有些相像。
此时此刻,李植昂着头,如同高傲的公鸡一般,站在叔父李穆面前,故作谦逊的拱手说道:“南绛城南面的深山老林,未必没有路,我们不妨找下城里的老人问询一下。
不过这些都不妨事,毕竟就算有路也是小路,根本没办法维持粮道。
高伯逸再生猛,我们只要在南绛城这里守着,就稳如泰山一般。管他高伯逸还是襄阳王,我就是不动,看你能把我们怎么办。”
李植面带狰狞的说道。
宇文邕还有长安年轻武将圈子里的某些人,对那高伯逸极为推崇,早就让李植很不爽了。
他李植也是很厉害的好吧!估计此番大战之后,他就会进入西魏最高权力圈子的眼中。哦,不过那时候叫不叫西魏都难说了呢。
哼,什么齐国年轻一辈最厉害的名将,都是吹出来的!
等哪天我身居高位,也一样能把你斩落马下,你当我是权景宣那种蠢货呢!
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李植注意到叔父李穆探寻的目光,他低声问道:“叔父可是有疑惑?”
“不错。斛律光所部,据说已经解除了蒲坂城的围困,朝着北面而来了。探马回报说他极有可能走盐池古道。
我们守住了南绛城,拿什么兵力在盐池古道伏击斛律光呢?”
李穆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便是自保重要,还是战局重要!
错过了这次,下次再遇到斛律光,就更难对付了。
“叔父,如果南绛城失手的话,齐军的高伯逸部,斛律光部就能合兵一处,再不济也能互相支援。
那样李柱国的后路就被断掉,整个战局就会崩溃,咱们都要逃回蒲坂城。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啊。
再说叔父接到的军令,是守住南绛城。如果伏击斛律光部,反而丢了南绛城,那样最好的结果,也是将功补过,搞不好还要戴罪立功。
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话说出来,众人都沉默了。哪怕尉迟纲是宇文泰的侄子,现在也无话可说。
李植说得有道理,有备方能无患。为了堵住斛律光,而放任南绛城处于危险之中,实在是太过于冒险了。
“来人啊!”李穆大喊了一声。
“将军有什么吩咐?”
“近期严密监视南绛城周边,夜间也要在城外周边巡哨,不得有误!”
思索再三,李穆打消了堵截斛律光的企图。
“喏!”
麾下亲兵下去传令了。李穆,李植,尉迟纲三人都是心中石头落地,长长舒了口气。
剑在没有拔出来的时候,才是最有威胁的。再厉害的剑,一旦拔出来了,那就有迹可循,不足为虑了。
不知道高伯逸在哪里的时候,他的行踪需要靠猜。哪怕现在看来,李植当初的预计如有神助,但在当时,这不过是一家之言罢了。事情没有最终结果之前,谁也不敢打包票说高伯逸会攻占垣曲县。
现在知道他在哪了,就不必担心了。
正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走进城楼的签押房里。
“报!李将军,李柱国的军令!”
名义上,南绛城的李穆应该是听从李弼调遣的,虽然两人不是直属关系。
“念!”
“李穆所部,得令后即刻西进盐池古道口设伏,不得有误!”
鸡儿的,正说到严守南绛城,李弼的军令居然到了。
到底去还是不去呢?
“叔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我们并非李柱国的直属,万一丢了南绛城,我们要怎么办?难道让李柱国调兵夺回来吗?”
李植的问题相当尖锐,虽然他很无理礼,替代主将说话,但说的道理,却是李穆和尉迟纲所认同的。
高伯逸都跑你家后门了,你不守好门户,反倒是把自家的家丁和狗都带到郊外打猎,这不脑抽吗?
“你回去禀告李柱国,南绛城事关全局安危,万万不可抽调兵力,我修书一封,你送与李柱国,回长安以后我会当面向他请罪。”
李穆的话比李植份量大多了,不过意思没多大区别,语气稍微客气一点而已。
传令兵能说啥呢,他只是个跑腿的啊。
李穆匆匆忙忙的写完信交给传令兵,打发对方走以后,摇头苦笑道:“这下咱们可是把李柱国往死里得罪了。”
“叔父!我们这是在为国出力,并非是为了私人恩怨。
不说别的,要是南绛城兵力空虚,被那高伯逸一战而下。
城内的粮草辎重都要归对手所有,他也不需要什么粮道了。
这等于是齐国在临汾盆地多了五千虎狼之师,那就不是打不打斛律光的事情了啊!叔父千万莫要犹豫啊!”
“李将军,我可以作证,战后咱们回长安,在下会为李将军正名的。”
尉迟纲难得跟李植站在同一战线上。
怎么说呢,高伯逸未必会来。但是只要他来了,那就是杀招,把西魏精锐一锅端了的杀招。
李穆他们不敢赌。
南绛城西边不远就是新田,新田是古代晋国的国都,战略地位极为重要。
高伯逸要是带人在新田堵着李弼,呵呵,西魏各部军马等于都被分割开了。
难道高洋会动都不动么?晋阳又不是没有多的兵马?
到时候只怕北齐要打灭国之战,而这一切都是从南绛城丢失开始的连锁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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