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他一下,夏初七不悦地看着他淡然的面孔,“你要如何践行?不要告诉我,娶回来放在府里不碰她?我可告诉你,那同样也算是违约。我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你不要期望我像她们一样,什么贤良淑德,对我来说都是放屁。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让人踩踏我的底线。”
看看手上的两排牙齿印,赵樽嘴角微微一抽。
低下头,他看着她,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像嵌入了两颗星子。
“今日我虽没有拒绝,却也没答应。”
不拒绝,不答应,那是什么情况?
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夏初七僵硬着身子,仰头瞪他。
“什么意思啊你?”
赵樽并不习惯与人解释,动了动嘴,停顿好久,他才捋了捋她的头发,淡淡地说:“阿七,朝堂上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远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并不仅仅只是纳一个侧妃而已。但你放心,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妥当,阿七只需乖乖等着做新娘,可好?”
不知道是一个深吻带来的心悸,还是彼此眼神交流时他眸子里的坚定与诚意感染了她,夏初七嘟着嘴巴看他一会儿,又是生气,又是烦躁,却拿他无可奈何。但她知晓,赵樽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说了会解决,她权且相信他吧。
反正即便是入了洞房,他如果违约,她也有后悔的机会。
纠结解开,她的表情好看了,飞快地瞄他一眼,“好,我就信你这一次。不过,在大婚之前,我们是不是就不能见面的了?”
赵樽皱了皱眉头,“嗯”了一声。
恍然大悟一般,夏初七翘起唇来,“那是不是也就代表,我可以很久都不用见到你了?”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赵樽的脸黑了。因为当她说到“很久不用见你”的时候,不是哀婉的,不是幽怨的,而是兴奋得就像那猎物终于躲开了猎人的追击,一双晶亮的眼睛睁得大大,骨碌碌转着,满满都是期待。
他不悦地哼一声,“阿七不必担心,爷自会找机会来瞧你。”
“啊”一声,夏初七脸沉了下来,“为什么?”
赵樽装着没有看见她的失望,“看把你给高兴得。”
揉了揉额头,夏初七觉得头痛了,故意刺激他说,“我说殿下,您没有听说过吗?一个女人在大婚之前,是应该舒舒服服过一段单身生活的。例如去泡泡美男泡泡吧,那叫最后的疯狂,不然等成了亲,不就什么都完了吗?”
赵樽目光微凉,一本正经的弹了一下她的额。
“阿七,天亮了,醒醒。”
“……”果然只是做梦。
诚国公府离晋王府不算远,都在京师南面。只不过规模上比晋王府略小一些。可到底也是当朝勋贵,一等公,府邸仍是长廊阔宇,雕楹玉磶,绣栭云楣,在春风之中尽显簪缨世家的贵族风范。
下马车之前,夏初七戴了一顶晴岚特意为她准备的纱帽。纱帽很是精巧,面部有一层薄纱垂下,整张脸便若隐若形,不会影响她的视线,却让旁人瞧不清她的面孔。
她没有问为什么,心下却晓得原因。
以前她是男装,现在是女装。男装时她故意画过脸,看上去人粗重一点,女装时她未着脂粉,整个人也就显得娇俏了不少,其实有很大的差别和变化。但是细心之人,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这景宜郡主,就是那曾经名满京师的楚医官。
“郡主,小心些。”
在下马杌子的时候,晴岚搀了她一把,眼神始终关注着她。看得出来,她并不像大多数的丫头一样,一门心思都往主子爷的身上瞧。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让夏初七心里满意了,看来并不是普天下的女子,都会被赵十九雍容高华的风姿给吸引去。
扶住晴岚的肩膀膀,她无比真诚的拍了拍。
“晴岚,我爱你。”
晴岚脊背猛地一僵,还没有应声,就见正弯身下车的赵樽脸一黑,“你叫她什么?”
“晴岚啊?”夏初七不以为意地瞄他一下,“怎么了?”
“换一个名字,成何体统。”赵樽的脸黑得更厉害。
“关你什么事?我诚国公府的丫头,要你晋王爷来管么?”夏初七笑眯眯的挑衅他,心里觉得爽快之极。说罢哼一声,犹自挽了晴岚的手就往诚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去。那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看得晴岚浑身汗如雨下,也看得赵樽俊脸上,仿若积上了一层再也化不开的冰霜。
“爷,您慢着点。”
梅子心疼地喊一声,跟上了赵樽。
走在前走的夏初七听见,摇了摇头,回头瞥了梅子一眼,心下有些叹息。赵十九始终还是有脑残粉的,梅子就是其中一个,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还是护着她家主子爷的。
诚国公府的门口,元鸿畴得了信,一家人迎了上来。
只不过,他这一家人的数量有些小。
除了丫头仆役,就他一个人。
据说诚国公夫人这几日去了庵堂做法事,没有赶得回来。而后院那些侍妾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没有资格出来迎接晋王爷和郡主。可夏初七稍稍奇怪的是,她今儿上家里来了,元祐表哥怎会没有在家。
“少鸿呢?”
看来赵樽与她有一样的心思,第一句话就问到这个。
元鸿畴把他们请进屋子入了坐,回应说:“昨日去了您府上,就没有再回来呀?老夫也正在奇怪呢。不过这孩子,常有不落屋的时候。”
元祐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
彼此互望一眼,元鸿畴打了个哈哈,岔开话就吩咐人上茶倒水。
第一次到别人的府中来,还是一个这么“尴尬”的身份,夏初七多少有些不自在。好在诚国公府人不多,元鸿畴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可看他言谈举止,为人甚是磊落开明,不像那种迂酸的封建老头,她又略略放下心来。
赵樽突然望过来,低低嘱咐她一句,“阿七,还不快拜见你父亲。”
这“父亲”两个字入耳,夏初七身上就像长了虱子,稍稍有点不适。她上辈子没见过父亲,这辈子也没见过父亲,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父亲,还是大街上捡来的便宜爹。想想这人生,她颇有些唏嘘。不过,她却知诚国公肯认下她这个女儿,应该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就凭这风险,人家都一把岁数了,她叫人一声爹,也不会吃亏。
款款起身,她走到元鸿畴面前,福身请安。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元鸿畴哈哈大笑一声,撸了一把胡子,很是高兴。
“好好好。女儿快快请起。”
礼毕,他递上一个檀木雕花盒子给她做见面礼,说这东西是国公夫人早早就备下的,里头是一套精巧别致的头面。看来对于她这个“捡来的女儿”,诚国公府也很重视。
夏初七接过东西,正要坐回去,却听见赵樽又吩咐。
“阿七给你父亲敬茶。”
她确实不够熟悉礼仪,可也不知道怎的,听见赵樽吩咐她有些好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晋王殿下居然充当起了她“长辈”的角色了,什么事儿都要他来教。心里一暖,她若有似无瞄他一眼,也不推托,将晴岚用托盘拿过来的茶端起,置于头顶,半跪在元鸿畴面前。
“父亲大人请喝茶。女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父亲大人见谅。”
又是一声朗笑,元鸿畴满意地接过茶来,“老夫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托了殿下的福,得了一个女儿,开怀还来不及,如何还会责怪?女儿,你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在这诚国公府,也是唯一的小姐,以后谁也不能欺你,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喜欢怎样就怎样,不必理会那些死规矩。”
“谢谢父亲大人。”
元鸿畴这席话夏初七最爱听了。
要说她对这个时代有什么不满意,最痛苦的莫过于规矩,要是让她晨昏定省,还不如杀掉她算了。如今得了诚国公这样的命令,她怎会不高兴?
坐回了椅子上,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诚国公没有另行为她赐名,只说既然万岁爷赐她“景宜”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是极好的,极为尊贵的,不如闺名也就叫景宜好了。赵樽无所谓,夏初七更是无所谓,名字什么的,不过就一个代号而已。
几个人聊得正好,诚国公府一个青衣小厮就匆匆来报。
“老爷,出,出事了。”
见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元鸿畴放下茶盏,颇为不悦。
“在客人面前,好好说话。”
那人看了赵樽和夏初七一眼,有些踌躇。
元鸿畴又是一哼,“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小厮这才应了一声,低低说:“老爷,小公爷回来了。却是,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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