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青玄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天下人都说我锦衣卫杀人如麻,草菅人命,可比起殿下您来,我这杀星的黑锅,背得可真是冤枉。抗虏驱蛮,论军心,论人望,论计谋,殿下在大晏是独一份啊?青玄今日算是长了见识。”
“小玩闹罢了。”赵樽语气淡漠,从怀中抽出一本书来,递与夏初七,声音平淡得似乎没有半点儿危险,却意味深长,“小奴儿,把这本书呈给东方大人。”
“哦。”夏初七擦了下鼻涕,接过书来,偷眼一瞄。
这不是赵樽那日看的“小黄本”吗?为什么要转赠给东方大妖孽?
她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垂头递了过去。只听赵樽又说,“此书内容甚妙,最适合东方大人仔细参详。等你尝了妇人滋味儿,便不会再打小子的主意了,本王也算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
东方青玄修长的手指抚了下书面,随手翻开,露出一个媚极美极艳极的笑容来,犹如那三月的春花乱了枝头,“既如此,那青玄就却之不恭,收下了。不过,青玄以为,此等妙物,与殿下一起研习,最是合适不过,殿下说对么,嗯?”
那一声儿“嗯”,妖气入骨。赵樽冷峻的嘴角难得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来,上前一步,似笑,却没笑,“也可,本王向来不亏了身下之人。”
东方青玄妖娆的脸一僵,随即干笑,“哈哈!殿下好生风趣。”
见两个男人用极为内涵的段子,磨着贱贱的嘴皮子,夏初七杵在边儿上瞧,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能如此近距离的用目光亵渎两个人间极品美男,也算是福气不是?啧啧!一个红衣邪气美艳,举止诱人妖冶。一个黑衣高冷尊华,姿态蛊惑勾魂。她看得很想大吼一声“你俩真般配,不如在一起吧?”
“走了。”
她正在脑补,赵樽拍了拍她的头,已然扬长而去。可惜的叹了一气,夏初七只得巴巴的跟上。东院的前檐下,东方青玄看着他俩的背影,嘴角浅浅扬起,一双凤眸里的笑意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出戏更好看了。”
一转头,他变了脸色,“如风。”
“属下在。”一个穿锦衣卫青绿便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捂书在鼻端,东方青玄深深一吸,微眯着眼,“笔墨伺候。”
东院书房里,他在第一张纸笺上写。
“晋王有反意,前魏国公夏廷赣嫡女夏氏……”
写到此处,他略略一顿,牵了下唇角,又焚了纸笺,改写了另一张。
“晋王有反意,清岗乃兵家要塞。进可攻、退可守,大患。”
薄暮冥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儿从东院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矮个子的小厮还不及高个子王爷的肩膀,一直白着一张脸,揉着醺了生姜难受得紧的眼睛。
半晌儿,听得赵樽淡淡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她翻白眼儿,“这样不好吧?很容易让人没有工作积极性的?”
“那便不要工作了。”
她无语了。虽然他学会了使用“工作”这个人人平等的词语,暂时性压下她心里是他“奴才”的身份憋屈。但年薪六两的日子,她活得起么?想到这,她再次怒视过去。
“郑二宝是你指使的?”
“嗯。”他回答得很干脆,“想要回银子?”
“废话!”
“求爷?”
夏初七哼了一声,“我不要别人廉价的施舍。”
“哦?”赵樽目光闪了一下。
“我知道,像我一个小丫头身上带着太多的银子,很容易招来祸事。轻者失身,重者丢命,说来损失了一点儿钱财,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轻唔了一声,赵樽更不懂了。
她却道:“人活着一辈子能赚多少银子?留着命,比留着银子好。”
他不答,目光已有异色。
她接着说:“有一个伟人曾经说过: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赚钱的方法却是无限的。所以我不需要自怨自艾,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赚钱事业中去。”
赵樽冷冷一抿唇,瞥向她真诚的小脸。
她还在说:“总有一天,我要把狼虐成狗,再把狗虐成猪。不,虐成猪头。让他跪在我的床头,替我洗脚、捏脚、捶腿、敲背、摇着尾巴唱征服……想一想,我的心情就很好,很愉快,眼前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她邪乎乎的,一双眼睛清澈得得如同六七月晴朗的天空,可那火辣辣的视线,却像有无数的刀片儿在往外飙。
“爷,你知道女人最厉害的赚钱方式是什么吗?”
赵樽面无表情,一脸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的样子。
“就是——”她拖长了声儿,突然一把抱紧他的腰,利用自己这只有十五岁的幼小身子,说服了一个成熟女人的灵魂,开始打滚撒赖,“就是不要脸。今儿我还就告诉你,你如果不还我银子,我就缠着你,缠死你,你去哪,我就去哪,不信你试试?”
赵樽扯开她干瘦的爪子,一副尊贵高冷的姿态。
“爷出恭你也跟着?”
“跟着!”谁不大小便,有啥稀罕?
他神色淡淡看来,一副随你高兴的样子,调头就走。
这样挑战夏初七底线和节操的行为,哪里能难得到她?
一张脸上还挂着生姜催出来的眼泪,她邪恶的眼神一眯。
“赵樽,你站住!”
他大步往前,丝毫不予理会,她亦步亦随,压低了嗓子。
“最后问你一次,还不还?”
他不答。
“好呀!非得逼老子出绝招儿。”
此时两人刚走到马号附近,她见四下无人,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嘻嘻的耍贱,“你若不还我银子,我便大声嚷嚷,说你红裤衩子白屁股,骗财骗色,要了我的人,拐了我的钱,还耍不要脸。”
一句出口,赵樽脸色微变。
她继续耍嘴皮子,“怎样,晓得怕了吧?”
赵樽冷冷的唇,越抿越紧。
她笑弯了眼儿,“不过爷您放心,只要您把银子还我,这什么红裤衩子白屁股的事儿,我都不会告诉别人……”
“吱”一声,这时,马号后面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赵樽低喝,“谁?出来!”
“哗啦”一下,不远处的草垛子后头慢吞吞地走出来英俊潇洒的元祐小公爷,他嘻嘻发笑着,高举双手,冲赵樽挤了挤眼睛,“十九叔,红裤衩子白屁股,我可没听见。”
赵樽维持了许久的高冷面色终于黑了,眼神冷箭一般剜了过去,却见元祐往后大吼一声“陈大牛”,自个儿趁机“呼啦”一下跑得没了人影儿。
“俺,俺……”陈大牛双手蒙着眼睛,也从草垛子后头慢慢走了出来,“俺耳朵不好使,啥也没听见。”
“你他娘的耳朵不好使,蒙眼睛做什么?”
夏初七听他爆粗,晓得这一回赵阎王是真心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转身,她正准备悄悄离开,后领子就被人给捉住了。
“你这舌头,实在太长。”
那人低低一喝,像拎小鸡仔儿似的把她拎了起来,一把甩在那匹据说“会吃人舌头的大黑马”上,在她的惊叫声里,他也翻身坐在了她的后面,双臂往她腰上一勒。
“驾!”
大黑马一阵疾驰,两边的景物一一掠过,勒在腰上的大手越来越紧,从后背上传来的怪异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层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来。
“喂,你到底要做什么?”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没有人回答。
看得出来赵樽马术十分了得,大黑马也是一匹千里良驹,载了两个人还灵活矫健,丝毫没有影响速度。可虽说贴着美男醉人的怀抱,骑马却真不如坐车舒坦,那颠簸起来的滋味儿,快把她的五脏六腑给搅翻了。
“慢点!慢点!喂,赶着去投胎呀,我要吐了。”
他不理,大黑马撒开蹄子,在长嘶声里浮光掠影,过了清岗县城,道路越走越黑。不晓得目标,不晓得目的,夏初七胃里翻滚着实受不住,在马上使劲儿折腾起来。
“赵贱人,老子,老子服了你了。快,再不放开我,我真吐了。”
“别动!”
他大力裹住她的腰身,没有放慢速度,双腿使劲儿在马肚子上一夹,同时拎起她的身子,把她从跨坐改为了侧坐,纳入他的怀里,贴在了他胸膛上。她好受了不少,安静下来,一双手死死揪住他的前襟,眼睛盯住他冷峻的下巴,心里气恨不已。
“赵樽,你究竟在发什么疯?”
他依旧没有告诉她。
风声,马嘶声,还有夜鸦掠过树林的凄厉声,让她的心脏无端一紧,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跑了多久,大黑马从一座山窜入了另一座山,一段路掠过了另一段路,马步终于稍稍缓了一点。她松了一口气,刚准备松开手,却听赵樽低喝一声。
“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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